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瑩白如玉的八根腕足争先恐後地鑽進衣服裏, 沿路在冷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串透明的粘液,拉成透明的絲線挂在簡繁的鎖骨上,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搖搖欲墜。
随着八根腕足的每一次蠕動,無數的吸盤張開, 在沾上男人薄薄的肌膚時又立刻收縮吸附, 扭曲蠕動地爬向更深處。
好似被無數的柔軟咬住, 細細密密的癢冰冰涼涼的舒适刺得簡繁弓了弓腰, 飽滿的唇都微微張了張,像是想要更多。
簡繁的反應好似取悅了章魚,它明顯更興奮了, 吸盤張開伸縮得愈加快速,它好似已經不能控制力道, 很快就就在男人細膩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個淡色的小圈圈。
細微的癢變成了輕微的冰涼刺痛, 這讓昏睡中的簡繁不适地皺了皺眉,本能地轉動脖頸, 好似逃離。
原本已經深入到只剩下最後一根腕足尖在衣服外的的小章魚, 立刻停下了動作。
下一瞬,腕足從衣領裏鑽了出來,蠕動着一點點從男人的脖後穿過,更多的腕足湧了過來,它們像流動的液體一般,很快貼在了男人脆弱的脖頸上。
張開的無數吸盤在敏感的肌膚上糾纏滑動, 收縮吸吮,像戀人抵死纏綿的親吻。
一波波的冰冰涼涼的親吻,像是及時雨澆灌在幹涸高熱的大地。
即便是微微的刺痛對于此刻陷入昏沉的大腦來說都變得微不足道, 亦或者是錦上添花,喑啞的聲音都從微張的唇瓣逸了出來。
男人清冷不再的聲音就如同點火的開關, 刺得腕足們纏得越來越緊,像是野獸捕捉到了觊觎依舊的獵物,進食的沖動興奮讓腕足們纏繞得越來越緊,如同野獸麻痹獵物,讓獵物無力掙紮,只能被迫承受,然後被從裏到外一點點吞吃入腹。
渴望讓腕足上無數的吸盤張開得越大,黏在皮膚上時收縮的力度就越有力,窒息感夾雜着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同時竄入了簡繁的大腦。
呼吸起伏急切,好些本能的求生欲亦或者是難耐讓簡繁擡手,像是想要驅趕。
他抓到了滑膩冰涼的腕足,扯了扯,就在腕足們瞬間僵硬時,那雙手又無力地滑落在了身側。
簡繁此時的虛弱讓隐忍蟄伏了許久時間的章魚發現了,腕足躁動蠕動間,它們開始變得越發的肆無忌憚。
那些纏繞着脖頸的腕足大膽地地朝下蔓延。
薄薄的布料瞬間隆起,随着腕足的行動而微微扭動。
好似刻骨銘心的記憶又好像是想要再次品嘗絕美的味道,蠕動的腕足們攀上了某點。
張開的吸盤像情人的柔軟掃過又用力咬住。
“唔……”簡繁被刺得瞬間脖頸一揚,嘴唇微張地逸出了一聲低啞的悶哼。
伴随着他呼吸起伏的加劇,更多的腕足争先恐後地湧了進來,占據高地,很快它們扭曲蠕動的将大片的肌膚占滿,濕潤的粘液也浸透了薄薄的睡衣。
無數的吸盤吸附蠕動纏住,完好的細長腕足竟然無師自通地用尖尖撩撥。
簡繁被激得瞬間弓起了脊背,拉長的脖頸溢出了聲音,低沉軟啞在喉嚨處纏綿着絲絲的顫意。
淡色的唇都因為受不住而長得更開。
其他腕足像是不甘落後,紛紛纏繞,可是又是在是太小,吸盤吸住又被另一根趕走。
就像是在争奪自己的地盤,生怕被搶走似的,腕足上的吸盤吸附得越加用力。
有間隙的一波又一波,一重又一重,讓簡繁都顫栗起來,臉頰發燒的紅暈都蔓延到了眼尾,濃睫顫動,像是因為刺激又像是不适而微微張開的嘴唇,露出了柔軟淡紅的舌尖。
這一幕讓悄無聲息變大的腕足像是看到了最喜歡鑽入的罐罐。
