第19章 十九天
第十九天
與此同時,南陽觀後山,平頂山——
半山腰的一處山洞內,青讓道士抹了一把鮮血淋漓的臉,吐出一口血沫。
不過這血不是他的血,而是來自他腳下一只五彩斑斓的鳥。
此鳥翎羽淩亂,腹部一道歪斜的傷口,汩汩流血。
縱使如此凄然,他豆大的眼睛依然露出兇光,雙翅不停揮動,勁數極大,不得不有幾個道士齊齊按住他的翅膀鎮壓。
青讓蹲到彩鳥頭前,用手撥動他的頭頸,嘲笑道:“野鳥也就只能蹦跶這一會了,等會把你的丹元取出,還可以用你的羽毛做毽子,做羽衣,城裏的夫人們一定會瘋搶的,哈哈哈!”
他得意忘形,彩鳥長脖後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啄向他的臉,青讓躲閃不及被啄下一塊額頭上的肉,留下一個黑色血洞。
青讓捂頭痛呼,他的臉這下徹底被血洗,看着恐怖不堪,血流進眼裏,更增加他的痛苦。
見這一幕,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野鳥?鼠目寸光的小子,這可是稀世罕見的神鳥,居然被你走狗屎運抓到了。”
洞口傳來動靜,青讓睜着血眼轉頭看去,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個男人擋住洞門,他看向男人的臉,鼻梁挺拔,眼睛深邃,面無表情的望過來,他并不認識這樣的人。
“你是誰?”他一手捂頭,一手持劍嚴陣以待。
淡定的魔王反手将躲在他身後的呂然從身後薅出來,呂然乍然到人前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神鳥游方。”
見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游方望過來,輕輕鳴叫一聲。
随着一日日的生活着,呂然在這個世界上憑空多了許多見識,他不再是最開始指着花問養父這是什麽的懵懂小妖。
這些見識被他接受良好地消化,不訝異與惶恐。
魔王在觀望四周,青讓見來人不搭理他,又不知實力深淺,局勢焦灼起來。
呂然再次看到那些壓抑的鐵籠,上面的污垢厚厚結痂,這個山洞就是一個大型屠宰場,屠夫們根本不在意環境,他們只會高高揮起菜刀,殺死案板上的獵物。
獵物們灰敗不堪,看到他們闖入像看到了救世主。
終于,魔王在山洞最高處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方金鐘,金鐘懸空,不停旋轉。他飛身而起,伸手取下,不過巴掌大一金鐘,其內蘊含着無上神力。
他握緊金鐘,隔空提起了青讓,那道士被吊在半空中,昂起脖子呼吸不暢,眼睛被巨大壓力擠如雷壓,險些要奪眶而出。
只聽魔王怒道:“這金鐘從何而來?”其聲如雷,震耳欲聾。
呂然第一次見魔王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他所感受到過的也只是剛蘇醒時那種如水般的悲傷。
他看向那金鐘,是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青讓已經被他掐的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嗝屁了。一旁的小道士撲上來害怕道:“大人饒命,此金鐘乃是百年前一仙人所贈,因其有隔絕聲音氣息之用,便一直懸挂在此啊!”
魔王呵斥道:“不可能,這金鐘乃是……怎麽可能會贈給你們作奸犯科之人。”
“千真萬确啊!大人,道觀內的前輩當年有幸見過仙人,說他一身金衣,氣質非凡,同凡仙有天壤之別,在仙界地位極高。”
“一身金衣,氣質非凡……”魔王喃喃。“怎麽可能是他呢……”
百年之前的确是可能的,那時候他還在三界之中四處奔波,可他是懲奸除惡之人,怎會助長這種陰私之事。魔王還是不能相信。
呂然見魔王陷入魔障,為防止被這群道士翻盤,他立刻伸出雙手狂晃魔王肩膀,讓他清醒。
不清楚來龍去脈的呂然随口胡謅,“說不定就是他們偷的東西,然後編了個正當的理由來騙大人您,可千萬不要被他們迷惑了!”
魔王搖搖腦袋,把雜念清出,随手将青讓甩出,一衆道士吓得抱頭蹲在牆角,後又鐵籠盡數斬斷,受難的妖魔們傾然而出。
然而這時躺在地上的游方瞥了一眼魔王,突然口吐人言:“絕不可能是世子,他光明磊落,眼中容不了陰私。”
魔王卻說:“你又怎知真的不是他呢?沒有人能真正看透他。”
“絕不可能。”游方語氣堅定,随着他說話,他的傷口處又大量流血。
呂然走到神鳥游方面前,撕下一塊衣角包裹住他的傷口。五彩斑斓的神鳥的确好看,呂然手癢地摸了幾下,見游方沒掙紮,又把他抱進懷中。
“你們道長呢?”呂然踢踢一旁的小道士。
“多日前道長就不知去往何處了,沒有留下口信。”
“那你們道長煉制丹藥的地方何在?”
