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你們猜猜是哪只手啊?”

袖口上的紅色寶石反射着光芒, 襯着簡汀手背的皮膚愈發白皙,西裝袖口貼合在手腕處,倒像是不舍得離開他的主人一步。

“是這只手。”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簡汀的右手被顧語安從背後握住,還具有暗示意味的摩挲了他的虎口,他感受到顧語安在有意嗅聞他身上的香氣。

簡汀側過頭看去, 顧語安戴上了他扔在對方臉上的眼鏡, 他抽回了手, 向後退了兩步, 淡淡道:“滾。”

站在一旁的三個人不敢回答簡汀的話,更不敢離開, 面上沒有顯露, 心裏卻已經掀起了滔天駭浪。

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為什麽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熟悉的香氣讓顧語安頭腦發暈,恨不得現在就埋進簡汀的脖頸,但簡汀冷淡的話語打醒了他的幻想, 他臉色陰沉下來,但不是對着簡汀。

“答話, 沒聽見簡總問你們什麽話?”

答什麽?答你被簡汀用哪只手甩了巴掌?

他們摸不清顧語安的态度, 回不回答都容易得罪人, 一時情急,竟然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簡汀。

簡汀沒把注意力留給他們一分, 而是轉過來反問顧語安道:“那我說讓你滾, 你沒聽見?”

在其他人面前,這顯然是絲毫不給面子的話, 可顧語安身上的氣焰就這麽消了下來。

“……我錯了, 我聽見了。”

他知道簡汀嫌碰到他髒, 從口袋裏拿出幹淨紙巾,想遞給簡汀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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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汀笑了一聲,揮開了對方的手,把右手慢悠悠地蹭在顧語安的西裝上,好像在蹭掉什麽髒東西,感受到顧語安緊繃起來的身體和急促的呼吸,他從黑皮錢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怼在顧語安的眼前。

“記得嗎?”

照片上的圖像是在病房裏,簡汀趴在楊琏的背上,被對方穩穩的背了起來,楊琏的手臂托着他的臀部,正側着頭和簡汀貼着耳朵說話。

這張照片三年前寄給了顧語安,三年後他當面給顧語安重溫一下。

“……記得。”

三年前他收到了那張楊琏開的三倍支票,他不屑一顧地放在了旁邊,可信封後面貼着的這張照片,讓他的心瞬間如至冰窖。

他一點點把簡汀的那部分剪下來,把剩下楊琏的部分撕碎,發了瘋一樣讓沈秘書給他拍了同樣的動作,把簡汀那部分貼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是一樣的姿勢,卻在深深提醒他做這一切到底有多無用,又有多麽的自欺欺人。

而現在,這張照片從簡汀的錢包裏拿了出來,說明簡汀是随身攜帶的,那他和楊琏……

“我記得我和你也有過一張。”

簡汀收起了照片,又拿出三四張新的送給顧語安,有他和楊琏牽手走紅毯的,還有在雪地上背着走路的,還有一些專門拍的錯位照。

顧語安的喉嚨好像被扼住,把照片都抓出褶皺來,留下一個個指印。

他有身份去質問嗎?他沒有。

“看清楚了嗎?”簡汀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這兩天楊琏會來本市……嗯,和我一起住。”

簡汀用食指勾了勾顧語安西裝上的鏈條裝飾,“所以明白了嗎?別來找我了。”

“……免得自取其辱。”

陳和澤站在不遠處,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在休息室一直在等簡汀來,着急地跑出來,正好撞見顧語安和簡汀在那邊。

簡汀不等顧語安回複,轉過身就見陳和澤站在那邊,對着他招了招手,一直等主人召喚的小狗馬上就跑了過來。

“老師,我等了你好久,擔心你被人纏上……”陳和澤意有所指,“我就出來找你了。”

“把他們的名字先記下來吧。”簡汀指指那三個呆愣住的人,又道:“剩下那位……不用管了。”

