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朱小剛這話一出, 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麽個意思呢,張蘭花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癟犢子的是拿她擺攤這個事出來威脅她啊?

張蘭花盯着朱小剛直勾勾的瞅了半晌,帶着幾分驚奇和感慨, 說:“二驢子,以前是大娘我低估你了。”

她以前一直覺得老朱家最惡心人的是朱婆子,畢竟她嘴巴賤招人煩,但是沒想到啊,原來她這麽些年一直看走眼了。原來這朱小剛才是老朱家最惡心人的那個。

還去投機倒把辦公室舉報她?真是好笑,就算是之前, 最混亂的那十年, 別說是她們這個院了, 就說是他們這條胡同裏頭, 那也是沒有互相舉報的。

朱小剛要是真去把她舉報了,那可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不過吧,張蘭花其實不太相信朱小剛真的會去舉報自己, 她覺得朱小剛最多也就是嘴上說說。

畢竟朱小剛一家還是要在這個院子裏面住着不是。

就跟之前大家誤會馮大媽是小偷一樣的道理, 大家都在這個院裏住着, 各家各戶的最多就是隔着一堵牆, 家裏有什麽東西都瞞不住別人的眼,她要是真有心相偷東西, 那肯定是一偷一個準的, 所以大家會那麽防備馮大媽。

朱小剛雖然不是偷東西, 但他舉報也是一樣的,別人家什麽事兒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那不是一舉報一個準嘛!

而且, 舉報這個事兒可比小偷嚴重太多了!人小偷下手,她們最多是損失點東西, 但是這種舉報的人一出手,包準是要走一趟派出所的,沒準兒還要進監獄蹲大牢。

這下手太狠太毒,一般沒點大矛盾的是幹不出這個事的。

話說回來,朱小剛要是真一言不合的把張蘭花舉報了,那等他舉報完,估計他在這個院裏、這條胡同、鐵路局周邊都是混不下去的。

畢竟誰跟這麽一個一言不合就去舉報的人相處,心裏不得防備着點,不得謹慎着點?

其實都用不着朱小剛真的去舉報,就這會兒的,他剛把舉報兩個字說出口,陳桂香的臉色就是一變,她下意識緊張兮兮的握着張蘭花的手。

在得到張蘭花眼神安撫後,她挺起胸膛,迎着朱小剛陰沉的臉色,說:“二驢子,你可別胡說啊,舉報這種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啊,你可別為了一時之氣瞎胡搞,鬧得咱們這麽多年鄰居最後相處不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她的意思也很明顯,你拿舉報威脅我老姐妹,那我就拿讓你們一家混不下去來威脅你,就看誰怕誰了!

朱小剛倒是硬氣:“陳大媽,您看您急啥啊,我不是說了嘛,我沒有針對張大媽的意思,我要是針對了,才該去舉報嘛。”

陳桂香:“你別給我扯這個那個的,你不就是在威脅我們嘛?”

朱小剛雙手一攤:“哎呀,您要是這麽想的話,我也沒辦法。”

陳桂香被他這幅無賴樣氣的牙根癢癢,她雙眼怒視着朱小剛,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像是在為沖上去咬死朱小剛做準備。

倒是被朱小剛威脅着的張蘭花比較冷靜,她拉住沖動的陳桂香,一副不在乎樣子對朱小剛說:“二驢子,不管你咋想,我這邊呢,就一句話,你想要去舉報就去吧,反正我不怕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去舉報的膽子了!”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雖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不帶着。

朱小被她語氣中的強硬所震懾到,他強撐着架勢瞪着張蘭花,試圖找出張蘭花臉上的心虛和害怕。可他瞪的自己眼睛都酸了,也沒能看出張蘭花的神色有什麽變化,他震驚的發現,張蘭花好像不是在說大話,而是真的不害怕自己去舉報。

朱小剛一肚子的疑惑,他不能理解,為啥張蘭花不害怕自己去舉報,像她這樣擺攤做生意的,不是最害怕別人去舉報她投機倒把的嗎?

要不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朱小剛跟朱婆子是如出一轍的慫。

他本來是小人得志的以為能威脅到張蘭花,但在看到張蘭花并不害怕他的威脅之後,他的氣勢立馬的就弱了下來,說話的語氣都沒有剛開始那麽強硬。

他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還是賠出一個笑臉來,說:“張大媽,你這就想多了不是,我也沒打算舉報您啊。”

張蘭花不給面子的冷哼一聲作為回應。

這人啊一知半解的時候,就容易多心瞎想。

朱小剛本就疑惑為啥張蘭花不怕自己去舉報,現在又看張蘭花不買自己的面子,自然而然的想多了。

他琢磨,難不成張蘭花背後有什麽依仗?

張蘭花背後要是真有人的話,那他豈不是完了嗎畢竟他都當着張蘭花的面前威脅人家了啊!人家會不會來找他算賬?