它以極快的速度蠕動着,像一條水蛇一般扭動着沿着脖頸一直爬到了下巴,腕足尖在觸碰上淡紅色的瞬間,其他腕足都顫了一瞬,停下了蠕動像是在細細感受着極品的美味佳肴。
這一刻張開的柔軟變成了世界上最美麗的陶罐。
而章魚對此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它瘋狂地蠕動着像是迫不及待地鑽入,那激烈扭動的模樣好似在說“鑽進去,鑽進去,全都鑽進去……占滿”
皮膚上分泌的粘液打濕了柔軟的淺紅色,像水色的胭脂因為扭曲摩擦而泛起了豔麗的色澤。
被迫撐開的不适讓簡繁皺起了眉頭,喉頭擠壓着好似想将異常排斥出去。
可是收縮擠壓是最好的美味,其他腕足們像是咬住了魚鈎的誘餌,齊齊湧了過去。
簡繁此刻的腦子混沌成了泥濘,明知道哪裏不對,可是高燒讓他反應遲鈍,他弓着背幹嘔着,眼角好似都有了淚花。
這種異物的窒息感讓他皺起了眉頭,微微睜開了迷蒙的雙眼,本能的……咬了下去。
剎那間,所有蠕動的腕足都狠狠一顫,他緊皺着眉頭偏過頭急促地咳嗽了起來。
甚至于他因為高燒而迷蒙的雙眼都睜開了一些,可是太深太快了……除了嘴邊流出一絲透明,全部吞沒什麽都咳不出來。
他察覺到了皮膚上有冰涼在蠕動,咳嗽着伸出手想要抓住。
可是滑膩的觸感卻讓他抓空了,昏沉的腦袋慢半拍地分辨出那是他養的狗東西,藥效加高燒讓他抵抗不了,短暫的清醒後他任由自己陷入了昏睡裏。
而膽大包天的狗東西并沒有離開,像是吃到了這世界最好的美味,欲壑難填。
它蟄伏在沙發上,一雙藍眼睛盯着簡繁的方向,發亮得像一只覺醒了意識的兇獸。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它又慢慢地鑽了進去。
這次,它的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瘋狂,而是控制着吸盤的力度,像一個頂尖獵手,悄無聲息地在衣服下爬行。
隆起的弧度起伏,微弱得像是錯覺。
它們爬過高處爬過平原,擠入了束帶之下。
它知道弱點,所以它盤亘着,腕足糾纏時無數的吸盤半張,收縮咬住,放開纏繞,猶如親人纏綿的吻,更是不知疲倦。
輕薄的粘液和水痕像花一般綻放,荼蘼得像是被污染了一般。
昏睡的簡繁掙紮着,依然擺不脫不了侵入骨髓的快樂。
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時,唇邊遺落的聲音越發喑啞。
直到堆疊到了頂點,揚起的脖頸如緊繃的琴弦一般拉到了極致,被撥弄着發出了一聲聲急促的顫音,
弓身,呼吸都起伏得快速而又劇烈時,簡繁大口喘着氣,睜開了染着水痕的迷蒙雙眼。
也就是這時,那隐藏在布料下的小章魚的雙眼突然變了。
那一雙屬于獸類的眼睛裏一下子有了人類的情緒,即便如此腕足卻依然遵循本能在持續作惡,好似深淵般填不滿,想要榨取更多更多……
也就是這一刻,沉寂已久的章魚腦海中擠滿了聲音。
“好香好香”
“還要還要……”
“鑽進去鑽進去。”
“占滿占滿,是我的是我的……”
“喜歡他喜歡他”
在殘餘的餘韻中,堪堪回神的簡繁下意識地伸手,咬着牙扯出了罪魁禍首。
“閉嘴。”一個冷冽的聲音呵斥了一聲,腦子裏響起的所有聲音都立刻消失了,像是很怕這個聲音似的。
接着小章魚的腕足們輕輕地擺動着,像是不安地等待着什麽。
簡繁一手抓着章魚,一手撐在沙發上喘着氣,雙眸有着因為高燒而氤氲的水光,眼尾發紅,領口敞開的地方紅豔淩亂,一向搭理得整齊的發微微汗濕貼在額頭。
這讓他平日裏的清冷疏離不再,變得格外脆弱。
這幅模樣,即便此時已經被抓在半空中,那八根作死的腕足卻依然蠕動着。
他低頭看了一眼褲子上潮濕的一片,即便正處于高燒中他的臉色依然黑了。
不用想也知道發什麽了什麽。
可是……為什麽?