一句話分出親疏,也顯出他對顧語安的态度。

簡汀的聲音不大,正正好好能讓顧語安聽見,顧語安控制不住往前走了兩步,褲兜裏的煙盒和打火機掉落在地上,煙卷散落一地。

剛剛接觸的時候,簡汀在顧語安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不是長期抽煙的味道,果然是身上随身攜帶沾染上的。

“……”

顧語安見簡汀的視線停留在地上,心中登時慌亂,反複張嘴,像不聽他話一樣想追上去跟簡汀解釋,卻被陳和澤攔在了原地,只能看着簡汀越走越遠。

陳和澤往前一步踩上地上的煙卷,一點點碾碎,一向只有笑臉的臉上此時無比嚴肅。

“三年前我也在宴會上,那是我第一次離老師那麽近,你知道他在幹什麽嗎?”

“……什麽?”顧語安嗓音沙啞,顯然心裏明白,卻還是問出來淩虐自己。

“他趴在洗手間的池子裏,因為你抽的那根煙吐到昏天黑地。”

陳和澤死死揪住顧語安的衣領,使了勁把他掼在牆上,顧語安絲毫沒有反抗,他放低聲音,沒讓其他人聽見:“那麽多人在門口大聲議論他的私生活混亂,意.淫他的臉和身材,坐在沙發旁聽見背後數不清的造謠和辱罵,那時候你在幹什麽,帶着你的情人沾沾自喜?”

“你哪來的臉繼續纏着他?”

陳和澤松開了手,顧語安跌坐在地上,地上的煙草蹭在了他昂貴的褲子上,精心打扮的發型亂的一塌糊塗,像一條死魚一樣失了魂魄。

陳和澤沒有注意到顧語安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喃喃道:“如果不是老師沒有讓我這麽做……”

簡汀遲遲不見陳和澤跟上來,于是去而複返,正好看見這一幕,陳和澤的這番話恰好激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憶。

他胃裏一陣翻湧,把顧語安臉上的眼鏡拿了回來,随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顧語安伸手想拿回來,被躲了過去。

“……真的這麽喜歡我的東西,你就去垃圾桶裏撿回來。”

當初不顧臉面的和他翻臉去做了那些事,現在就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去翻垃圾桶嗎?

“我去,我現在就去。”顧語安好像沒聽見周遭混亂的聲音,他只聽見了簡汀的指令,二話不說就站起來,機械性地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

簡汀皺了下眉:“等等。”

他覺得顧語安的狀态不對勁,好像陷入了某種只聽得見他說話的狀态,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敏感。

簡汀這時回想起了茉莉之前和他說的事情,或許顧語安帶煙有其他用處。

他從地上撿了個還算完好的煙點燃,滾燙的煙灰簌簌地紛紛掉落在顧語安的手臂上,燙出一個個紅點,果然見顧語安眼神在這一刻清明起來。

“清醒了嗎?”

顧語安喘了口粗氣,握住簡汀被西裝包裹的手腕,穩住身形:“……清醒了。”

“那還撿嗎?”

“只要你想……”顧語安半跪在地上,把臉貼上簡汀的手心,手臂上的疼痛被鼻尖萦繞的那種淡淡的香氣緩解,袖口那顆紅寶石在他眼前閃爍,平白又讓他心裏升起煩躁感。

“……好看嗎?”簡汀抽回手,陳和澤會意地拿出濕巾幫他擦手,他解釋道:“是別人送的。”

這個別人是誰?