朱小剛越多想就越是害怕,他也是跟街上的混子們混過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腦補到張蘭花背後的人是那種一呼百應的道上大哥。

張蘭花做的生意也很可能不是她自己的生意,而是道上大哥的生意!

至于,為什麽一個一呼百應的道上大哥要讓張蘭花一個普通中年婦女出來替他做生意,賣的還是女孩戴的的頭花?朱小剛也自說自話的想到了答案。

道上大哥賣的肯定不是頭花!

朱小剛是很肯定的,他覺得頭花一定只是表面的掩飾,其實張蘭花是用頭花當作掩飾背地裏賣的肯定是更危險給貴重的東西!因為賣的東西不能讓別人發現,所以才要找張蘭花這個不起眼中年婦女,這樣才不會有人懷疑。

至于道上大哥那樣厲害的人物為啥會很張蘭花扯上關系,那朱小剛就不知道了,人家那樣的大人物怎麽想的,豈是他能揣測明白的呢!

朱小剛很是堅定的認為自己猜中了事情的本質,因為太過堅定,他甚至都不敢繼續跟張蘭花面前繼續咋呼了。

他讪讪的賠着一個笑臉,伏低做小的說:“嗐,張大媽,我剛才是一時糊塗說錯話了,您大人有大量甭跟我一般計較哈,那個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哈。”

“媽!走啊!”朱小剛轉頭要進屋,差點把一直狀況外的朱婆子忘了,他趕緊的回頭喊了一句,朱婆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應了一聲,跟上朱小剛一起進了家門。

等進了家門之後,朱婆子把門關好,才問:“大兒子,你剛才說那話啥意思啊,啥舉報不舉報的,我咋沒聽明白是咋回事呢?”

朱小剛心亂如麻,他一會兒覺得雖然自己對張蘭花的态度不算好,但張蘭花應該不至于找人教訓他吧。一會又覺得,自己都用上舉報這個詞了,張蘭花應該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吧?兩種想法不停的在他的腦海裏碰撞,他混亂的一時之間找不到答案。

偏偏這個時候朱婆子還在不停的追問:“兒子,兒子,我問你話呢,你剛才那話啥意思啊?”

朱小剛一把推開她,不耐煩的說:“沒啥,就是我昨天看見張大媽擺攤來着。”

朱婆子雖然差點被自己兒子推了個大馬趴,但她一點都沒在意這個事,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朱小剛的話上。

她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問:“啥?擺攤?張蘭花她去擺攤了?她她她,她這不就是投機倒把嘛!”

她先是震驚張蘭花的膽大,但随即她立馬驚喜的說:“诶!兒子!你說的對啊!她投機倒把啊!咱們去舉報她啊!看她都被舉報了還得瑟不得瑟!”

雖然朱婆子跟張蘭花是沒什麽大矛盾的,但她這人就是這樣,看見別人的日子比她過得好,她就嫉妒,她在心裏可是已經默默嫉妒張蘭花許久了,現在終于有個機會能看見張蘭花倒黴,她自然是高興的。

“舉報,舉報個屁!”朱小剛現在可聽不得舉報兩個字,他都後悔自己剛才為啥要提這兩個字,現在又聽到朱婆子提這兩個字,直接把火發洩到朱婆子身上。

他噼裏啪啦的倒豆子一樣說:“舉報,舉報,你腦子裏怎麽淨想着舉報的事。你也不想想舉報完了,咱們家能落着好嘛,就不說院裏鄰居會咋看咱們家人,就說他們老江家吧,你以為咱們把張蘭花舉報了,他們老江家就不會找咱們家人算賬了?他們家倆孩子,不管是江建國還是江小悠,有一個好惹的嗎?再說了,你以為人家說擺攤就擺攤,一點依仗都沒有啊?人家指不定是給誰送禮了,要不然就是背後有什麽人物在。這樣的我去舉報有用嗎?沒用!舉報完了,誰知道到時候被摁住的人是她還是我呢!”

朱小剛巴拉巴拉這一通可把朱婆子給說暈了,朱婆子反應了好一會,才點點頭。

雖然她覺得,不就是擺個攤嘛,這有啥的,換她她也能去擺攤啊,但是,她兒子讀書讀得多,肯定懂的比她多,所以她還是老實的點個頭吧。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嫉妒的,她酸裏酸氣的說:“那咱們就啥也不幹,看着她擺攤發財啊?”

朱小剛撇撇嘴:“發啥財啊,她能掙幾個錢啊……”

他還對自己腦補的道上大哥的存在深信不疑呢,他尋思張蘭花既然是給別人擺攤,那估計就拿個幾分錢的辛苦費吧,哦,不對,沒準人家連幾分錢都不給她呢!她就白白費力氣!

想到這裏,朱小剛吃吃的樂起來,張蘭花掙不着錢他就高興了。

朱婆子:“兒子,你笑啥呢?”