一個還沒有他半個拳頭大的章魚,竟然……竟然……
匪夷所思到太過難以啓齒,簡繁的臉更黑了,也不知道是羞恥還是憤怒讓他急速地咳了起來,口中的殘存的怪異味道又瞬間讓他皺了眉。
而此時,那些蠕動的腕足又賊心不死地爬上了簡繁的手指。
條件反射一般,簡繁用了幾乎最大的力氣将它狠狠地扔了出去。
他死死盯着地上被摔成烙餅的狗東西,唇瓣顫動着好似想質問,眼角餘光卻看到褲子上的情況時,他閉上嘴将所有的語言都悉數收了回去。
他和章魚……
深吸了一口氣,不同于上次的夢中的懊惱,這次只剩下的是濃濃的背德和羞恥感。
身為一個智慧生物卻被一個沒有智慧生物的章魚……
簡繁揉了揉眉心,冷着一張臉強行站起身。
明天,明天就把這狗東西送進實驗室切片!
簡教授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出現。
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氛圍的冰凍,小東西此刻安安靜靜地趴在地板上,一雙藍幽幽的眼睛帶着某種情緒一般地盯着簡繁。
簡繁沒有再管它,快速地洗澡,出來後像是嫌棄似的看都沒有看一眼地上的章魚,他甩上門,‘咔噠’一聲反鎖上,然後把自己摔進了柔軟的床上。
他絲毫也不知道自己養的章魚正在發生着驚人的變化。
從仍在發顫的門板收回腦袋,地板上的小章魚不再像之前那樣湊過去,而是緩慢地爬入了旁邊的魚缸。
而這一刻,快速地吸收了身體裏儲存的所有知識。
小章魚的腦海裏再次響起了聲音“簡繁、地球、人類、……你們清醒這麽久就只得到了這些信息?”
這個聲音很冷,像是來自深海,有着讓人窒息的低壓。
腕足們這下連蠕動都不敢蠕動了,一個個靜悄悄地趴在水底下。
弗裏德亞泰·周·斯諾,在追擊流亡軍的大戰中精神力被污染百分之九十五,本體也受到了極大的創傷,飛船被擊中逃生艙被彈出時又受流彈擊飛,落入了極其偏遠的不知名星球。
光腦受損無法使用不說,他在下墜時便重傷昏迷了過去,生存本能讓他在下墜中恢複了最小的本體形态,
精神力被污染身體受損斷裂嚴重,主腦分不出精神力交付給其它副腦,對外界的事情雖有感知卻不足以抵抗本能。
所以……
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噢,也不算都是蠢事……
想到剛才的美味觸感,主腦的精神海中漾起了一陣愉悅,沒想到這個地球人興奮時的精神力竟然還能治療他的精神污染。
八顆副腦也因為主腦的情緒而再次蠕動起來,像是在回憶着剛才滅頂的快樂。
“好吃好吃……”
“還要還要……”
“簡繁,簡繁……簡繁”
“愛他……愛他”
興奮蠕動的腕足們在水裏快速地游來游去,像是發洩着充沛的精神力。
副腦的所有感知清晰地傳達到了主腦,主腦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語氣卻沒有任何笑意“失去記憶的你們果然愚蠢得不堪入目!”