簡汀沒有說,不是他不想。

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只記得換衣服的時候,恰好發現這顆紅寶石很搭。

在顧語安缺失的這三年,他不僅在A市的生意場上漸漸認識了一些新人,在酒吧放松的時候,偶爾也會遇到并不亂玩,只是陪他坐在一起當護花使者、給他買單的男人。

這三年大大小小的節日,他不是只會收到顧語安的禮物,但他只會拒收顧語安的禮物。

他身邊的這幾位并不是吃素的,

不管多晚明揚堅持來酒吧接他回家,把想留他過夜的人統統趕走,給他喂下溫水。

在生意場上表示對他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楊琏也不會放過,明面上要顧及楊家的面子,暗地裏各種針對。

至于陳和澤,每天跟在他身邊,名義上是學習,實際上一直在盯住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一邊和簡汀說自己考察了對方的品行,一邊說的全是對方的壞話。

那是一種很正直的壞心。

他們之所以沒有阻止簡汀,反而鼓勵他多去外面認識新人,是想告訴他,他從來不需要去刻意勾.引任何人,只是坐在那就有人願意去送上一切。

更何況不管簡汀做什麽,在A市他們總能保證他的安全。

甚至安全到簡汀雖然收到了很多禮物,但還是沒有一朵實際的桃花,連桃花樹被這幾頭狼一頓亂咬,徹底咬斷了、打散了。

就算是輪也該先輪到我,難道我比不上那些廢物?

這是楊琏的原話。

顧語安更沒有資格去問那個人是誰,在他人眼中那麽矜貴的他,還是俯下身從垃圾桶裏把眼鏡拿了出來,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你忘了我說過什麽了?”簡汀目光卻冷了下去。

顧語安如夢初醒:“……不要擅作主張。”

掙脫了項圈的狼反咬了主人一口,之後又離開了主人太久,主人的身邊多了幾條聽話的狗,而他連相處的規矩都忘在腦後。

簡汀靜靜的看了顧語安兩秒,帶着陳和澤離開了這裏。

他覺得自己說的太過了。

現在不是從前,他不需要一只咬傷過自己的狼犬,他不想再重蹈覆轍,視而不見才是正确的選擇,何必再費這些心思。

他已經擁有了這麽多,早就不留戀他曾經為之感動的那一位了。

顧語安的心被狠狠攥住,卻沒有追過去,只是一寸不離地看着簡汀離去的背影,想刻在心裏。

他用紙巾包裹住眼鏡,叫來沈秘書保管好,走到方才見證了全過程的三人面前,臉上沒有表情:“知道我想說什麽?”

三個人知道顧語安對待他們絕不會像對簡汀那般,連忙點頭如搗蒜:“顧顧顧總……我,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誰讓你們瞞着了?”顧語安蹙起眉頭,毫不掩飾他得到這樣回答的不爽。

簡汀不在這裏,顧語安也原形畢露,重新打理了亂了的發型,一字一句地在已經哆嗦着雙腿,話也說不完整的三人面前慢慢說:“我在簡總面前什麽态度,你們就往外傳什麽态度,聽懂了?”

“要是沒聽懂……”他眯起略帶金色的眼睛。

三人哪敢不答應,“聽懂了!聽懂了!我們一定照辦!”

“別忘了你們答應的。”

顧語安攥了攥自己的手心,那裏方才握到了簡汀的手腕,他的嘴角揚了些許,叫來宴會的保安。

“過來,把他們從會場扔出去。”

他不是這個會場的主辦,但沒有人敢不聽他的話,保安得了命令,立馬架着那三個嚼舌根的人離開。

“沈秘書。”

一直藏在角落的沈秘書跑了出來,手裏拿着筆記本,“顧總,您和簡總的對話我都記下來了。”

“……打印出來,貼在我辦公室裏。”

顧語安低下頭,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紅印,那是方才簡汀用煙灰燙醒自己的标志,他肆意地笑了笑:“你說,哪一款寶石能把他袖口上那塊礙眼的紅寶石替換掉呢?”

“看着真讓人煩躁。”

“陳和澤。”

簡汀突然開口,陳和澤立馬站直了身體,聽到簡汀笑着說:“我沒想到你會說出那些話。”

當時陳和澤那種從未見過的氣勢,差點讓簡汀以為以往的一切都是陳和澤的僞裝,甚至連第一次見面都是刻意安排。

陳和澤放松下來,撓了撓頭:“畢竟……事關老師,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樣了。”

“不過,宴會那次真是你第一次見我嗎?”

