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徐琬琬正與素瑩在荷塘邊釣魚玩,只是大半日也沒見魚兒的影子。她也不急,悠t閑地倚坐在竹椅上,看着素瑩手持長長的竹竿攪亂一池荷塘水。
她望着微瀾的水面,心中亦是起着陣陣漣漪。
劉媽媽問遍了進過她房中的灑掃丫鬟,皆不知那話本從何而來。
徐琬琬心底明白,那書冊的來歷怕是一下子弄不清楚了,而寫着話本的端陽子只怕一時間也找不出來了。
縱然心中早有預感,卻還是免不了一陣失落。
徐府的馬車悠悠駛入遙珈山上的別莊,姿容端莊、衣着素淨的婦人從馬車上下來,身後跟着三五丫鬟。
“琬琬。”
輕而柔軟的聲音恰如綿綿春雨,灑落在徐琬琬彷徨的心底。
她起身回眸便看見溫柔綽約的婦人靜靜站在不遠處的柳樹下,嘴角含着淺淺的笑望着她。
徐琬琬朱唇微顫,什麽《鴛鴦錯》,什麽端陽子,盡數被她抛諸腦後。
前世她遠嫁長安,父親母親在并州與她千裏相隔,從她被周珉囚于後院,她便再沒有見過母親。
直到那日,周府丫鬟将母親最後的消息告知于她……
徐夫人見徐琬琬怔住,便緩步上前關切道:“琬琬這是怎麽了?”
“母親。”徐琬琬怔怔望着熟悉親切的面容,心跳得厲害,“母親……”
侍郎府後院被困的三年,她唯有夢中才能與親人相見。此刻她的母親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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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見徐琬琬忽而紅了眼眶,不由心疼起來:“我的琬琬可是受什麽委屈了?”
徐琬琬垂着腦袋默默搖了搖頭,她壓下沖上天靈蓋的酸意。
“沒有。只是覺得好些日子沒見到母親了,有些想母親了。”
徐夫人見狀更是憐愛地将人抱在懷裏,便如同每次她生病時那般,将她抱在懷中輕哄。
“琬琬若是想母親了,便回府上住幾日,或是往府中遞個信兒,母親便來莊上陪你住幾日。”大抵母女連心,她隐約感受到了徐琬琬心底不知名的恐慌,“琬琬不怕,只要琬琬想,母親就能陪在琬琬身邊。”
徐琬琬将腦袋埋在徐夫人懷中,帶着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
好一會兒才從徐夫人懷中探出腦袋,眼眶還帶着淺淺的紅,長長的眼睫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阿娘今日怎麽親自過來了?”
徐夫人撚着帕子拭了拭少女眼尾餘下的淚意,淺淺笑道:“琬琬想母親了,母親也想琬琬了。想着有些日子沒見到琬琬了,便趁着近來府城事務清閑,來別莊看看琬琬。”
徐琬琬自年後便一直住在遙珈山上,徐義崇忙于州府事務,徐夫人處置太守府上諸多事宜的同時,還要兼顧府城中一些不在州府職責範圍內,卻又需要有人去達成之事。故而徐夫人确實有些日子未見女兒了。
她輕聲問:“琬琬這幾日身子可還好?”似是含水的眸中蘊藏着擔憂。
徐琬琬拉着徐夫人在荷塘邊的亭子中坐下。
“比前些年,已經好了不少了。母親莫要為我擔心,奚先生前幾日為我診脈時與我說,經這些年的調養,我的身子已經大好。”
徐夫人有些驚喜:“當真?”
她與徐義崇少年夫妻,相伴至今,無人插足,一雙兒女,懂事可人,并州城中何人不豔羨。更遑論,長子徐明初年少有為,于長安展翅,天高任鳥飛,根本不需多操心。
可是徐夫人心中卻依舊忐忑,只為這早産誕下的幼女。當日并州城中的醫家都說,她的琬琬養不活。為着這句話,這些年來他們夫妻皆是提心吊膽。
縱然這些年來,徐琬琬身體好了許多,可他們心中依舊放心不下。今日聽聞她已大好,又怎能不驚喜?