在魔王的暴力鎮壓下,他們很快被帶到更隐蔽的地方,順利搗毀了煉制丹元的方鼎。只是可惜沒逮到南陽老道。
被救的妖魔紛紛道謝,他們身上中的毒待天明之後便可以恢複。
游方在踏出山洞之後,飛向山崖,在夜空中發出五彩霞光,身量也暴漲,從呂然可以輕易懷抱變成一腳能踩死呂然的程度。
呂然真是流淚。
但游方舒展過身子後又重新縮小,立在呂然肩頭,面相魔王:“魔王太滄?本座欠你一個人情。”
神鳥認識魔王?魔王的名字叫太滄?還挺好聽。
魔王冷哼:“蠢鳥,誰要你的人情。”
呂然:“游方你乃遠古神鳥,怎麽會被這些道士抓住?”
游方垂下頭:“我在山中歇息不知天地幾許,出山後想要尋找帝輝世子,輕信人類讒言,不幸中計。”
魔王顯然與游方有間隙,聞言冷聲道:“作為一個坐騎,偷懶偷了百年,現在才想起來找主人,是不是晚了些?”
游方奇道:“你不過是世子并不寵愛的弟弟,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你剛才在山洞就不信任帝輝世子,該不會還在心裏偷偷嫉妒他吧。”
魔王握緊了拳頭,忍住不一拳打在他頭上,他沉聲低喊:“他已經死了!百年前爆發神魔大戰,他神魂俱滅……”
“不,不可能。”游方打斷他,“世子與我有羁絆,我體內仍有他的烙印,只是微弱。你故意欺騙我?”
他盯緊魔王,魔王根本不想與他辯駁。一言不發起身将他們抛下離開。
“哎,大人你忘了還有我啊!”呂然雙手攏在嘴邊大喊,然而魔王已經消失在天邊,猶如一閃而過的流星。
呂然真是傻眼了。
游方憐惜的拍拍呂然的腦袋,“那小子就那樣。放心,看在你也算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帶你飛。”
“什麽叫就那樣?”呂然好奇地問。
“神帝有四子嘛,太滄就是神帝的小兒子,從小就不讨喜,孤僻無禮。但他天賦極好,四子中除了帝輝世子就是他法術高強。”
“啊!魔王曾經是神帝的兒子為什麽會變成魔王啊?”
“嗯,聽說他打傷了神帝,神帝震怒,便将他逐出仙界,斷絕關系。想必就是在那段時間跑到魔界稱王稱霸了吧。”游方咂咂嘴,“後來很多人都以為神帝只有三個孩子呢,因為太滄很少出現在仙界衆人面前。其實他就是個問題孩子吧。”
呂然似懂非懂,但已知就是魔王确實非常厲害,居然敢打親爹。
之前的妖魔們早已四散離開,游方伸張開翅膀,身體一瞬間變大,五彩的神鳥十分拉風,呂然十分開心的坐了上去。
游方是個不識路的,即使呂然給他指方向他仍走錯數次。
好在天亮之前終于将他送了回去。
離別時,游方說要繼續去找他的老板帝輝世子,呂然向他揮手。心中知曉,以游方這個迷路的樣子,大概是要找到天荒地老了。
呂然回到床榻之上,懷中叮當一聲,他遲疑片刻,還是伸手進去。
那塊青龍玉此時發着光芒,呂然面色卻十分凝重,望着這塊玉像看一只燙手的山芋。
關于發光之事,他找二十三試驗過,在他手中,青龍玉如同一塊死物,一旦在呂然手中,就異常活躍。
他苦不堪言,因為這玉有些邪門,自從偷拿這玉,他每晚都睡不安穩。想把這玉送回去,又一直沒找到機會,自從上次之後,帝王桢就沒再讓他靠近過祠堂。
玉不見了,帝王桢不可能不知曉,唯一解釋就是他放之任之,呂然也不想直接明示玉就是自己拿的,如今吃了這個啞巴虧真是有苦說不出。
這青龍玉使他對睡覺都失去了興趣,可困意襲來就如山倒,無法抵抗。
呂然悄無聲息地進入夢鄉,夢中是十二座神殿,祥雲在腳下流淌,神樹高聳,看不到蒼穹。
眼前站着一衆仙人,此刻正聚集在其中最恢弘的一座神殿前。神殿上方有大大的描金的牌匾,上書寫"仙宮"二字,筆風強勁,筆跡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神殿前有一棵巨大的梅花樹,枝頭擠滿豔紅色梅花,微風拂過,花瓣飄落。
仙人們便都坐在樹下,每一位都衣袂飄飄,席間笑語不斷,任微風吹拂,花瓣落肩,自在又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