“沒有精神力匹配數值,還是純人種,身體孱弱得猶如一片秋天的樹葉,竟然讓你們如此渴望躁動得像低等非智慧生物。”
“果然……”主腦又笑了,一陣寒意卻傳達到了八顆副腦“就應該早點把你們全都砍掉呢!”
八顆副腦沒有再響起聲音,大腦安靜得異常。
主腦并不能全部知道副腦的想法,有些時候副腦只要願意,它們甚至可以隔絕自己的想法不上傳到主腦中。
主腦并沒有再搭理它們,事實是他即将因為精神力不足而再次陷入昏迷。
從這個地球人類身上得到的還是太少了……
雖然主腦的确想盡快恢複精神力,但是這絕不包括出賣……他的身體,尤其是純人類這樣孱弱的人種。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休眠,精神力就能恢複一些,到時候修複好智腦回到母星自然能解決一切困境。
給身體下達了最後的指令,防止它們再次做出更愚蠢的事情後,他用僅存的精神力鑽入了簡繁的腦海中。
這個人類很生氣,為了避免自己本體可能受到的危險,他雖然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卻可以産生一點細微的影響。
做完這一切主腦,将身體控制權再次交給了身體後,陷入了再一次的沉睡中。
早上,簡繁清醒過來時整個人精神好了很多。
甚至連喉嚨刀割的難受也減輕了,他洗完澡以前都還沒有想起昨夜的事。
直到路過茶幾時,他的腳步猛地頓了頓。
昨夜的模糊記憶荒唐不真實,就好像是他因為高燒而做的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所以,是夢嗎?他盯着那顆圓溜溜的腦袋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
簡繁站的距離離魚缸有些遠,貼在玻璃上的小東西卻已經不甘心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它又開始迫不及待地翻過玻璃,朝簡繁爬來。
自從養它之後,好像總是這樣,只要看見自己它就愚蠢的當面越獄。
說它聰明有時候卻又笨得讓人覺得自己想多了。
所以昨晚……可能真的只是他的一場夢?
想到自己頻繁地對一個非智慧生物産生邪念,強烈襲來的自厭感讓他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有動,直到看見那蠕動的八根腕足留下了一串透明的粘液。
像是勾起了不好的記憶,簡繁立刻收走視線,轉身朝廚房走去。
無論是不是一場夢,簡繁都不想再經歷一次,極強的道德感讓他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再養着它,他不爽。
扔進實驗室,它會在他眼皮底下死掉。
所以,即便不送去實驗室切片,那也要将它送走,送得遠遠的。
大海才是它應該待的地方。
随着簡繁離開,撲哧撲哧還在朝他爬去的小東西停下動作,直到關門聲響起後它在原地打轉了好一會而,才不甘心地爬回了魚缸,洩憤似的把石頭扔得到處都是。
若是被弗裏德亞泰·周·斯諾知道昨夜它無視主腦昨夜剛下達的命令,又做出粘着地球人的丢人模樣,不知道八根腕足還能不能保住?