徐琬琬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劉媽媽亦是知曉此事,只是我想親口告訴母親,便沒有讓她與母親說。”
徐夫人眼中的擔憂散去,她緩聲道:“你出生時便像只孱弱的小貓,連哭聲都是微弱極的,我與你父親找遍了并州的醫家,他們都束手無策,每個人都說我的琬琬是早夭之相,可我與你父親偏偏不信……”
這些話徐琬琬從前聽身邊的丫鬟媽媽私下說過,可卻是第一次聽到徐夫人說。她的命是父親母親好不容易從病魔手中搶回來的。
“還好遇見了奚先生,我的琬琬終會平安康健、喜樂無憂。”
徐琬琬白嫩的手掌握着徐夫人的手,她輕輕應道:“會的。”她會好好的,她的家人也會好好的。
徐夫人的心情雀躍了許多,她也想起了今日來莊上的目的。
“劉媽媽前日回府與我說了,你身邊是缺個得用之人。”徐夫人的聲音又轉換回溫藹,“只是,到底是在你身邊伺候,還是得按着你的喜好來。我從府中挑了幾個穩重的,你且看看喜歡哪個,便叫她留在你身邊。”
徐琬琬乖乖點了點頭,她雖是為了詢問被趕出去那丫鬟之事,但那到底是要跟在她身邊的,故而她也不推辭,上前看了看徐夫人帶過來的五六個丫鬟。挑中了名喚“春溪”,本是在前院奉茶的婢子。
徐夫人有些驚訝:“我還道琬琬會選個與你年歲相仿的。不過春溪亦是不錯,她年長你幾歲,往後若是遇到你不方便應付之事,她也可出面替你周全。”
徐琬琬點頭望向徐夫人:“母親,她既是我的丫鬟,便只能聽我的。”
徐夫人一愣,望着她認真堅持的小臉笑了起來,笑意帶着包容,她颔了颔首便是同意了徐琬琬的意思。
她只是對春溪道:“往後你便跟在姑娘身邊,一切只以琬琬的意思為主,可是明白?”
春溪應聲稱是便跟在了徐琬琬身後。而在徐婉婉身邊安靜待了許久的素瑩睜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春溪,兩人四目相對,素瑩沖她笑得絢爛,春溪原有些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
“母親今日可還回府中?”
徐夫人看着徐琬琬眸中藏着的期許。
“這幾日無事,我便在莊上陪琬琬。”
徐琬琬心中不由雀躍起來:“那今晚母親陪我睡可好?就像小時候一樣。”
徐夫人自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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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在莊上又找來奚戎雲細細問了問徐琬琬的身體狀況是否真如她所言那般大好了,從奚戎雲那兒得了肯定的答案後,她方才徹徹底底放心下來。
晚膳後,暖黃的燭光籠罩着母女兩人,徐琬琬手肘撐在桌案上,雙手托着下巴,看着徐夫人一邊看莊上的賬目一邊與她細語絮絮。
“而今你已及笄,我與你父親也該為你相看人家了。”
徐琬琬澄淨的眸微斂着眼睑,似有些抗拒,她靜靜道:“母親,我身子剛好,從前未能在父親母親身邊盡孝,父親母親便再留女兒兩年,讓女兒再多陪一陪父親母親。”
徐夫人輕笑:“只是相看。你父親的意思便是,先物色好清白人家,再細細查驗那人的品性,還要再看看那家人是否好相與……這裏頭要注意的事兒多了,哪裏是一下子能定下來的。”
徐琬琬怔了怔,前世徐義崇在知曉徐琬琬同謝斐之事後,第一次沖女兒發了火,卻并非是為了她與謝斐私定終身,卻是因為謝斐來歷不明。哪怕失憶的謝斐對徐琬琬再好,可徐義崇夫婦對他家世品性一概不知,又怎敢将女兒托付給他?
徐夫人笑意頓了頓,擡手揉了揉徐琬琬的腦袋。
“況且,若要你父親一下将你嫁出去,他定是舍不得的。”
“母親。”徐琬琬輕喚,“父親母親為我挑選的夫婿,也須得是我喜歡才行。”
徐夫人有些詫異,看着一臉認真的徐琬琬,如皓月的面頰上沒有一絲羞赧。
她笑了笑,點了點頭:“你的夫君是要與你過一輩子的,自然是該你喜歡才可。”
前世徐琬琬執拗地想要徐義崇應下她與謝斐之事,父女二人僵持不下,恰在此時,周珉上門求娶,哪怕徐義崇在将此事告知周珉後,周珉還是再三表示不在意徐琬琬與謝斐之事,堅持求娶。
若非如此,急于讓徐琬琬同謝斐斷了的徐義崇也不會不顧徐琬琬的抗拒,應下這樁婚事。
徐夫人道:“只要那人家事清白、品行良善,便是白衣也無妨。”
徐義崇夫婦從不奢求未來女婿是位高權重還是能飛黃騰達,卻只盼他能待女兒好。
徐琬琬緊繃着臉,她此時方才真切感受着父母為她謀劃深遠的用心良苦。
她斂眉沉思着——
前世徐琬琬憑着一腔無知的勇氣和謝斐定下終身,将此事與父母坦白,卻再沒有沒能抗衡住父母的反對。
她哪裏知曉她的父母不同意她與謝斐之事,只是因為不知謝斐底細。她迫于父親的強勢,斬斷了與謝斐之間情緣,卻只怪父親狠心。
她未曾想到,便是因為她的任性不懂事,非要強求與謝斐之事,方才給了周珉接近徐家、陷害徐家的機會。
徐琬琬只覺悶得厲害。
她怪自己,卻更恨周珉。
她t每想一回,便更恨周珉一分。
縱然她有錯,可周珉才是那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