這句話簡汀想問很久了,越相處疑點就越多,在他們見面之前,陳和澤就給他遞過像相親介紹一樣的簡歷,怎麽想都有貓膩。

“……不是。”陳和澤轉過頭,熱氣上湧到他的大腦,迷迷糊糊的發暈,他磕磕絆絆地回答:“您是我……是我,大學時期的……”

“什麽?”簡汀仰起頭,見陳和澤的喉結輕輕滾動,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視死如歸地回答:“幻,幻想對象。”

……

簡汀張了張嘴,追問:“哪種幻想對象?”

幻想對象有很多種,像陳和澤這麽心思單純的人應該……

“就,就是不能說的那一種……”

“嘭!”

明揚從遠處跑來,本來想抱住簡汀,卻無意間聽到了這段對話,他拽住陳和澤的上衣,把人掼在地上,拳頭随之落下。

“……我就知道你一開始就不懷好心!”

陳和澤接住拳頭,扼住明揚的脖頸,把人翻了過來,還在反駁着:“我不會亂想!我會負責的!”

“你閉嘴,你當我死了?他需要你負責?!”

簡汀站在打架的漩渦之中,只是靜靜站着,他在想,怪不得每次陳和澤離他近一點就會面紅耳赤的,原來有這種原因。

大學時期,他的照片每天都被挂上表白牆,甚至他演講的視頻還有人公開售賣,聽說價格還不菲,陳和澤當時認識他也不奇怪,他記得蔣黎文還花了不少錢買斷他的視頻,當然,這事不重要。

至于什麽幻想對象……

“也不多穿一點……”

身上被披上一件風衣,濃重的古檀香包裹着他,好像被來者擁在懷裏。

簡汀側過頭,楊琏站在他的後面,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眼神定在他的臉上,嘆了口氣:“瘦了。”

“怎麽來的這麽早?”

離開前的事務交接應該沒那麽快,他以為起碼要後天,楊琏才會和明揚一起來本市。

“擔心你在本市受欺負。”楊琏拉着簡汀往車上走。

簡汀攏了攏身上的風衣,把身體的重量大部分放在楊琏的身上貼着走:“不信,是擔心我對顧語安舊情複燃吧。”

他知道楊琏巴不得自己在本市受欺負,再灰溜溜跑回A市,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呆着,心甘情願做楊琏勢力範圍內的金絲雀,乖乖呆一輩子最好。

“……又拆穿我。”楊琏知道自己的心思永遠瞞不過簡汀,這很不好,太聰明的人不會被他哄騙走,不然也不能在A市三年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名分。

“打動我要用真心。”簡汀點點楊琏的胸口,又緩緩向下,在楊琏呼吸驟停的位置前一秒停住,眨了眨眼:“三年前就和你說過了。”

“你知道我不會。”

沒人教過他用真心,楊琏也不覺得自己成長到今天這步,還能存有什麽真心。

在A市這三年,簡汀和楊琏之間的關系處在很微妙的限度。

他經常會被楊琏牽着手走在人少的街道上,也會在旅游游玩的時候,和楊琏拍攝一些親密的照片,甚至是錯位的親吻。

偶爾興致到了,也會互相執棋,給對方的公司使絆子,晚上又一起坐在沙發上,楊琏擁着簡汀複盤。

除了最親密的舉動,他們幾乎做盡了戀人之間應該做的事。

可他們之間也止步于此,簡汀不曾給楊琏一個名分,甚至連一個吻也沒有。

簡汀光明正大利用楊琏的一切,因為他需要觸碰,需要擁抱,需要一切能夠撫慰他心底疤痕的寄托,需要源源不斷證明他自身足夠優秀的愛意。

但簡汀不喜歡算計來的感情,而楊琏這個人從來只會算計。

他們心知肚明,維持這種程度的放縱永遠不會有結果。

“累了,讓我躺會。”

一上車,簡汀就躺下來,倒在楊琏的腿上閉目養神,道:“我家裏有兩間客房,你選一間喜歡的位置。”

“明揚住在哪裏?”楊琏給簡汀按摩着太陽穴。

“他住次卧。”簡汀睜開眼,撫上楊琏的胸口,感受到他突快的心跳,笑了一下:“怎麽,以為他和我住一間房?”

