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顧總,來宴會也帶着您男朋友啊?”
“離不開我,沒辦法……他跟我姓,現在叫顧客。”
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聲,這名字本身是很羞辱人的事情,可話多是阿谀奉承,誇顧語安年輕有為,誇他帶來的小男友識大體。
簡汀沒有回頭,那容易成為衆矢之的,他大概能從周圍人的誇贊聲中勾勒出顧客的模樣。
聽話、懂事、身材嬌小、不善言辭。
“也不知道我們簡總現在在不在現場,想問問他願不願意……改個姓?”
“……人家都倒貼上去了,還裝什麽假清高,玩脫了不敢見人了吧!”
顧語安也跟着衆人的笑聲笑了兩聲,“也別這麽說,看他那樣還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我還特意請了他過來,人沒來嗎?”
旁邊一個剛進場的聽到顧語安的問題,立刻上來獻殷勤:“來了,剛剛在門口不少人都看見他了!”
“顧總,我們一直讨論他,您小男友不會晚上跟您吃味吧?”
“會嗎?”顧語安笑容淡了,問道。
顧客的嗓音清脆,“不會,我很聽顧總的話,他做的都不會有錯。”
“情人就需要這樣的。”顧語安擡起腿搭在桌子上,沒人敢說他的不是,“溫順又體貼,不比那種冷冰冰的高嶺之花強多了?”
“就是,您要什麽樣的沒有。”方才那個男人又湊過來,“我們大夥還以為,您親自背那位簡總,是情深意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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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顧語安把酒杯摔在地上,圍成一個圈的衆人吓了一跳,說話毫不客氣:“……你說我背人?你是瞎了還是瘋了?滾出去。”
“沒有,沒有,我說錯了。”那人的找補沒有用,顧語安直接讓保安把他架了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之後的下場不會比簡汀好。
在場人有一小部分是見過照片的,可顧語安這麽說,顯然是把這事當成一種恥辱。
既然如此,他們今後就把這事咽在肚子裏,還得回去提醒一下身邊人,別亂說踩雷。
簡汀獨自一個人,背對着他身後以顧語安為中心圍成一圈的人群。
不是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而是他們一顆心全都拴在了顧語安身上,生怕惹這位活祖宗不高興,對周遭的人感官淡了許多。
可那些洶湧而來的惡意,還是從四面八方圍攻着簡汀,化為利刃,企圖劃開他已經留痕多年的傷疤。
“那個賤人生的孩子,将來指不定會變得和他媽一樣。”
這時他四歲,他上去死死咬住了那個罵他母親的女人的手,被甩到了地上,回到家他藏了傷口被發現,他母親抱着他強忍着淚,又一遍遍親吻他的傷口,告訴他那是勇敢的勳章。
“你離他遠一點,我那天在小巷裏看到他穿了裙子在家門口照鏡子,真夠惡心的。”
這時他十四歲,脫下了茉莉偷偷攢了一年的早飯錢,才終于足夠錢買給他的禮物,後來茉莉知道了,直接帶着茉阿姨坐飛機趕過來,要求那個男同學當面給他道歉,茉莉告訴他不是他的錯。
“我看沒過幾天,他就要灰溜溜地從本市銷聲匿跡了吧!”
現在他二十四歲,沒有任何人在他的身邊,他孤零零一個人,簡汀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一字一句把這些對他诋毀的人記在了心裏,胃裏的反胃感不停上湧。
“不介意吧,你們。”是打火機開啓的聲音,顧語安點燃了一支煙。
“當然不介意,您的宴會您随意。”
煙霧順着氣流很快彌漫到了簡汀的鼻腔,刺鼻的辛辣感讓他眼前一陣模糊,耳鳴聲幾乎要刺透他的耳膜。
充滿汗味的出租屋,不斷的毆打聲,不停的辱罵聲。
難以抑制的反胃感再也壓制不住,繃得死死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被壓垮。
簡汀扶着沙發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往洗手間的方向走過去,嘴唇蒼白一片,努力把幹嘔的沖動忍下去。
終于有在門口見過他的人認出了他,“看!那不就是簡汀嗎?”
“什麽?他一直在我們背後?全聽到了?”
在人群的一陣騷動中,沒人注意到顧語安的煙被他摁在了自己腿上,活活燒出了一個洞和一道創疤。
*
“嘔——”
簡汀伏在洗手池上,止不住地幹嘔出聲,他的眼眶已經被生理性的淚水淹沒,額頭上全是虛汗。
顧語安明明知道,他最厭煩的就是煙味。
他虛脫地靠在牆壁上,想擦自己臉上的汗,才發現沒有帶紙過來,可他現在也不想回到那個充斥着煙味的會場。
“……你有沒有事?”門外伸進來一只手,手上面放着兩張紙巾。
“謝謝。”簡汀接過來,神思清明了些,“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我剛剛也在門口。”門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猶豫,“我當時沒辦法幫你說話,對不起。”
簡汀從剛才的狀态緩過來了不少,他拉住那只還伸在面前猶豫不決的手,把人拉了進來。
“所以,你是在愧疚?”他晃了晃手裏的紙巾。
那男人看起來年齡比他小點,被簡汀拉進來了也呆呆的,聽到問話很認真地點了頭:“對,我一見你,就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簡汀現在面色潮.紅,剛剛幹嘔過的嘴唇恢複了血色,看起來紅潤有光澤,洗手間的空間又狹小,直直把這個小年輕看紅了臉。
“別,別不信我,我直覺很準的。”
“信你。”簡汀洗了把臉,“就你一個願意信我的,我還會不信你嗎?”
