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肉場

白肉場

居民樓外。

黎盈擡起頭，白肉場的天空陰沉無比，還漂浮着大量顆粒，可見度很差，光是這樣望着，人就覺得自己嗓子不舒服起來，想要咳嗽兩下。

她清清嗓子，繼續查看手.槍，但她完全不懂，擺弄許久才拿下彈.夾，裏面有四顆子彈，有點少，但沒關系，最初追殺他們的三米怪物，用槍殺不死，後面那些瘦弱的人形怪物，數量太多，再給她兩個彈.夾也沒用。

這把槍的使用範圍有限，只能作為輔助手段，而不是攻擊武器。

黎盈将彈.夾裝回去，同時關上保險栓，感謝影視劇，讓她知道開槍要打開這個，否則剛才所有人全要死在保險栓上，她接着轉悠，記下白肉場的地形環境。

即使扣掉的二十分，她還有九十分，所以比其他人從容很多，對于多出的十分，她猜測是開槍的緣故，既然會扣分，那自然能加分，她開槍從怪物口中救下大家，符合卧底星警的行為，就是加分的原因。

白肉場比她想象的要大，可設施十分單一，只有一棟棟鴿籠似得的居民樓，如果樓房全部住滿，人數起碼上萬，她想到之前那些幹瘦的怪物，這裏的居民都是這樣嗎？

除去樓層低矮外，白肉場所有的夾道都很狹窄，光線差，兩邊還堆滿各種雜物，人走在其中感覺直不起腰。

而中心區域卻不是居民樓，而是一棟不規則的建築，外表大氣蓬勃，中心區域除了它，沒有任何建築，想要接近必須通過下方長長的甬道。

她望着四面八方的甬道，莫名覺得像是往心髒輸送養分的血管，又像是向胃袋運送食物的食管。

黎盈步入通道，差點沒被腐爛的臭味熏出來，仔細嗅聞下，那臭氣裏又夾雜着一股說不上來的肉香，混合在一起變得更為惡心，她強忍着往深處走去。

裏面和白肉場的其他夾道沒有什麽不同，一樣的髒亂差，她繞開堆破棉絮，被突然出現的人腿吓了一跳，跟着發現是人躺在牆根，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但臉上的表情很享受，有種飄然的快樂。

瘾.君.子。

她心中發沉，但這家夥卻是在白肉場裏，她遇到最接近于人的那個，只是這想法才出現，就見到寄生蟲從男人耳朵鑽出，又從他的嘴巴鑽入，她觀察男人的神色，後者毫無所覺，似乎感受不到作嘔的肥蟲從臉上堂而皇之爬過。

黎盈沿着陰暗的甬道向前，在路的盡頭有點光明，但太過璀璨，她看不清是什麽，甬道間偶爾會有光洩入，照亮小片小片地面，她踩着碎光，注意到兩邊的人？或者說是怪物越來越多。

起初最像人，越靠近盡頭的亮光，人的部分就越來越少，歪斜的脖子腫脹的背，他們越來越瘦，瘦到最後只剩下一張皮，皮下還有活物蠕動，但他們還是快樂的，那上揚的嘴角，渙散的眼神無不說明他們的快樂。

“嘭——”

突來的巨響令她猛地轉身，有什麽大東西倒在地上，她看不清，黑暗晃動起來，等走近以後她才知道，晃動的是人影，他們趴在地上搶奪扭打，還有興奮的叫好聲，她從他們的身邊走過，終于來到那片光明。

黎盈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毒.窟，但她最後看到的是間巨大診所。

這是白肉場裏唯一幹淨整潔的地方，窗戶的玻璃潔淨透明，牆體是沒有一點髒污的雪白，門扉寬敞結實，明亮的光從窗戶門後傾瀉而出，将診所包裹在暈開的光裏。

簡直就像另外一個世界。

黎盈推門進去時，擡頭望了眼頭頂的紅白圖标，卻不是常見的十字，而是一雙即将交握的手，随後注意到腳底柔軟的觸感，非常高級的毯子，而地面則是一整塊大理石，入眼的桌椅都很典雅精致，角落拐角處的綠植恰到好處，令人身心愉悅，診所內的空氣清新，與外面古怪的臭味完全不同，這裏甚至還有輕柔舒緩的音樂。

很難想象如此明亮富有的地方，外面不到十米，一群人像是野狗在地上撕咬翻滾。

很快有漂亮的護士來到她面前：“您好，有什麽可以幫助您？”

護士的聲音專業親切，她甚至是正常人的樣子，帶着真摯至極的笑容，滿眼都是你的身影，好似無論說什麽，都會被當成最高旨意而執行，叫人不自覺就挺起胸膛。

黎盈注意到，護士身上沒有寄生蟲，她餘光掃過對方的頭頂，沒有黑字，不确定是護士對她沒有殺意，還是本次應聘的壓制，導致黑字無法出現。

這時又人推門進來，護士像是看不到那一身的寄生蟲，用同樣的姿态詢問：“您好，有什麽可以幫助您？”

