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在雲山別院住了七日, 縱然謝斐與小桓氏之間依舊生疏,但如今也能同桌用膳了。

兩人素來表面心平氣和,故而徐琬琬也不擔心兩人會像尋常人家不和的母子那般争吵起來。

泰寧帝和桓皇後早便想見見能叫謝斐親口求娶的女子, 故而兩人甫一從雲山別院回來, 宮中便來了口谕。

謝斐沒覺得驚奇,只是徐琬琬有些不安, 謝斐拉着她安撫了好一陣。

只是他安慰的言語倒是叫徐琬琬更緊張了,反倒是春溪帶來的消息叫她臉上多了笑意。

“徐少卿與夫人昨日回長安了, 少卿夫人今日叫人傳了口信, 道是過兩日便帶着小小姐來府上拜訪。”

徐琬琬聽到顏攸和徐綽要來, 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喜色。

謝斐見狀笑道:“你這般想你兄嫂,不若明日從宮中回來轉道去你兄長府上看看?”

徐琬琬聞言道:“如此也好。”她對着謝斐笑道, “我有些想嫂嫂和綽兒了。”

自她有孕以來, 她便多思多慮, 即便與謝斐解開心結, 可對于前世的事兒她依舊如鲠在喉。

在雲山別院,陸祉與她透露了泰寧帝對周珉的看重,但是在周珉之前, 還有她兄長、還有王琬琰。

周珉想要真正的鶴立雞群, 實現他更大的野心, 便需要熬過她兄長和王琬琰。

而前世,徐琬琬縱然再遲鈍也記得,王琬琰身份敗露, 不久之後她兄長又被害目盲, 此後周珉一路高升, 比之王琬琰當年勢頭更甚。

她知曉她兄長是被周珉所害,那王琬琰呢?她藏了那麽久的身份, 又有陸祉為她遮掩,她的身份又是怎麽暴露的?會不會也和周珉有關呢?

徐琬琬深思着,王琬琰的身份是在泰寧二十四年秋天暴露的,而他兄長是在泰寧二十五年的春天被害,便是再有一年周珉便會出手,也許會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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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過早膳,謝斐便帶着徐琬琬入宮。

坤寧殿中,陸祉陪着桓皇後有說有笑的,殿中一團和氣,徐琬琬見狀稍稍安心。

謝斐同她向桓皇後見禮後,桓皇後便将人招到她身邊。

這是徐琬琬第一次見桓皇後,小桓氏與她生得很像,一雙鳳眸如出一轍,只是桓皇後比之小桓氏更加淩厲。

她拉着徐琬琬,含笑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招呼着她坐到了她身旁,而陸祉坐在她另一邊。

徐琬琬被她拉着手有些無措,她心中清楚,不論是桓皇後還是陸祉,對她的喜歡更多是一種愛屋及烏。

桓皇後笑道:“果真如阿淩說的那般,是個和氣溫婉的。”她語氣中帶着幾分滿意。

謝斐走到她身邊,對着桓皇後道:“姨母可別聽阿淩瞎說。阿淩知道什麽!你是不曾見過,在并州時,她對我可是沒有半點兒和氣溫婉。”

聽着謝斐似是拆臺的言語,徐琬琬沒忍住瞪了他一眼,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她确實不是溫柔婉約的女子。

桓皇後和陸祉在一旁看着,陸祉微微挑眉:“從來都是你謝無恙欺負別人,什麽時候還輪到你被人欺負了?那可真是件稀罕事兒,母後你說是不是?”

桓皇後笑道:“阿祉這話說得在理,當年你在宮中就跟個小霸王一般,誰敢惹你!想來當日定是你招惹了人家姑娘。”

謝斐小聲嘀咕道:“姨母怎麽還拿小時候不懂事說事兒!”