楊琏搖搖頭:“我不覺得我會比他差,如果是真的,今後住客房的一定是他。”

“不會,我不喜歡和其他人在一個房間睡覺,沒有安全感。”簡汀重新閉上了眼,沒有看見楊琏聽到他的話,驟然握緊的拳頭。

楊琏記得,顧語安曾經就在簡汀的房間裏留宿過。

他到底差在哪裏?難道顧語安曾經就對簡汀滿懷真心?給了簡汀想要的那一份愛意嗎?

他撫摸着簡汀的頭頂,安撫着對方,讓簡汀能安心睡覺,他微微側過頭向窗外看去,卻在不遠處和一個陰翳非常的眼神對在一起。

這是楊琏第一次當面見顧語安,與曾經在監控畫面裏的感受不同。

在監控中,顧語安手上染着血跡,慢條斯理地洗手,甚至還能秉着好心情對着攝像頭裏的他笑。

而現在,顧語安只是簡單的站在那裏,幹幹淨淨的手正轉着一枚戒指,卻比有血跡加成時更為滲人,眯起泛着金色的眼睛對着他說了兩個字。

楊琏看清了顧語安的口型:爛人。

楊琏并不怵他,持着得體的微笑,輕聲打開車門,沒有吵醒簡汀。

他滿意地注視着,顧語安在看清簡汀安心躺在他腿上,身上還蓋着他的風衣時,那一瞬間精彩的表情。

下一秒,楊琏就意識到了,顧語安的确是個瘋子。

顧語安周身的氣壓幾乎要吞噬周圍的一切,卻閑庭漫步般向這邊走過來,楊琏不能亂動,簡汀已經呼吸綿延,安靜地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他見顧語安拿出手機,半跪在地上對着簡汀,悠哉悠哉給他們三個人自拍了一張照片,并且當着楊琏的面編輯着給秘書的消息:《顧語安為了誰甘願當舔狗?被拒後竟恥辱下跪!另一神秘男子原來是A市楊家……》

這博文一旦發了出去,本市一部分人定然會跟風讨好簡汀,楊琏在本市沒有顧語安的名字如雷貫耳,難說也會多少人給他使絆子,等到流到A市去,他身上會被多少人編一段愛恨情仇。

楊琏和顧語安從某種程度上是同一種人,他一看到顧語安的眼神就知道,對方敢寫就一定敢發。

倒是楊琏看錯人了,顧語安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那他當初為何要做那般的事?

但是他還是在乎,他骨子裏還是有着古板刻薄的一面,只是在簡汀面前無限拉低了限度,卻不代表他在外人面前同樣如此。

顧語安沖着楊琏挑釁地笑了一下,在即将點擊發送的那一刻,楊琏還是輕輕扶着簡汀的腦袋放在座椅上,無聲無息地下了車。

“……我就說了他是爛人,怎麽配得上你。”顧語安上車小聲喃喃道。

他俯下身親吻着簡汀的發絲,一路蔓延到額角的位置,見到簡汀緊皺的眉頭,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什麽,我都會給你的,別發愁。”

他輕哼起了搖籃曲,卻不是原來的那首……

簡汀悠悠轉醒,這一覺他總覺得睡的格外安心,好像在夢裏聽到了什麽聲音。

他向上看去,恰好注意到了楊琏緊繃的表情。

“……你怎麽了?”

