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肉場

白肉場

怎麽會有這麽多怪物？

老虎脫力跪在地上，烏黑的瞳孔靜靜望着如浪潮一樣席卷而下的妖魔鬼怪，小刀疤還在笑，只是他的笑比哭更難看。

趙青梅擋着黎盈，她能感受到趙青梅的身體在抖，黎盈握住對方的手，望着怪物越來越近，種種細節呈現在眼前。

這些東西維持着人大概的形狀，身高也差不多，比之前追逐他們的怪物矮小，也瘦弱許多，甚至可以說是營養不良，感覺只剩下一個骨架，腦袋大四肢小，似乎輕輕一折就能折斷，但它們身上卻有許多肥胖的寄生蟲鑽進鑽出。

黎盈就看到一條寄生蟲過于肥胖，從怪物的眼窩掉出，砸在地上奮力扭動，被後面拖着腳步的怪物一腳踩碎，變為一灘脂肪。

它們還會像是活人一樣會抱怨，會咳嗽，甚至渾身散發着疲倦，而且咳嗽的怪物占大多數，頻率也高，如果忽視它們破破爛爛的外表，身上的寄生蟲，簡直和活人無異。

下樓和進小區不用多長時間，很快怪物們就近了，猴子和老虎已經喪失鬥志，而大刀疤随着怪物的接近，身體越繃越緊，就在它們就要來到面前，他猛地擡起手，卻被黎盈一把拉住。

她朝大刀疤使眼色，不要動手。

大刀疤看懂了，可如此多的怪物就在五米開外，失去先機被一擁而上，分屍還算好的，要是沒立刻死掉，被一口一口咬死痛苦不亞于淩遲，放棄攻擊和讓他坐下等死沒什麽兩樣，簡直是違背求生的本能，但黑眼圈之前那一槍太過驚豔，帶他們走出絕境的影響還在。

大刀疤腦中思緒激烈碰撞，最後決定相信對方，黑眼圈是聰明人，他就賭黑眼圈這次也能聰明下去。

一步，兩步……怪物越來越近，它們身上有種發黴發爛的臭味，十分難聞，可此時此刻誰都顧不上這個，老虎吓得六神無主，跌坐在地，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小刀疤的笑容變得艱難，汗水沿着下巴滴落。

黎盈擋在趙青梅面前，從頭到尾目光都沒從怪物身上離開，就讓她看看，怪物到底是會殺死他們，還是她賭贏，所有人活下去。

兩方的怪物在他們面前交彙，然後彼此錯開向前走去，也有怪物投來疑惑的眼神，這種感覺非常奇異，明明是非人的外表，卻有着人的神态，它們只是站在那，不用說不用做，就是叫人不敢細看，最後怪物們拖着疲憊的身體，慢慢進入居民樓，消失在一扇扇門後。

活下來了！

老虎和猴子抱在一起，慶祝劫後餘生，大刀疤大口大口喘氣，他複雜的目光落在黑眼圈身上，還真讓她料對了，既然怪物不會傷害他們，要是自己動手，搞不好會弄巧成拙，招來糟糕的壞果，想起來還令他後怕。

而那些怪物最後進了居民樓的房間，叫他非常在意，大刀疤稍稍猶豫，向黑眼圈求證，“這些東西……是白肉場小區的居民？”

黎盈：“不然呢？”

大刀疤瞳孔一縮。

小刀疤語氣激動：“不可能，居民怎麽會是怪物！”

如果居民是怪物，那麽要扮演居民的他們會發生什麽？變成怪物的樣子？

不，小刀疤想着它們身上的肥碩蟲子，他絕對不要變成那樣！

黎盈不和他争這個，是與不是又不會因為他們的争執而改變，她冷硬道：“這不重要，你們不如想想應聘，需要要做什麽。”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只黑貓從高處躍下，熟悉的男音響起，【各位早上好呀，很高興見到你們，所以……扮演指數扣十分喵。】

老虎震驚：“什麽扮演指數？”

黎盈打開光屏，發現入職頁面，除去職業要求外，多出一個扮演指數，上面鮮紅的110随着夏娃貓的話，變為100。

其他人也發現這個數字被扣了，頓時驚慌起來，老虎不服氣，“為什麽扣我們的分？”

夏娃貓饒有興致圍着他轉了一圈，直接把老虎臉上的不服，變為驚慌不安，夏娃貓用尾巴拍了下老虎的小腿，顯得十分親昵，在後者放心下來的表情中，它惡劣開口，【扮演失敗，扣十分喵。】

