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冷,好冷……

“……你別攔着我!你能忍心看他受欺負!我不能!”

他好像聽見了茉莉的聲音,卻睜不開眼睛。

簡汀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彌漫着冰冷的寒意,劇烈的疼痛從腿一直蔓延到四肢,又被滾燙的巨石壓住,無盡的痛苦在身體內游走。

他感受到自己仿佛在深淵裏墜落,無盡的絕望侵襲他的大腦,試圖吞噬他的理智與希望。

“幹什麽?你一年前你就是個孬種,扭扭捏捏連去罵蔣黎文都不敢,你現在也一樣!我自己去!不連累你!”

不能讓她去,必須醒來……

簡汀拼命想掙脫籠罩在他身上的夢魇,撕開他面前的迷霧,反複試圖從昏睡中掙脫開。

“咳……茉,茉莉姐……”簡汀終于從混沌的黑暗中掙脫出來,被迷霧籠罩的大腦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視線終于清明,病房裏的陽光落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視線逐漸清晰起來,他抓住了那抹險些在這世界丢失的真實感。

茉莉跑過來伏在他的床邊,眼底的怒氣還沒散去,顯然是在刻意壓制着,“我在呢,你還有沒有哪裏難受,我去叫醫生來檢查……”

“……不用。”簡汀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全啞,喉嚨中像有團火在燃燒,每次說話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他清了清嗓子:“怎麽都來了?”

張秘也在病房內,那明揚……

“那個,明揚也來了,我沒瞞住……他剛才去給你打熱水了。”張秘補充道。

簡汀看張秘不敢看他,就知道剛才茉莉罵的孬種是罵在了張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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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張秘招到身前:“別在意,茉莉只是太着急了。”

張秘知道,他沒臉見簡汀的原因是,他也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孬種,越和茉莉站在一起他越自慚形穢,越被簡汀安慰他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我怎麽可能不着急!”

茉莉把張秘拉開,她眼睜睜見三個月前還健健康康的人,現在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原本明亮的眼神現在黯淡無光,每說一句話身體都要止不住顫抖一下,顯然是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她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不用……咳咳,去。”簡汀想拉住茉莉的衣擺,卻發現自己連手都擡不起來,眼眸裏的光又不受控制的淡了幾分。

茉莉的眼圈一瞬間就紅了:“你別動,你什麽也不用管!有姐在,我一定把欺負你的人打到比你嚴重百倍千倍!”

“咳咳……茉莉姐,你還不相信我嗎?”簡汀只好拿出從小到大都好使的方法,作出一副無助受傷的表情,斂下眼眸,略帶委屈的說道。

“你……你就知道跟我來這套!”茉莉急得跺了跺腳,她也清醒過來,知道簡汀的處境,也不舍得拿簡汀怎麽辦,抓過來張秘又把對方罵了一通解氣。

“放心……”簡汀輕聲安慰她:“我知道應該怎麽做。”

茉莉勸道:“別想了,少操心,我讓陳恒給你炖了雞湯,一會就送過來,他最近學了一手好廚藝,你可要多喝一點,養養身體。”

“嘭!”

熱水壺被砸落在地,明揚呆愣地站在門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哥,我……”

“為什麽回來了?”簡汀遠遠地看着明揚,第一句話這麽問。

本來還呆愣的明揚立刻清醒,連忙跑過來半跪在簡汀的床頭,語氣卻毫不退讓:“我當然聽哥的命令,但是這個事情,我覺得……嗯,優先級應該最高。”

其實明揚根本沒想這麽多,一看到消息他就趕了過來,直到到了醫院樓下,他才有了一點思考的能力。

就算哥要斥責他,他也……

“你做的很對,咳咳……”簡汀沒有斥責他,只是說了一句很快就又咳嗽起來,明揚匆忙地去提水壺,給簡汀兌了杯溫水喂他喝下去。

醫生從外面進來,本來叽叽喳喳的三個人立刻老實,站在旁邊焦急地等待。

簡汀覺得有點神奇,看來這三個人在他昏迷的時候沒少被醫生訓。

他先給簡汀量了一下.體溫:“還是有點發燙,畢竟被暴雨淋了那麽久……你們這些家屬,不知道病人的身體不能淋雨嗎?”

簡汀沒有親人,醫院只能從他的聯系人裏撥打标了星號的用戶,一個自稱是他姐,一個自稱是他弟,搶着付錢,結果兩個人沒有一個姓是一樣的。

三個人在一旁點頭如鹌鹑。

“醫生,我的腿……”簡汀把醫生的注意力轉移到他這裏。

“按正常來講,您的恢複情況是可以取釘的,但這次……”醫生對着他嘆了口氣,“……建議您再休養一個月,輕易不要下床走路,補補身體再取。”

明揚在一旁聽到醫生的話,張嘴就想說什麽,被茉莉拉了一把,眼神警告他別現在問。

待醫生走了,簡汀疲憊虛脫地躺在床上,讓他們也先回去歇着。

走廊拐角處,明揚堵住茉莉的出路,大有對方不說就不讓她走的意思。

“不是,哥他當初明明告訴我,就是正常的怕潮怕冷,醫生說的取釘是什麽意思?”