楊琏卻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突然俯下身将他擁入懷裏,發絲摩挲着他的脖頸,呼吸聲刺激着他敏感的耳朵,他止不住輕顫一下,耳垂暈出一片胭脂色。

這樣的動作在他們之間不算少見,可楊琏多半是懷着讓他動心思的目的,這樣感情充沛的擁抱還是第一次。

簡汀微微屈起身體,抑制住喉間的聲音,“別,直接說事。”

“……我學了首搖籃曲,你剛剛聽着,還喜歡嗎?”楊琏把簡汀放開,又重新挂上了從容的标準笑容,另起了話題。

“是你哼的嗎?”

見楊琏點頭,簡汀捏了捏方才因敏感紅透的耳垂,認真回應道:“我很喜歡。”

怪不得他睡的很好。

楊琏自然的拉着簡汀的手一起下了車,他知道簡汀家門的位置,一邊拉着一邊說:“那以後我每天都哼給你聽?”

“想進我的卧室?”簡汀明白了楊琏這一系列舉動的原因,他就知道楊琏不會提供什麽免費的午餐,向來是不見到兔子不殺鷹。

但簡汀沒有直接答應,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楊琏一眼,去前面開了門,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了兩顆豬頭——明揚和陳和澤。

兩顆豬頭一個坐跪在門口,一個在面壁思過,顯然都是在等着他回來。

“……達成一致了?”

明揚跪直了,臉上被撓了好幾道口子,還有數不清的淤青,膝行過去抱住簡汀的腿,還有點自豪道:“我沒打輸。”

簡汀踢了踢他,讓明揚放手,沒管他,先走到陳和澤那邊,“轉過來。”

果然,肉眼可見,陳和澤臉上比明揚多了一道口子,還是略顯下風。

“老師,我知道錯了。”陳和澤羞愧地低下了頭。

簡汀面無表情:“錯哪了?”

陳和澤擡起頭來,鬥志昂揚:“我應該加強鍛煉,下次不會打輸。”

“……我看你們兩個都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了。”簡汀轉身離開,先讓楊琏去挑房間,随後留下一句:“都出去,沒想明白之前別進我家門。”

明揚和陳和澤灰溜溜地出去,兩個人在門外離對方好幾米遠,各自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他們年齡還小點,氣性上來也是正常的。”楊琏放好行李,出來站在身後,幫簡汀捏肩膀。

簡汀止住楊琏的動作,“你聽見陳和澤把我作為幻想對象,就不生氣?”

“……我有分寸。”

“說實話。”簡汀說。

楊琏脫下風衣,挂在旁邊:“如果他們打的太嚴重,影響明天活動正常出席的話,陳和澤那邊很快就有鋪天蓋地的引導性輿論了。”

“黑心。”簡汀評價道。

“……我是幫你出氣。”

簡汀不信他的鬼話,楊琏向來打着這種确實對他有好處的旗號,行為卻是帶着私心給自己盈利,簡汀本人也是楊琏想要的那個利。

“我回房了。”

簡汀進了屋,把領帶拽到一旁,只是随意打開上面的兩三顆扣子,被束縛了一天的弧度就這麽彈開了中間幾顆,紅梅不可避免的顯露綻放。

冷空氣激起了一層小小的絨毛,他并起雙腿,難耐地換了件絲滑的衣服,卻被動作時那奇妙的觸感弄得不上不下。

“……好煩。”他有點燥熱地想轉過身抱住什麽,卻撲了個空,只好盡力放小些動作幅度,從櫃子裏抱了被子下來夾着。

那只玩具熊,還是應該再買一只的。

他本還在混亂的情海中浮浮沉沉,突然有腳步聲走到了他的床邊,随之到來的是東西掉落地上的聲音。

……是楊琏。

簡汀正處在不上不下的難受境地,他一眼瞪過去:“為什麽不敲門?”