黎盈就看到自己的指數變為90。

老虎急得抓頭發：“又扣了，為什麽又扣了，這個分數一直扣下去，不及格會發生什麽？”

大家心中一緊。

猴子怯怯道：“會扣，說明我們居民扮演不到位，如果扮演到位是不是就好了？”

大刀疤煩躁：“不要說廢話，怎麽做才是關鍵，我們現在是白肉場的居民，來到鬼地……天堂前，誰還沒住過小區，在樓下聊個天，閑站發呆也不是沒有，怎麽到這裏就一個勁地扣分。”

猴子聽他這麽說，也不敢做多餘的舉動，就怕哪裏不符合居民行為再次扣分，可這樣一直傻站着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我說，”黎盈一開口，所有人就朝她看來，“不是還有怪物嗎？”

大刀疤立刻反應過來，是啊，既然這些怪物是白肉場的居民，它們做什麽，他們跟着做不就好了，他滿臉喜色，“我們上樓！”

黎盈搖頭，“不對，你們應當出去。”

出去？

大家朝着小區外看去，怪物稀稀拉拉消失在灰霧裏，要進這個霧氣……

老虎遲疑，他可沒忘記灰霧有多恐怖，怎麽可能進去，這不是主動找死嗎，只是在老虎舉步不前的時候，趙青梅第一個追過去，随後是大刀疤以及小刀疤。

猴子看了眼老虎，決定跟上大家，他們一個個消失在灰霧裏，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只留下黎盈和老虎在原地，後者滿臉懷疑盯着黑眼圈，要是真如她說的，怎麽她自己不去？

黎盈沒管老虎，轉身離開。

老虎看着她走的方向既不是居民樓，也不是灰霧，而是漫無目的游蕩在居民樓間，就沒有跟上去，現在只剩下自己，他望向安靜的灰霧，已經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躊躇着不知道該往那走。

夏娃貓還在陰魂不散，【扮演失敗，扣除二十分喵。】

怎、怎麽會一次性扣這麽多分數？！

老虎看着光屏上大大的60，驚慌極了，他不敢賭指數再次下降會發生什麽，只能硬着頭皮朝着居民樓走去，一踏入樓道，他就覺陰冷沿着腳底板蹿上，溫度驟降，空氣十分潮濕，不禁搓了搓手背。

老房子的樓道狹窄，還很黑，牆皮剝落，腳下的臺階粘了厚厚一層油垢，觸感滑膩惡心，他嫌棄甩着鞋子，先不說天堂，就是在現實中，也沒見過條件這麽破的樓房。

他下意識往樓上走，走到二樓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己該去哪？

這裏不是天堂也不是現實，是聽都沒聽過的白肉場，沒有他的房子，他能去哪裏？

這個發現令老虎渾身冰冷，但他的腳步沒停，不知什麽時候，身後多出一個聲音，每一步都和他的腳步重合，似乎擦着他的腳跟踩下，老虎脊背僵硬，但不敢回頭，戰戰兢兢看向樓道兩側的房子，期盼有一間能讓他進去。

但是沒有，所有的門皆是緊閉，他一步步往上，心卻在一點點下沉，等繞過第五層住戶，踩上第六層臺階時他發現這是最後一層了。

他僵在原地，發覺跟着自己的東西越來越近，就快要貼在他身上，近到能感觸到噴在後頸上的鼻息，逼着他不得不向前走去，老虎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逃，可是往哪裏逃，他後悔極了，當時怎麽沒和大刀疤他們進灰霧。

這份懊惱随着面前的臺階越少，就越是深刻痛苦。

哪怕走得再慢，臺階總有走完的時候，當他踏上七樓，望着那兩扇鎖死的房門，老虎鼻息粗重，後面的東西已經貼上自己，接連不斷有液體從頭頂滴落，沿着衣領滑膩流入後背，帶來刺激的灼燒感。

老虎發瘋去砸最近的門：“開啊，快點開啊，求求開門啊！”

夏娃貓從陰影裏躍出，輕盈落在他身邊，悠閑舔起前爪：【扮演失敗，扣十分，很遺憾，你已不合格喵。】

身後的東西驟然拉大，老虎消失不見，只有破舊的木門上，留下血色的抓痕，一只慘白的斷手滾在地上，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那只斷手也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