茉莉沉默了一下,才告訴他:“那時候你還在留學,他……他是不想你沖動跑回來。”

“那……現在呢?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聽到是簡汀的意思,明揚的理智回來了些,語氣緩下來問道。

“你不能沖動。”茉莉再三強調。

如果是當初那段時間,她絕對會和明揚同仇敵忾,但是現在……她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讓簡汀操心了。

明揚點頭,“我明白,有關哥的事情,你總該放心我。”

“……你也知道他喝醉後是什麽樣子,我輕易也不讓他碰高濃度酒,當初蔣黎文故意把他灌醉後,又沒膽子和他真睡,醒酒湯也不給他準備,就連夜坐飛機逃去了國外,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酒店。”

茉莉講到這裏,心裏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咬牙切齒地說:“他出去找蔣黎文,頭暈腿軟,就在酒店的門口,出了車禍……”

明揚在簡汀的病床旁邊支了個小床,側邊有床上桌,他準備明天白天就在上面線上處理工作,也方便照顧簡汀。

簡汀深夜從夢中驚醒,汗液浸濕了他的病服,濕漉漉的很不好受,他撐着從床上坐起來,脖頸上的繩子從領口處跑出來,戒指在月光下仿佛被渡上了一層光輝。

他側頭去看,已經淩晨兩點了,可明揚還沒有回來。

他拿出床頭的手機給明揚撥電話,頭一次不是秒接,那邊的聲音很嘈雜,但能聽出來已經進了室內。

“哥,我給你接水去了,馬上回來。”

不一會,明揚拎着熱水壺回來,卻沒有開大燈,開了小燈拿着毛巾沾了水,給簡汀擦擦臉上的汗。

“你身上都是寒氣,去哪了?”

簡汀識破了明揚的謊言,他盯着明揚臉上的表情,察覺了那一瞬間的慌亂。

“我……”

“和我說實話。”簡汀躲開了明揚擦拭的動作。

“……我沒動手,我就是去罵了蔣黎文。”明揚低下頭老實交代。

簡汀打開了房間內的大燈,見明揚下巴那裏多了一道傷口,他皺皺眉;“那你的傷從哪來的?”

明揚在小床上坐下,有點難以言齒地說:“太着急回來,摔了一跤。”

“……去找護士,拿藥膏塗一下。”簡汀有點無奈,他也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的。

至于罵了蔣黎文,罵就罵了吧,總歸他也要離開本市了。

對于這個學長,簡汀其實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多是無所謂的态度。

他從來沒有針對着自己出了車禍的事情,與蔣黎文過不去,上次見面也只是提了蔣黎文表白跑路的尴尬事,比起大學時候的無話不談,現在真是無話可說。

明揚老實的擦了藥,他讓明揚拿把剪刀過來,把脖子上的繩子剪了下來,連同上面挂着的戒指一同放到明揚手裏。

“我三個月沒回家了,明天你回去收拾一下房間,然後去我屋裏……”簡汀頓了頓,“床上有個大玩具熊,你拿去絞碎了,連帶着這個戒指和繩子,親自送到顧語安手裏,不能假手于人,知道了?”

“……知道了。”

明揚有時候真恨自己,他多想問簡汀,你和顧語安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到底有沒有其他關系,這個戒指代表了什麽能被簡汀這樣戴在脖子上,現在終于一刀兩斷了嗎?

可他最後還是什麽都不敢問,因為他怕,怕打破和簡汀的這層屏障。

沒有這層屏障,他在簡汀心裏什麽都不是。

“對了,還有……”簡汀讓明揚把自己的包拿來,把裏面那些顧語安送的小玩意都倒出來,只在黑色發卡那裏停留了一下,還是都交給了明揚,“這些也帶走,另外給他八百塊錢的現金。”

“八百塊錢?”

簡汀睨了明揚一眼,随口解釋:“機票錢。”

那是本市和A市之間的往返票,所有欠顧語安的東西一筆勾銷,往後……他要一筆筆算顧語安欠自己的賬。

明揚回了自己的小床睡覺,簡汀側過身下意識想抱住床邊的什麽柔軟的東西,才發現那東西早就沒有了。

不,或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小時候他的玩具熊被嘲笑他的人惡意劃爛,長大了他的玩具熊原來也只是給他自己埋的雷,化作了宴會上一句句反複刺痛他的話。

簡汀也曾以為那日的搖籃曲是填充他童年的良藥,可那顧語安鎖在閣樓裏聽見後媽唱給自己孩子的歌,本身就是一種毒藥。

他的世界永遠也得不到那片柔軟了。

“……東西送出去了?”簡汀見明揚從外面回來,開口問道。

明揚點了點頭,正準備告訴簡汀當時的情況,簡汀卻擺了擺手,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收拾一下,馬上啓程去A市。”

“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哪裏經得起折騰?就聽醫生的再躺幾天吧!”明揚不同意。

簡汀急促地咳嗽了一陣,他的腿現在已經可以簡單地走幾步了,但較住院前還是差了太多,他準備辦轉院,去A市養病。

如今在這座城市每待一秒鐘,都讓他覺得生理性的惡心。

明揚自知他改變不了簡汀的決定,到底還是和簡汀一起坐上了去A市的車,張秘在這邊幫他處理公司破産後的尾事,過兩天再去。

他曾經意氣風發地在這片土地上啓動了他最信任的項目,如今也因為這個項目,即将離開這座他厭倦了的城市。

現在簡汀身上背上了千萬的債款,在衆人眼中稱得上是恥辱的離開,他坐在車上,撥通了陳和澤的電話。

餘光中他似乎看見了顧語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進了醫院,手裏好像握着什麽東西。

算了,跟他有什麽關系。

簡汀挂斷了電話,“走吧。”

【作者有話說】

寫這幾章的時候把自己也氣暈了。

預警一下,三年後寶寶和部分炮灰會有很親密的劇情。

如果有雷這個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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