“我敲了,你沒回應,我以為……”

那一眼的怒氣中不可避免盈着些水光潋滟的霧氣,眼尾暈着紅色,瞳孔微縮,眼角因難耐的淚珠将落不落。

楊琏的話登時堵在了嗓子眼,嘴唇莫名幹澀起來,連呼吸都吐露着灼熱的氣息。

“……我,我馬上走。”楊琏竭力秉持着自己的君子原則,逃避地蹲下身想去撿地上的摔落的文件,被簡汀一把拽住了頭發,被迫仰起頭。

“楊家主……你永遠這麽克己守禮,不得到名分不肯越界。”簡汀把腿搭在楊琏的肩膀上,圈住楊琏的脖頸,一點點帶動着、靠近自己。

只見簡汀長長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淚珠,近在咫尺的可愛腰窩随着呼吸不斷收縮,楊琏從沒有陷入過如此被動的局面,他應該做什麽?

他應該起身離開簡汀,義正言辭地告訴對方自己不會這麽做,或者是板起來臉,嚴肅地告誡對方不要誤入歧途。

可是他聽見了,簡汀那略帶些生理性的哭腔,已經忍受到極致的聲音:“你幫我,我……我做不到。”

既然打不斷楊琏的脊梁骨,讓他為自己忠誠,那就打破他的規矩,讓他不得不為自己獻上特殊的奉獻。

總之哪怕是于此時此刻而言,那對自己也最有利,不是嗎?

他仿佛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陷入情.欲中無法思考,另一部分冷靜的在分析利弊。

可這時簡汀的呼吸猛地一滞,兩部分的自己巧妙的融為一體。

在逐漸恢複的清明中,簡汀松開楊琏的頭發,笑出了聲,“楊家主……你不是家教嚴明,只做絕不趁人之危的君子嗎?”

“……去他嗎的君子。”楊琏終于為簡汀低下了他的頭顱,并如同宣誓一樣在軟肉上留下了齒痕。

……

楊琏到底是在這一次徹底失了先機,他沉默着去漱了口,坐到簡汀的床邊,低垂着眼眸,他知道自己輸了。

“怎麽,不高興?”簡汀心情很好,楊琏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是他身邊一個很大的隐患。

越守禮的人越容易越線,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被發了瘋的楊琏囚成金絲雀,總要走到這一步。

“……高興。”

楊琏沉默就沉默在,他已經想清楚了簡汀的這一步明棋,可他居然還會為自己做了那種……從未想過的、甚至是從前自己認為“不知廉恥”的事情而高興。

簡汀的倦意上來,把楊琏當他的玩具熊埋進去,“我想聽搖籃曲,等我睡着了你自己回房間,別留在這。”

“……我知道了。”楊琏能說什麽,他總是容易沉浸在簡汀無情的利用中,在無盡的愁緒中,哼起了下午他聽顧語安給簡汀哼的曲目。

迷迷糊糊間,簡汀聽到楊琏小聲與他說了句心裏話:“我做了這種……事,你連一個敷衍的吻也不願意施舍給我,不是嗎?”

在簡汀的世界裏從不存在敷衍的吻,如果他願意接受一個吻,一定是因為那個吻出于真心,出于對他的愛意。

楊琏,還不夠格。

“哥,你怎麽這個點醒了?”

簡汀打開房門,明揚正坐在他的門口,倚靠在旁邊的牆上。

“下午睡過一覺。”簡汀揮揮手示意明揚跟上,到沙發坐下,開了臺燈:“怎麽不回房間睡,有心事?”

“……有。”

明揚的視線似有似無地停留在他的腿側,簡汀若有所感的低頭看去,如雪潔白的大腿根上靡亂地印着好幾個紅印。

餓狠了的狼是這樣的,總想在不舍得吃的獵物上打幾個标記。

簡汀有點羞惱,擡起左腿疊在右腿上,想掩蓋住痕跡,沒想到的是,如此這般,短褲下修長白皙的雙腿更是引人遐想。

“我只是想不通,我為什麽不可以,這種事情我不能為你做嗎?”明揚坐在地毯上,伏在簡汀的膝頭,手仿佛無意地撫上簡汀的腿。

直到這時離近了簡汀才發現,明揚身上帶了點酒氣,顯然是聽到聲音後買了醉,倒他門口的。

果然,圈養狼群是件危險的事情。

“明揚,站起來。”簡汀喚了明揚的全名,他不得不這樣做。

明揚的身體對于簡汀喚他全名的指令,服從已經是肌肉記憶。

哪怕他在醉意中,哪怕他心中已經被憤怒填滿,哪怕他知道簡汀易敏感的弱點,也不得不站起來,等待簡汀的下一步指令。

“去,拿醫藥箱過來。”