人形怪物咳嗽不停，十分艱難地說完整句話：“尤利爾醫，咳咳，醫生在嗎，我的氣管，咳咳咳咳，又開始難受了。”

黎盈盯着怪物，它居然會說話，注意到她的視線，人形怪物看過來，黎盈按住槍，對方卻只是對她點頭，然後跟在護士身後上樓，光看動作而言，那個怪物竟很友好，比很多人都懂禮貌，即使它胸口探出長長的蟲子。

她準備跟上去時，蹲在樓梯羅馬柱上的夏娃貓開口：【扮演失敗，扣除五分喵。】

雖然再一次被扣分，可黎盈的心情不差，之前都是扣十分，這次扣的分數卻是五，只能說明——

她找對地方了。

這間診所就是自己要找的毒.窟，她既然是卧底星警，肯定是在毒.窟工作啊。所以她才沒和青梅一起進灰霧。

黎盈跟在那位氣管難受的怪物後面，對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沒有說什麽，護士也沒有阻攔她。

接觸得越久，她愈發能感受到怪物像人的一面，抛去恐怖的外表，怪物如人思考，有着人的禮儀，那麽它們和真正的人有什麽區別？

她想到天堂裏為活下去，被詭異力量侵蝕的人，他們和眼前的怪物又有什麽區別，有着人思想的怪物，和有着怪物外表的人，也許沒有任何不同。

大概是她的視線停留太久，人形怪物第三次向她看來，他的臉上明顯帶有困擾，卻依舊對她友好一笑。

黎盈喉嚨幹澀，轉頭去看建築的內部。

雖從外面看不規則，但身處其中卻感受不到，她掃過密密麻麻如孔洞一樣的房間，無數護士穿梭在其中，但和她猜測的不同，護士身上并不是沒寄生蟲，只是她遇到的這個沒有，大多數護士都是被寄生的狀态。

“請讓讓。”

她回頭，就見樓上有護士下來，要說第一個護士是人，這個就單純是怪物，如從土裏爬出來的半腐屍體，就連爛肉的臭氣都一模一樣，她側過身讓出位置。

這個護士瘦骨嶙峋，卻抱着一個大筐，裏面裝滿食指長的藥瓶，她們錯身而過時，一步之外的護士忽然180度扭過頭，它的眼球就被甩出來，沿着樓梯滾下，最後被上樓的怪物踩到滑倒，摔下樓梯造成一系列事故。

吓到她了。

黎盈想，所以她做出冒失的舉動也很正常吧，望着樓下平靜處理後續的護士，它們都不在乎意外是如何發生的，趁腐屍護士轉頭的間隙，她推了一把它手裏的大筐。

藥筐脫手，裏面藥瓶灑在樓梯上，只是和她想象的不同，沒等護士來處理，附近的人形怪物瘋狂來搶，包括那個氣管難受的，混亂中她搶到一瓶藥，悄悄遠離這個地方，從上一層往下望去時，那些怪物搶成一窩，它們麻木的臉上透露出瘋癫的興奮。

很快有東西趕來維持秩序，卻不是她想象中的護士，而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怪物‘保安’，它就是小一號的三米怪物，手裏拿着粗壯的棍子，來到争奪的怪物邊上，直接砸上對方後背，把人形怪物砸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保安又狠狠踢了一腳，人形怪物徹底不動了。

其他的人形怪物很怕保安，一哄而散，溫順站在一邊，保安抓起藥筐丢在人它們面前，粗壯的拇指往下一指，後者就乖乖交出剛才拼命争搶的藥瓶。

黎盈沒有再看，她叫住一位路過的護士，“帶我去醫生那。”

護士微笑道：“好的，尊貴的小姐。”

它走進最近的那間診室，“卡米爾醫生，您有患者上門。”

坐在桌子後面的肥胖男人擡起頭，黎盈能夠清晰看到對方瞳孔中的喜色與貪婪，他将雙手擺在身前，圓滾滾的十指交握，像是短圓的蘿蔔，“進來，快進來，你是哪裏不舒服？”

黎盈被護士引導至桌前，望着那張舒适柔軟的椅子并沒坐，而是仔細觀察裹着白大褂的醫生，後者似乎很熱，不斷擦着額頭的汗珠，卻始終沒有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卡米爾表現得十分傲慢，對她的打量面露不悅，“回答我的問題。”

她收回前面的話，這才是白肉場最像人的存在，就連臉上令人作嘔的渴望都分毫不差，“我不是來看病的。”

卡米爾的臉立刻陰沉下去，黎盈補充：“我來應聘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