簡繁這次買了更多的蝦和蛤蜊甚至有螃蟹,豐盛得像是斷頭飯。
就在小東西愉快的捕食獵物時,簡繁正在收拾行李。八點整,簡繁從卧室走出來時魚缸裏的已經只剩下食物殘渣。
簡繁沒有什麽表情地用網兜将小東西網了起來,對于他的靠近小東西表現得還挺開心,觸手沿着網兜朝他的手湧來。
瞥了一眼那白嫩嫩的腕足,簡繁腦海裏又閃過了一些不好的記憶,這讓簡教授的臉色更差了。
二話不說直接将狗東西抖進了新買來的罐罐裏。
見它的腕足又開始不安分,簡繁冷聲說道:“好好待着,否則我現在就把你送去切片研究。”
罐罐裏,小東西的動作一頓。
它擡起腦袋,一雙圓溜溜的藍眼睛從狹小的瓶口望向簡繁,看起來委屈扒拉的。
簡繁卻連多看一眼都好像是在浪費時間,拖起行李箱就朝門口走去。
北島這個城市離南西市坐高鐵只需要四個小時,但是卻是內陸靠海的城市。
下了高鐵第一時間就能随便找個海邊将這狗東西放了。
開車去火車站的路上,簡繁怕打濕座位,便将它放在了副駕駛的車墊上。
簡繁知道它不會老實地呆在罐子裏,但是卻不知道車子才開出小區,它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從玻璃罐裏鑽了出來。
腕足在車內的地毯上蠕動着蠕動着……
而此時正是上班高峰期,簡繁專心一意地看着路況,并沒有注意到它的動作。
簡繁不喜歡将自己的肌膚暴露在外面,即便是熱天也會穿着輕薄的長褲,開車時因為坐着便露出了腳踝。
很快腳踝就感覺到了冰涼滑膩,無數的吸盤吸附着肌膚越來越朝上時,即便是教養極好的簡教授也沒忍住低咒了一聲“siht”
打着雙閃緊急将車停靠在了路邊,彎腰一把将褲腿裏的小章魚扯了下來。
“啵啵啵”的幾聲輕響在狹小的車內格外明顯。
簡繁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氣,見它仰着腦袋看向自己腕足親昵地纏住自己的手指。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耐心”他冷淡地盯着它“我只給你最後一次能活下去的機會。”
說完,他直接将它扔到了副駕駛,動作有些用力,像是想起了不好的記憶,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而落在車墊上的小東西,摔成了烙餅,它像是不理解簡繁為什麽這樣對它,盯着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簡繁的方向。
簡繁沒搭理它,抽出消毒紙巾,一點點将手指和腳踝的粘液擦拭幹淨,這才繼續開車。
只是很快簡繁又瞥到那狗東西從玻璃罐裏爬了出來,就在他已經考慮馬上掉頭回實驗室時,它卻沒有再爬上他的腿,而是沿着車門一直朝上爬,直到爬到了車窗上。
它就那樣倔強地貼着,吸盤吸附着副駕駛的玻璃,甩給了簡繁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
這是它第一次用後腦勺對着簡繁,而不再是時時刻刻地望着他的方向。
對此,簡繁并不在意,在決定将它送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理智地斬斷了這份羁絆。
等上了高鐵,簡繁定的VIP座也沒有人打擾。
認真翻看了下午要做的手術病例後,他掃了一眼罐裏的章魚,見它乖乖待着,他收起手機閉眼開始小憩。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要是這小東西到處亂跑,跑丢了怎麽辦。
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甩了出去。
無論什麽生物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簡繁以為它會這樣下去,可惜,他到底是高估了這份倔強。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會兒,淺寐中的簡繁就感覺到了鎖骨處的冰涼。
他睜開眼,垂眉,果然看到了幾根白嫩的腕足。
在對坐目瞪口呆的驚訝中,他面無表情地将這狗東西拽了下來,塞進了罐罐裏。
簡繁到達北島是一點,距離和醫院約定的時間還剩一個小時。
一下高鐵,他沒有絲毫猶豫地直接打車來到了海邊。
這個時候正是出游的旺季,海邊的人很多,小孩子赤腳在沙灘上跑來跑去嬉笑打鬧,大人玩着排球或者躺在傘下喝着冷飲,身材姣好的女性們擺着各種造型,讓人拍照。
