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缺席

缺席

我時不時會想,如果我那晚送他到家,情況會不會好一點。

但如果終究是如果,結果依舊是結果。

……

“北村健吾。”

“到。”

“佐藤一郎。”

“到”

“北信介。”

“到。”

“最後,白川。”

“……”

“白川?”

“……”

轉校第二天,白川,缺席。

北信介認為自己并沒有那麽在意,但是又實實在在沒能聽進課去,他是要進排球強校稻荷崎的,走不了特招就只有好好學習考進去這一條路。

一直以來的課他都有認真聽,除了被外界因素影響,這是第一次,北信介自己沒能保持專注。

下課後,北信介來到了職員室,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路過黑板時漂浮在空氣中的粉塵,走廊上透亮的窗戶框出了好看的幾何光斑,地板有些老舊,仍被拖得光亮,他定定地站在職員室門口,鼻尖是房門重新粉刷過後還未散去的油漆味,越過門上鑲嵌的玻璃,他能看到藤峰老師的桌前摞着高高的書堆,書堆上得那盆綠蘿,葉子有些泛黃。

打排球時的觀察力,四散而出,落在周邊。

很奇怪。

北信介收回了要敲門的手,猶豫再三,轉身往教室走去。

很奇怪。

“藤峰老師!”

“啊?!北,有什麽事嗎?!”

“白川他……”

真不像你,北信介。

“他為什麽缺席了?”

藤峰老師慌亂地抽紙擦着受到驚吓撒到身上的水,倒也沒有怪北信介的意思,“這,這個啊,我剛才給他家長打過電話,說是感冒了。”

北是這種性格來着嗎?

看來很喜歡新來的轉校生啊。

“謝謝老師!”鞠了一躬,北信介禮貌告辭。

嗯?變回來了。

是因為安心了嗎?

傍晚時少年的笑過于燦爛,燦爛到另一個少年無意識的将其珍藏,并做出了違背準則的行為。

但本人除了有點疑惑,好像并沒有多想。

“喲!氣勢逼人的信介大人!”北村健吾站在職員室門邊,對北信介打了個招呼。

“……”無視吧。

“為什麽不理我?!”北村健吾不敢置信,“信介介!你變了嗚嗚嗚!”

在北村健吾的悲傷叫喊中,北信介頓住腳步,“正好,我們來算算你昨天騙我的賬吧。”

“呃……”北村健吾的笑容慢慢消失,“打個商量?”他谄媚地說道。

“可以。”北信介很痛快,“給我托球。”

“傳球行不行?”北村健吾一聽到托球就頭疼,“能不能不要為難一個可憐的自由人啊……”

“或者魚躍三十圈?”北信介真誠發問。

“……好,我托。”

北村健吾,敗北。

“說真的,信介介,你很奇怪哦。”事已至此,北村健吾只能接受,很快恢複原樣,湊到北信介身邊打趣,“哦~~我懂了~~你對那個轉校生,難道……?”他賤兮兮地捂着嘴笑,還不停用眼神揶揄北信介。

哪料北信介根本不接招,十分平淡地回了一個:“嗯。”

哽了一下,北村健吾眼珠一轉,想出新招,上前勾住北信介的脖子,小聲說道:“悄悄告訴你,昨天白川交入部申請書的時候,我偷偷記下了他家的地址,要不要我告訴你?”

“不用了。”我知道。

“嗯哼,好吧。”北村健吾沒轍,聳聳肩不再在北信介身上找樂子了。

接下來,北信介可以認真聽課了。

上課這種枯燥無味只想讓人睡覺的過程,我們就跳過了,直接将鏡頭轉移到部活時間。

“健吾,托高一點!”

“啊啊啊,我努力!你慢點跳啊!”

“唔——!”

“哈哈哈哈哈用臉接球哈哈哈!”

“……”

“抱,抱歉,我托太低了,對不起。”

“下一球。”

“好嘞!您瞧好吧!”

“偏了!”

“再來,再來!”

“太低了!”

“知道了知道了。”

“太高了,笨蛋健吾!”

“你好啰嗦啊,信介介!”

“那你倒是托一個好點的球啊!”

“這是我能控制的嗎?!你不要太過分了!”

“笨蛋健吾!”

“笨蛋信介!”

出現了,排球部的保留項目,北村健吾和北信介的“托接吵架”!

排球部的部員并不多,加上白川,一共才九個人,其他位置多少有人能上,但對技術要求較高的二傳手卻沒人願意承擔,平日裏也沒人像北信介那樣認真練習。參加比賽都是除去三年級的學長、二年級的北信介和北村健吾的,抽簽決定誰上場,反正水平都差不多。

如果不是還要靠北信介做主攻手,讓場面不那麽難看,二傳手的位置大概會非北信介莫屬。

而北村健吾,我們靠譜的老夥計,作為自由人稱得上一句優秀,速度快,動态視力也好,有時候爆發,甚至能接住一些看起來必死的球,就是傳球能力奇差,差到他都不敢用力,好幾次因為力道太小,球距不夠,接球的人都要連滾帶爬沖過來。

總之,這所學校的排球部,非常的——慘烈。

煎熬的托球時間結束,北村健吾擦了擦汗,回歸好漢狀态,勾着北信介的肩膀,笑嘻嘻地提議:“要不等白川那小子回來,讓他試試二傳?”