“我,我介紹一下自己。”那男人又遞過來兩張紙給簡汀擦臉,一本正經地說:“我叫陳和澤,能力一般的二代子,但是我是家裏獨苗,必須繼承家業,所以我努力在學習管理公司。”
簡汀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我給你遞過應聘臨時秘書的簡歷,被你拒絕了。”陳和澤補充道。
簡汀想起來了,張秘走之後,他招了臨時秘書,陳和澤的簡歷寫得像相親介紹一樣,連家裏有幾口人、幾套房都告訴他了,看起來太奇怪,他就直接拒絕了。
“那你現在是?”簡汀問道。
“我想跟着你學習。”
“我公司快宣告破産了,到時候會背上千萬債款。”簡汀不避諱這個事情。
“知道,但是我有優勢。”陳和澤點點頭,很是自信。
“什麽優勢?”簡汀走出洗手間。
“我很有錢,我可以幫你還債。”陳和澤跟着簡汀走出洗手間,大聲說:“你破産後去哪裏我都跟着你,請讓我叫你老師!”
簡汀還是第一次見心理單純、又充滿熱枕的二代子,他道:“有考察期。”
“好,我會努力的。”陳和澤立刻答應下來,生怕簡汀反悔:“其實我現在就可以,但我聽老師的,我什麽時候可以上崗?”
“等我找你。”簡汀給陳和澤留下了聯系方式。
可能是因為認了師,陳和澤非要護着簡汀回會場。
宴會不知道為什麽提前解散了,陳和澤問了問侍者,似乎是顧語安突然發了很大的火氣,還拖走了兩個老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呼……”陳和澤松了口氣。
簡汀上了車,打開窗戶看陳和澤的表情,道:“擔心我?”
陳和澤直接點了點頭:“他們說話難聽,一副狗腿子的模樣,我不喜歡,還好提前散場了!”
“我走了,等我電話。”簡汀承認陳和澤的性子相處起來很容易放松他的心情,他擺了擺手,示意司機開車。
陳和澤沖着車大喊:“老師,一定要找我啊!”
*
接下來的兩個月,簡汀依舊重複着前一個月的工作。
唯一不同的是,顧語安可能是在上次宴會上不知道為什麽受了氣,現在除了日常針對簡汀,還同時無條件掃射着大大小小所有公司,像發了瘋病一樣喜怒無常,先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敢再去拍馬屁。
連帶着這些人對簡汀的讨論也比前一陣子少了很多,全去忙着處理那些麻煩事了。
這日,簡汀已經做好了宣告破産的準備,主公司的員工除了一部分跳槽的,其他堅持着還願意還跟随他的,早就被他轉移到了A市明揚名下的公司,不會受到波及。
他最後一次打開了休息室的門,換了一套新衣服,突然在脖頸處摸到了什麽東西。
——是顧語安的戒指。
戴太久了,簡汀或是潛意識裏不願意去想,竟真的這麽忘了三個月。
他不是個會毀約的人,既然他和顧語安走到了今天的境地,這戒指也該還回去。
顧家的地址一向是公開的,簡汀來到顧語安的住處,想拜托管家把戒指帶給顧語安,管家堅決不願意。
“您知道的,您在顧家是黑名單上的人物,抱歉,我無法幫您轉交。”
簡汀握緊手裏的戒指,換了種說法,談到自己最先啓動的項目,希望可以有機會約見顧語安,談合作。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對方已經去世的母親的物品,不應該被他們的恩怨牽扯。
簡汀是失去過母親的人,自然不會随便對待這種事。
管家這一次點了頭,工作的事情他是必須禀報的,他進去轉報了顧語安,得到的自然是拒絕的推辭。
“抱歉,簡先生,大少爺說了沒有任何和簡氏合作的意願,請您早點回去。”
簡汀擡頭看了眼顧家三層的別墅,最上面還有一層閣樓,其實他當時在半睡半醒間聽見了,顧語安說過他曾經被鎖在閣樓裏。
等等,不對……
天空突然開始烏雲密布,方才還晴天萬裏的天氣開始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落在簡汀的身上。
他心裏一凜,想快步趕回車上,腿卻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出一步。
雨水的陰冷滲透他的西裝褲,劇烈的疼痛不斷從內向外散播開,右腿止不住地發抖,握在手裏的戒指被無力地松開,被挂在脖子上的繩子牽扯住,沒有掉在地上。
他最後的視線停留在了閣樓的窗戶那裏,好像隐隐約約看見了人影。
可就在下一秒,簡汀暈倒在了地上,生生疼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簡汀是最好的寶貝。
溫馨小貼士:陳和澤是第一章 開頭,三年後開産品介紹會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