簡繁端着罐子,沿着海邊走了許久才終于找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
本想随意地将它扔進海水裏就行了,可是那樣漲潮時它極有可能會被再次打上岸,它這斷了腕足的殘疾模樣,肯定又會被抓住當成盤中餐。
本着好事做到底,簡繁最終還是脫掉鞋襪,卷起褲腿,朝海水裏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海水的潮濕味道,小東西蠕動着腕足很快從罐子裏爬了出來。
腕足吸附着罐子的外面,一雙藍眼睛看着簡繁,随後它動了動腦袋,看向了藍藍的海水便不動了。
它腦袋甚至歪了歪,好似在思考着什麽一般,腕足也不再像平時那樣一見到簡繁就迫不及待地纏上來。
簡繁一直走到海水快到膝蓋的高度,本着不想在接觸那濕滑的冰涼觸感,簡繁一直走到海水深到不能再前行時才将陶罐倒轉,小東西卻并沒有直接落入水裏。
它的腕足就那麽扒拉着,一顆圓溜溜的腦袋仰着看向簡繁。
用力地抖了抖罐罐,還是沒有甩出來。
簡繁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氣,對它伸出了手。
這一次,那些吸附住罐罐的腕足很快就纏上了簡繁的手指,那顆圓溜溜的小腦袋還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倒真的有點像養的寵物狗一般,毫不設防的親密眷戀。
将它扔出去前,簡繁還是決定跟它做一個簡單的告別,
章魚的壽命實在是太過短暫,或許它會活下來,一兩年之後壽終正寝,或許會在危機四伏的海裏成為別人的食物養料,總之他和它這一輩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分別就是永別,簡繁将小章魚拿到眼前,看着那雙藍色的眼睛說道“大海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這句話剛說完,小東西就好像意思到了什麽,原本輕輕的纏繞變得用力,漏鬥起伏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好似十分留戀,并不想離開。
簡繁并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即便心底隐隐有着不舍,但是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
無動于衷地用另一只手将它拽了下來,在其他的腕足還來不及纏繞上來時,他說了句“狗東西,努力活着吧。”
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扔。
‘噗通’一聲,七八米遠的平靜蔚藍的海水濺起了幾朵水花。
極目遠眺能看到海水下隐隐的白在游動。
簡繁收回視線,抱着陶罐轉身大步地朝岸邊走去。
他走得幹脆,頭也不回。
所以他并不知道,身後的小章魚以多快的速度朝他游來,像是想要追趕上他離開的腳步。
可是當他奮力擺動腕足趕到他待過的地方時,簡繁已經走到了沙灘上。
它漂浮在水面上,清澈的藍眼睛一直望着簡繁越來越遠的背影,又繼續努力地朝前游去。
小小的白色團子在海底沉浮,對于無垠的大海來說它是在是渺小得微不足道。
可是盡管它已經用了此時的這幅身體最快的速度,當它快要游到岸邊時還是失去了簡繁的背影。
無論它多麽拼命地朝他游,他還是離它越來越遠。
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抛棄了,那雙藍眼睛的光好似正在慢慢消散。
它就那麽漂浮在水面上,露出腦袋望着最後看到簡繁的地方,像是以為那樣就能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會回來找它,帶它回家。
可是天光越來越暗淡,它還是沒有等到。
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抛棄了,那雙藍色的圓眼睛裏眼裏徹底沒有了光。
在它不遠處,一群年輕人奔跑着帶着游泳圈一個個跳入了海水裏。
它不得不揮動着腕足,朝深海游去。
這次的手術很複雜,病變位置太深,十分考驗醫生的臨床經驗。
身為大城市裏的三甲醫院副主任醫師,他做過許多臺手術,主刀經驗非常足。
被戲稱為‘神之右手’并不是空穴來風,很多過程他能幾分鐘完美搞定,,而換成別人可能需要十到十五分鐘。