“我無所謂。”北信介對這種情況早已習慣,要是一直介意,他或許早就放棄排球了。

“喲西!就這麽說定了!”北村健吾拍拍北信介的肩膀,“對了,商業街新開了一家漢堡店,要求嘗嘗嗎?”

“商業街的哪裏?”北信介拿出水杯,補充水分,一場打擊練習下來,毫無用處不說,還透支了體力。

“北邊,好味拉面店旁邊。”

想了想,北信介應聲:“可以。”

“行,我去問問其他人要不要一起,正好當社團聚餐了。”

“嗯。”

北信介靠着牆壁坐下,汗水劃到下巴,随後滴落,砸到地板上,濺起。

商業街北邊,離白川家好像很近。

順路……去看一看吧。

北信介為了鍛煉身體,每天上下學都是跑步的,而北村健吾則是騎單車,這也是作為竹馬,兩人從沒有一起走的原因。

三年級的學長升學任務重,就沒參與聚餐,于是變成了一二年級的小聚。北信介坐在北村健吾的後座,快速地浏覽了每天必經之路的風景。

田地裏的稻茬昨天屹立不倒,今天就被掀翻,掩埋在泥土裏了,唯有邊緣幾顆翻地車沒能照顧到的。

北村健吾屬于那種不說話就難受的類型,此刻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母親硬要他吃不喜歡吃的蔬菜,其他部員或單或雙地騎着單車并列前行,還時不時附和幾句北村健吾。青少年的煩惱,多少是共同的。

也沒人cue北信介,他們都知道對方不是個熱絡的性子,好像只有面對排球,才像個氣血十足的少年人。

這個少年過分穩重!

說說笑笑中,衆人到達了此行的重點——一家M記。

“還以為是什麽不知名本土品牌,沒想到是M記诶!”北村健吾有些驚訝,畢竟這可是鄉下,他雙手合十,“嗚嗚嗚感謝時代的發展!”

誇張地感謝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店,店裏很火爆,都是附近的年輕人,北信介還看到了之前比賽過的,只不過對方并不記得他們這些無名小卒。

“信介介!”北村健吾用手肘捅了捅不在狀态的北信介,“這裏有個叫豆腐漢堡的诶,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你要吃嗎?”

“可以。”北信介不怎麽挑食。

感覺他好像很挑食……昨天該要號碼的。

直到豆腐漢堡到嘴裏,北信介才終于将注意力放到了食物上。

意外地好吃!

一旁的北村健吾會心一笑。

這家夥,終于放松點了。

他可是承受了一整天北信介的低壓,托球還被罵,他可太難了嗚嗚。

“你們聽說了嗎?白川的父母都是超有名的名人诶!”

聚餐的主題從這句話開始偏移。

“我知道我知道,他父親是哪個書法家白龍一郎吧!好像是什麽協會的會長?”

“都是書法家了,那自然是書法協會吧。我爺爺是書法愛好者,我昨天回家問了一下,白川他父親一個字,就要——這個數!”

“嘶——!”

“好厲害!”

“不過他媽媽我知道的不多,好像是個外國人?”

“法國人,是個藝術家,具體幹什麽我就不清楚了。”

“畫家。”

“……”

“嗯?信介怎麽知道的?!”

“什麽?”北信介一臉懵逼地擡頭,随即後知後覺,他剛才好像說話了。

“哎呀,談人家家事幹什麽。”北村健吾察覺到北信介不對勁,及時扯開話題,“話說,那個新出的游戲,你們玩了沒?”

本就是随口八卦,他們很快就轉移注意力,跟北村健吾一起讨論起游戲了。

北信介垂眸,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上殘留的醬汁,然後一股刺痛讓他皺了皺眉。

指甲裂開了。

今天打球太用力了嗎?

他昨天,處理白川的手都時候,其實看到了。白川擡手捂臉的時候,衣擺被扯高了幾秒。他看到了白川腰腹的傷痕。

相比北村健吾在醫務室門口的随意一瞥,站在白川面前的北信介看到的自然更為清晰。

那些青紫之下,還有縱橫的已經愈合的疤痕。

又待了一會兒,北信介對北村健吾說道:“健吾,借一下你的自行車。”

北村健吾沒有多問北信介要幹什麽,從書包裏掏出車鎖的鑰匙遞過來,“給,是哪輛你應該很清楚吧,有事的話可以先走,我待會蹭他們的車回去。”

“嗯,謝謝。”北信介輕攥鑰匙,點點頭,起身向衆人告辭。

出了M記,北信介沒有立即去騎車,而是拐彎去了隔壁的好味拉面館。

莫名的,他覺得該給白川帶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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