陸祉看着他在桓皇後面前裝乖的模樣便覺得牙酸,徐琬琬也不曾見過他這副模樣,她好奇謝斐小時候究竟都做了些什麽,竟讓他做出這幅模樣。

不過桓皇後見他如此,笑道:“你小時候那些事兒,我與阿祉便不說了,免得你覺得我們誇大其詞,叫你在琬琬t面前丢了面子,那些事兒啊,還是由你自個兒與你夫人說去。”

四人在殿中說了會兒話,紫宸殿便來人将謝斐召了過去。

謝斐在徐琬琬耳邊低聲叮囑了幾句,桓皇後便道:“快去吧!我與阿祉還能吃了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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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中,泰寧帝正看着殿中輿圖,陸淩跟在他身旁,绛紫官服的兩位大員恭身站在一側,一個已生華發,一個則正當年。

宮人禀告謝斐到了的時候,兩人面色各異,泰寧帝只淡淡掃了他二人一眼,便笑着讓謝斐進屋來。

謝斐作揖行禮,泰寧帝走到他身旁扶了扶他的胳膊:“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禮。”

陸淩在旁邊一掃方才嚴肅的模樣,他沖着謝斐咧嘴笑着,小聲地叫了句“哥哥”。

謝斐沖他回笑,然後與旁邊兩人行禮:“崔相,郗相。”

崔汝面上不顯,朝堂上他再是縱着底下門生對謝斐口誅筆伐,但泰寧帝面前,他對謝斐還是表現得格外和善。

十二年前,崔矩叛逆一事令崔氏一族元氣大傷,他稱病三年方才重回尚書臺。只是他這尚書令手上的職權也被分了大半給左右仆射。

“小侯爺回長安啦。”他笑眯眯看着謝斐。

謝斐淡笑道:“勞崔相挂念。”到了長安,仿佛都成了體面人,暗地裏的你死我活半點露不到臺面上。

郗聲亦是上揚着唇角:“三年未見,沒成想謝侯竟也成婚了。”

他先時從大理寺升至尚書臺,接任他大理寺卿之職的便是謝斐的舅母喬言。

十二年前,郗聲将有關崔汝三弟的罪狀帶到長安時,坐的便是謝斐的麒麟船。彼時謝斐不過八歲,一路上刺殺不斷,他們也算有共生死的交情。

泰寧帝聞言也笑道:“朕也是不曾想到,阿斐此番遇險還能牽出一段良緣。”

謝斐聞言意味深長道:“陛下這般說,我倒是還得謝謝那些個刺客了。”

泰寧帝似是想到什麽,擺了擺手:“謝那些個想要你命的玩意兒作甚!朕瞧着你與徐家姑娘是天定的緣分,便是沒有那些個該死的殺手刺客也能有緣相會。”

崔汝神色不改道:“此次小侯爺遇刺,其中少不得烏桓和東胡的手筆。烏桓乃強弩之末,倒是東胡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謝斐也好、郗聲也罷,聞言都沒有說什麽。

泰寧帝道:“崔相且讓鴻胪寺卿多加注意罷。鴻胪寺官員這些年來少有滿員的時候,這樣,便讓今年殿試的探花去鴻胪寺跟着方正歷練歷練。”

方正便是鴻胪寺卿,亦是崔汝門生。泰寧帝十二年前在崔矩一事上只動了崔矩一脈而未動崔汝一脈,便是因為崔氏一族在朝堂根深蒂固,朝中官員中崔氏門生不知幾何。

崔汝思索片刻道:“陛下說的可是并州周靈樞?”

泰寧帝颔了颔首:“是他。他當日殿試所寫的策論便是論及烏桓、東胡還有南邊幾個藩國同大衡的關系。他是個可造之材,且叫方正好生栽培着。”

雖然他看中的人才陸祉沒瞧上,但這并不妨礙他提拔周珉。

謝斐聽到周珉的名字眸色淩厲了一瞬,但很快便遮掩過去,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泰寧帝目光落在崔汝身上便也沒有注意到謝斐的異樣。

崔汝稱是,泰寧帝便與三個臣子說起了江南之事。

郗聲開口道:“江南各地開年以來,大大小小的民變已發生了不下五起,其中最嚴重的便是楚州境內,任籌帶領清江浦至洪澤一帶的流民,在那兇險的二百裏淮水上作亂不斷。”