這場大型的手術足足做了六個多小時。
等簡繁從手術室出來,做了術後報告,和醫院的醫生簡單交流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簡繁沒有選擇回去,而是回了酒店。
在路上他打開了手機。
微信裏王宇楠發來了好幾條消息,其中兩條是美團的鏈接。
“這兩家評價都很幹淨,你放心點。”
簡繁的腸胃被保護的很好,外賣的東西很容易拉肚子。
有一次去外省做飛刀,就因為趕時間随意在外面吃了點東西,來回跑了好久的廁所,最後還将本來排好的手術給延後了一天。
後來為了避免這種事情再發生,只要簡繁出差,王宇楠都會很自覺地查找一些幹淨的餐廳分享給他。
而他也很清楚簡繁的口味,直接點了一份爆炒麻辣青蟹和冷串串,一碗粥。
吃過飯,簡繁消了消食,洗完澡就上了床。
只是晚上他睡得并不好,這倒不是因為丢棄的小章魚,而是認床。
即便他自己帶了幹淨的床單和空調被,可是周圍的陌生環境,還是讓他需要很長的時間去适應。
但是作為一個腦外科的醫生,他又必須得保持充足的睡眠。無論是開顱還是鼻蝶入路任何任何一點細微的失誤都是不可逆轉的傷害,他必須得以最好的精神狀态去打每一場硬仗。
最後他只能戴上耳機,放了一些助眠的輕音樂,再戴上眼罩這才勉強地睡了過去。
就在他終于進入了深層睡眠時,在遠離岸邊原本平靜的深海區域此刻甚至可以說是以雞飛狗跳形容。
只見一只渾身白色的只有半個拳頭大小的章魚,正在海域裏捕捉着大型的海魚。
明明那麽小的身子,還斷裂了好幾根腕足,可是它一旦靠近正在游動的魚類,那比它足足大了幾十倍的魚類就會突然抽搐着摔下去。
小章魚直接揮舞着腕足黏住獵物,接着魚的身子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白骨。
大白鯊,座頭鯨,虎鯨……這片水域中的大型魚類沒有一個能逃過。
它在瘋狂的進食中,原本小小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大,變大,而那些斷裂的腕足也在以極快的速度生長。
就像一個無底洞一般吞噬完一整片大海域中的魚類後,它的身子已經有半個房間那麽大了。
雪白的觸手直徑至少有五米,猶如成人粗壯般在它的周邊不停蠕動,它們只需要輕輕一揮動,就能攪動一陣激流。
當它擺動着腕足,朝更深的地方游去時,夜才堪堪過了一半。
當海岸線泛着白肚皮,淺淺的金光從雲層灑落,深海的某處變得死一樣的安靜,到處都是白骨,濃稠的血水将海水染得污濁不堪。
就在一陣陣巨大的水流湧起,無數泡泡蹿起時露出了一頭碩大的純白章魚。
它實在是太大了,腕足猶如成人般粗壯,直徑至少有五米的長度,就像一坐純白的小山,而那純白的皮膚好似沾着盈盈流光,美麗又神秘的帶着巨大的壓迫感。
很快,它慢慢地遠離了污濁的海水開始朝海面游去,明明看起來那麽大的身軀,卻輕盈得過分。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它碩大的圓溜溜的腦袋從水下露了出來。
流動的海水一分為二,像一層淺藍的唯美薄紗披在它的身上。
月光下,那雙原本不會有任何情緒的獸類眼睛此刻已經明顯變了,它們變得更加幽深,像是藍色落入了陰霾的黑,睿智犀利又深不可測。
如果簡繁此刻能看到的話,他一定會意識到這只章魚僅僅只用了一個晚上就進化了智慧生物。
身體各個機能恢複到了最頂峰,弗裏德亞泰·周·斯諾再次有能量清醒過來,雖然精神力污染依然嚴重,此時的他依舊虛弱很快會再次陷入沉睡。
剛掌控身體,各種各樣的聲音就擠入了大腦。
“找簡繁找簡繁。”
“簡繁我要簡繁。”
“簡繁好好吃好好吃。”
“簡繁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
如今這幅身體雖然恢複了全盛形态,可是因為精神力的污染太厲害,所有的觸手卻依然還是本能形态并沒有蘇醒過來。
弗裏德亞泰·周·斯諾很快從儲存的記憶中确定了自己的确被遺棄了這件事。
他對自己的本體有絕對的自信,
在星網中每一年都有投票,選出你心中最完美的種族。
而他一直蟬聯第一,而且票數以一騎絕塵遙遙領先,是無數帝國人心中最渴望最崇敬的對象。
沒有人比他的本體更優秀,即便是銀河帝國的偉大的皇上也不行,雖然是他的父親。
但是這顆星球的原住民不是有句話叫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不知道那個孱弱的人類在看到自己如今的形态時會是什麽表情?
