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卦問我本人

八卦問我本人

一個陰雨天,我在車站又遇到了那個女人。

這次她沒有穿紅裙子,也沒有大紅唇。

她穿的一身素淨。柔順的長發垂在肩頭,松松散散挽個側麻花,眉眼彎彎,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反而添了一份韻味,風采依舊。

我鼓起勇氣把傘借給了她,“我家就在附近,雨傘借給您。”

起先她并不接受,最後溫柔地笑笑,“謝謝你。”

我不知道的是,從那天起,她就在那個車站等我,一等就是兩個月,只為了給我還傘。

終于,她說,“可算等到你了,小丫頭。”

可那一天的我,卻一身狼狽。

葉天澤又住院了。

只要小家夥一生病,我是免不了挨罵的。

“你就是個掃把星,要不是……“他們罵我。

“我可憐的孫子啊……怎麽不是你?“他們嘆息。

然後那個老婆子總會惡狠狠地瞪我,撲向我打我,直到父親拉開我,把我趕出門。

“阿姨,我家好像不喜歡我,他們巴不得我死,可我也想小家夥好好的啊……”我抱着紅衣服阿姨嚎啕大哭。

“沒事,跟阿姨回家,雖然不大,但收留你沒問題。”她依舊笑得溫柔,耐心地擦拭我眼角的淚。

迷迷糊糊就跟阿姨回了家。

直到端着阿姨的姜湯絮絮叨叨卻對上那雙詫異的眼。

“葉…琳琳?你為什麽在我家?……”

“紀銘澤?……”

我倆同時發問,又沉默。

姜阿姨打量了我們很久,小心翼翼問,“女朋友?”

“不是!”

“不是!”

不得不說,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

紀銘澤好像很讨厭我。

在他家那天,他後來全程與我無交流,像惡狼一樣盯着我。

他好像也很讨厭姜阿姨。

他從不好好回答,都是一個字一個字蹦。

“嗯。”

“行。”

“哦。”

我小聲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他聳聳肩,“怎麽?這很奇怪?”

我搖搖頭,“不奇怪,不奇怪。”

剛想逃掉,他又揪着我的衣領拎回來。

“幹嘛幹嘛幹嘛!”我揮舞着手臂,像只炸毛的小獅子。

“別動。”

他不緊不慢,給我重新梳好頭發。

“歪了不好看。”

他要給我拿鏡子,我慌亂而逃。

“謝謝,我媽喊我回家吃飯,我先溜了,告辭告辭!”

他編的頭發比我自己編的更好,我的臉很燙很燙。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相當一段時間我在校園遇到他瘋狂地逃跑。

紀銘澤倒沒什麽反應,依舊話不多。

除了籃球社,不怎麽參加集體活動。

我開始有意聽女生間聊的八卦,每次聽到有關他的內容總是津津有味。

“紀銘澤家長會好像從來沒人開啊……”

“聽說他是孤兒……”

“不!他不是!”我大聲說。

“你?葉琳琳你睡糊塗了吧?”洛琪琪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知道我們說的是誰嗎?”

“知道!紀銘澤有媽媽!才不是什麽孤兒!”

大概年少的喜歡就是膽怯又熾熱的吧。

總是不顧一切地偏袒。

“好啊,那你就讓他媽媽參加周五開放日呗!”

“說到做到。”我回瞪她一眼。

現在想想,還是有些過于不顧紀銘澤的意願了。

當天下午放學,我就在籃球館角落等他。

不知為什麽,他們那天訓練了好久。

社員一個一個都走掉了。

紀銘澤還在。

他一個人胯下運球,起跳,扣籃。

一遍又一遍。

鬓角的汗水發亮。

慢慢的,天都黑了。

我有些無聊,坐在看臺上睡着了。

猛然間睜眼,場館的燈全熄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找不到出口。

我開始害怕了,小聲啜泣。

“膽小鬼。”突然有束光照亮了我的臉,他把外套丢給我,“能走嗎?”

我咬着牙沒有回答,又委屈又難過又憤怒。我想他一定是不樂意才故意捉弄我。

場館太黑了,紀銘澤沒看到我的表情,蹲下來輕聲說,“上來。”

想到紀銘澤可能從同學口中知道了那個賭約,更難過。我像只洩氣的皮球,低垂着腦袋。

搖搖頭,“我輸了……很抱歉,不該給你添麻煩。”

“沒什麽,你這麽在意輸贏?”他嘆口氣,“去我家,你和她說。”

“好。”我老老實實爬上了他的背。

其實腳沒那麽疼,但那時候就是想要靠近他,哪怕只有一點點,哪怕他讨厭我。

我的鼻息打在他的後頸,雙手抱緊他,一顆心砰砰砰跳不停。

那天晚上,天分外的黑,星星也就愈發的亮。

“為什麽你知道我名字?”我依舊執着。

“還不死心啊,好吧,籃球場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中考前那個男生是他啊……

我心裏暗喜:原來,我們這麽有緣。

“那……你為什麽編頭發比我還好?”

“這個啊…還記得我那個脾氣不好的“小姑姑”嗎?”

原來确實是給“小姑娘”梳多了練出手了。

……

他應該……也不讨厭我吧。

他應該……也不是高冷吧。

和我一起的時候,他雖然話不多,但都會認真回答。

雖然,在人群裏,他仍然是那“高嶺之花”。

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了,不是因為他好看。

“你知道她那個理發店嗎?”他眼神有些躲閃。

“啊?誰?”

“我媽……”

“去過。”我不解,“怎…怎麽了嗎?”

“去過?”他有些好氣有些好笑。“你去哪兒幹嘛呢?”

“剪劉海。”我一臉真誠。

“她們…給你剪啦?”

“對啊。”

“她們也會給人剪頭發啊……”他若有所思。

“啊?理發店不剪頭發那幹嘛?”

“或許洗個頭,推拿按摩什麽的吧……你笨。」他一手推開了我湊近的臉。「所以你不知道。」

“這樣嗎?你按摩過?”

“沒。”

“那你……”

“……”

……

“那女人其實挺想去。”他淡淡的說,“我沒讓她去過,丢臉。”

紮心的話總是無意間說出。

但又總能讓用心的人聽到。

“那我……就不去了吧。”姜阿姨眼睛紅紅的,端着果盤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

“哦。”紀銘澤眼眸暗了暗,假裝漫不經心地哼一聲,“随你。”

我有些急了,“你這人怎麽這樣,姜阿姨是你媽媽,怎麽能随随便便說着讓人傷心的話……”

每次情緒一激動,說着說着就帶哭腔,我怎麽也改不掉。

“很傷人嗎……”紀銘澤臉色不太好,“抱歉……”

他不太會哄人,只會一個勁兒道歉。

我吸吸鼻子,“你該抱歉的不是我,是你媽!”

紀銘澤低着頭,劉海遮住了眼睛。

過了許久,他才慢悠悠起身,輕聲說,“對不起。”

我看見,姜阿姨的瞳孔在顫抖。

後來,我才從同桌口中得知,巷子口的理發店做的是“那種生意”。

雖然我也不知道做“那種生意”意味着什麽,但看着同桌鄙夷的目光。

我有點難以相信,又好像有點理解紀銘澤了。

因為我不止一次看見同學們的父親拐進了那條巷子。

十幾歲時,我們總是想要更努力,更優秀,仿佛只有那樣,才敢站在陽光下,大聲說出自己的喜歡。

和紀銘澤走的越近,我就愈發想要更強大。

我要成為那個最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人!

但紀銘澤好像不喜歡我去打聽他的八卦。

他說,“問我本人不好麽?”

“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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