“清江浦至洪澤?我想起來了。”謝斐似笑非笑,“當年我陪定王殿下去秀州接我舅母回長安時,便曾途徑那處,那河段的水匪可是跋扈得很,當年不禁輕而易舉登上郗家的船,後來更是結繩搭鎖,闖上我的麒麟船。”

崔汝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當年喬言和郗聲遇到的究竟是水匪還是崔矩派去的殺手,他們幾個心裏都門清兒。

“當日那段水上的禍事确實兇險。”郗聲應聲道,“只是此番任籌作亂倒是和那些水匪多有不同。”

泰寧帝看向崔汝:“崔相怎麽看?”

崔汝應道:“任籌手底下多是附近村莊百姓,打家劫舍沒有幾起,但是自那些百姓依附于他後,便不再繳納賦稅,楚州稅收艱難,與此子關系甚大。”

“明善在奏報中也有提及。”泰寧帝淡淡道,“任籌聲勢愈發壯大,崔相以為他所謀為何?是想同朝廷說條件還是圖謀更大?”

崔汝半低着頭,謹慎回話道:“不論是哪種,任籌總是有其訴求,他既有訴求,我們此刻不知,在派人與之接觸後,想來便能探清楚了。若是能招安,便是最好。”

泰寧帝聞言并未表态,轉而看向郗聲:“子方怎麽看?”

“不論是何種,任籌手下尋常匪寇或可豁免,但賊首絕不能姑息。”郗聲道。

謝斐心底更偏向郗聲所言,但泰寧帝沒有問,他便站在一旁,同陸淩交換着眼神。畢竟,在朝堂上他的手段确實比不了崔汝那樣的老狐貍。

況且,江南之事自有桓列操心出力,他便也沒有太過擔憂。

泰寧帝颔了颔首:“且讓明善派人前去探探虛實再議罷。”

餘光瞥見有些心不在焉的陸淩,泰寧帝微微凝眉,他令底下宮人将郗聲和崔汝送了出去。

轉而看向陸淩道:“方才在想什麽?”

陸淩聞言,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還是老老實實道:“在想母後與姐姐。”

泰寧帝看着低着腦袋的陸淩,面無表情問道:“方才崔汝和郗聲的話都聽進去了?你且說說該如何處置那任籌?”

陸淩神色一正,他哪裏不知這是泰寧帝在教考他,不過自他開蒙後,便被泰寧帝帶在身邊,朝堂之事泰寧帝也從不避着他,故而這樣的教考幾乎隔兩日便有一場,他如今也已習慣。

“崔相和郗相所言皆有其道理。任籌如今在楚州雖聲勢浩大,然南陽侯并非打不下一個小小草寇。但是任籌手底下多是楚州各縣鄉裏的耕農,多因不堪賦稅而落草為寇,兒臣想,南陽侯定然也是思及此處方才沒有直接派兵圍剿。”

“但是任籌作為領頭之人,不論他初衷為何,朝廷絕不能姑息之。否則來日有的是人争相效仿,以此來向朝廷讨官。若他所謀甚大,那便更不能就此放過。”

泰寧帝聞言面色緩和了許多,但他只是颔了颔首。

陸淩看着他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氣,随即問道:“父皇,咱們是不是該回坤寧殿了?”

泰寧帝看着他的樣子,心懷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如今東宮已然修葺完畢,過些時日讓禮部選個日子,你便趕緊從坤寧殿搬去罷!”他言語之間帶着幾分嫌棄。

“為何?”陸淩有些不開心,“姐姐在坤寧殿住到了及笄,我如今才十二……”

泰寧帝睨了他一眼:“十二不小了,你再在內宮住下去,便于禮不合了!”

陸淩嘟囔了兩聲:“內宮除了咱們一家人,也沒旁人了。”

他說着話倒也是真,泰寧帝後宮除了桓皇後也無旁人了。

泰寧帝有些煩他,便沒有理會,只當沒聽見,帶着一大一小便往坤寧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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