驚訝、惶恐……還是對自己有眼無珠感到悔恨……想到那一夜他被觸手玩弄時的迷亂神情,章魚的眼睛閃過了一抹幽光。
只是精神力污染依然嚴重,他暫時不能使用第二形态在地球上行動,也不能奪回逃生艙聯系母星。
雖然……只要找到那個地球人類,他能更快的消除污染。
可惜,弗裏德亞泰·周·斯諾對出賣自己身體這件事不屑一顧。
畢竟他的身體如此的完美,不是嗎?當然……那八顆副腦并不在這個完美中。
如果章魚臉上能展現表情的話,那麽此刻他絕對是在笑。
那種從容又紳士的笑,讓帝國千億少女迷暈的優雅迷人。
龐大的白色身影緩緩地沉入了水底,精神力匮乏的他即将再次陷入沉睡。
他給副腦下達了不許離開海洋的指令,本體只要在海水中待上一年時間就能恢複第二形态。
八顆副腦雖然很蠢,但是求生的本能卻毋庸置疑。
它們一定會乖乖地呆在海底,淨化精神力,弗裏德亞泰·周·斯諾這樣想着安心地陷入了沉睡裏。
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離他閉眼沒過去十分鐘,那原本安靜的腕足們就開始朝海岸的方向湧去。
速度之快,像是迫不及待的奔跑,好似一秒都等不及,巨大粗壯的腕足甚至在海底裏卷起了巨大的激烈,吓得無數海洋生物抱頭逃竄。
直到龐大的身軀一點點浮出水面,在金燦燦的陽光中它一下子變成了透明,下一瞬,水下就失去了那龐大得如同小山一樣的章魚。
可是水面卻在急速地一分為二,甚至有無數的激流。
直到快要靠近岸邊,激流慢慢變小,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岸邊的沙子上出現了一個痕跡,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一直扭曲前行。
早上五點,太陽初升,酒店的房間裏依然陷入了一片濃稠的黑暗。
五星的酒店隔音很好,除了能聽到一點中央空調運行的聲音外,幾乎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而外面的馬路上,誰也看不見就在一輛私家車上正趴着一個拳頭大小的東西。
很快,原本像烙餅一樣癱在車殼上的小東西,撐着腕足一下子從公交上跳了下來,‘吧唧’一聲粘在了地上。
接着它的兩根腕足開始如同人類那般直立行走,蹦蹦跳跳的又像是迫不及待地朝簡繁所在的酒店‘走’去。
當那透明的小東西終于站在了8086的門外時,終于聞到了最渴望最美味的味道,八根腕足們開始瘋狂的蠕動。
很快,它把自己團成了一張薄薄的烙餅,從酒店門下那條很細很窄的只能塞小卡片的縫隙裏擠了進去。
一鑽進冷氣十足的房間它的一雙藍眼睛就看向不遠處的大床。
看見床上男人的瞬間,所有的腕足都急不可耐地朝大床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