簡汀從醫藥箱裏拿出棉簽,沾了藥膏塗抹在明揚臉上的淤青上,動作并不輕緩,故意用了力,緩緩道:“明揚,我救了你,如今我對你來說是什麽?”

“比我生命重要的人。”明揚強忍住簡汀賜予的疼痛,毫不猶豫地說。

“你願意把我的事情放在首位?”簡汀放緩了動作。

明揚喘了口氣:“對。”

“那你和陳和澤打架,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的私欲?”

明揚心跳驟停一瞬,各種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簡汀拿着棉簽的手驟然用力:“是為了你的私欲。”

“嘶……”明揚痛的還是出了聲,

“我沒有耐心和你講大道理。”簡汀把棉簽甩到桌面上,語氣盡是冰冷:“明天的活動,你本來是可以代表我去參加的,可是現在……”

明揚的瞳孔縮緊,“哥,我,我不是!”

“……是我看錯你了,我會換人,以後也不再需要你去。”簡汀說完站起來,面無表情地俯視着明揚慌亂、無措、悔恨的姿态。

“不……不!我知道錯了,哥!我這一次真的反省了,我不會再,不會再做出這種事……”明揚渾身顫抖,死死拽住簡汀的衣擺,不斷搖頭。

“酒醒了是吧。”

“以後別再用你那些幼稚的舉動,給我添麻煩。”簡汀抽回自己的衣擺。

見明揚這一次聽進去了,滿嘴的認錯和全心的服從,簡汀也收起了自己冷漠的架勢,又一次坐了下來。

“真知道錯了?”

“知道了,我,我以後只以哥的事情為先。”明揚連連點頭。

“重新拿個棉簽,自己抹藥。”

簡汀就坐在那裏,看着明揚認真執行他的話,把所有傷口都處理好之後,才嘆口氣回到了房間。

簡汀開了房間內的大燈,準備換一件長睡褲。

他暗道楊琏在吃了大虧的情況下,還能分出精神搞這種小心思,盡力讓自己還能高其他人一頭。

“咚咚。”

後花園那邊的小門傳來了敲門聲。

簡汀有了猜測,不急不忙地打開窗簾望過去,果然見顧語安站在小門外面,正望着他這屋裏明亮的燈光,恰好與他對視上。

他來到客廳,随意披上了楊琏放在一旁的風衣,走到後花園給顧語安打開了小門。

今晚陳和澤也住在客房,簡汀心想除了蔣黎文,也算是這群暗懷心思的人的齊聚一堂。

見顧語安的視線持續停留在他身上的衣服,他稍稍敞開風衣,細嫩有型的雙腿露了出來,連帶着內側清晰的紅印,刺痛了顧語安的雙眼。

“你和楊琏……剛剛做了?”

沒有,但簡汀不會說。

簡汀只是無所謂地回答:“我說過了吧,不要來找我,免得自取其辱。”

顧語安高大的身形仿佛将傾的大廈,整顆心髒都被攥緊捏碎,連呼吸都在抽痛,薄唇緊緊抿住,低着頭,泛着金色的雙眼變得暗淡。

空氣中彌漫着壓抑的氣氛。

就當簡汀準備回去的時候,顧語安突然擡起頭,那雙變得猩紅的眼睛暗暗閃爍着利刃的光芒,“撲通”一聲跪在碎石子路上,沒去管逐漸滲出血跡的膝蓋,只是注視着簡汀驚訝的雙眼。

“……讓我伺候你,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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