“沒啥,媽你別問了。”朱小剛不耐煩的揮揮手,倒是不在糾結張蘭花擺攤這件事了,他說:“對了,媽,我讓你給我帶的紅燒肉呢,你給我買回來了嗎?”

朱婆子趕緊說:“買回來了,買回來了,來兒子你看看,還熱乎的呢,我給你拿米飯,你吃吧。”

“行,你快點”

“蘭花,剛剛二驢子那話是啥意思?啥投機倒把?”

朱小剛那邊倒是不再想着張蘭花擺攤的事,但陳桂香這邊可是放不下,在朱小剛和朱婆子離開後的第一時間,她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張蘭花沒有瞞着她的想法,誠實的把朱小剛遇到自己擺攤的事說了,她說:“我估摸着,二驢子說要舉報,就是舉報我擺攤吧。”

陳桂香聽到這話眼睛都瞪大了,她盯着張蘭花上下打量着,充滿懷疑的問:“蘭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張蘭花嗎?”

張蘭花挑挑眉毛,反問道:“咋,我咋就不是你認識的張蘭花了?”

陳桂香:“我認識的張蘭花可沒這麽大膽子!”

張蘭花:“嗐,不就是出去擺個攤嘛,這有啥的?”

陳桂香本就替她擔心,現在一看她這不着急不着慌的樣子,心裏更是着急。

她沒好氣的說:“你可真行,還問我這有啥的呢,你說你膽子咋就這麽大,你就不怕別人說你投機倒把,把你抓走。剛采朱小剛不也說來着嘛,說要去舉報你。”

提到這茬,陳桂香更是心慌,她剛才沒事,那是因為不知道張蘭花在外面擺攤啊!現在知道張蘭花擺攤這件事,她可平靜不了了。

她拉着張蘭花說:“走,你跟我去找一趟二驢子,跟他好好說說,別讓他舉報你。你別看他剛才說是自己一時糊塗說錯話,我可知道他這個人了,他最是小心眼不過的,沒準他回去心裏不忿,又想起你擺攤的事,轉頭跑去把你舉報了,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

陳桂香的焦急一點都沒影響到張蘭花,她一臉平靜的說:“我哭啥啊,他又舉報不了我。”

陳桂香聽到這話一愣:“啊?蘭花你啥意思啊?”

張蘭花:“你聽二驢子嘴上說的吓唬人,但是他有啥好舉報我的啊?我一沒有倒賣國家禁止買賣的東西;二沒有就地加價倒賣緊俏商品;三沒有倒賣金銀票證;我就是賣了點我自己做的小頭花啥的,這壓根不算是投機倒把,而是正經八百的合法經營,這樣二驢子就算去舉報,也沒人搭理他。”

陳桂香意外的瞅了她一眼,感慨:“怪不得你剛才一點都不着急不着慌,原來是你早把政策研究明白了。”

張蘭花颔首,她又不是真的傻大膽,說擺攤就去擺攤,她肯定是研究過的政策的,她說:“其實擺攤真沒什麽的,你看那麽多擺攤做小買賣的,有幾個被抓走的?”

陳桂香還是搖搖頭:“那不行,那我還是害怕的,你說之前抓投機倒把的抓的多嚴吶,咱們去趟黑市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讓人家看着,現在說開放就開放了?我可害怕哪一天政策再變回去的……蘭花啊,咱倆都是老朋友了,我就跟你說句真心話,你也別去擺那個攤了,咱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張蘭花聽到她這個話,那是一點都不意外的,畢竟江雲昌和江建國剛聽她說要擺攤做生意也是這麽說的嘛。但她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她是知道的,願意跟她說這個話的,心裏是真的替她着想的。

其實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大家都覺得擺地攤的不保險,雖說現在市場開放了,不限制大家做生意。但剛開始大家心裏都還是有懷疑的,怕政策變動,說不定哪天政策又變回之前那樣。就算有些機靈的能看得出來擺攤做生意賺錢,但也覺得這錢掙的不踏實。更何況,更多的是老老實實上班,看不出來擺攤有多掙錢的人呢。

像陳桂香就是這樣,她想不到擺攤有多能掙錢,她看着張蘭花不以為意的表情嘆口氣,拍了拍張蘭花肩膀,說:“蘭花,你聽我一句勸,你真沒必要費勁吧啦的掙那三瓜倆棗的,你說咱們都四五十歲的人,也是時候該享享子女福了。你甭老想着賺錢給子女補貼的,他們都成家立業的,還要你補貼啊?那你得補貼到啥時候啊!再說了,你這萬一沒給子女補貼出去多少,自己反倒是遇着什麽不好的事,那多不值當不是。”

張蘭花笑着睨她一眼:“嘿,你當我張蘭花是啥人啊?是辛辛苦苦幹一輩子的老黃牛啊?我才不是那樣人呢!我賺錢純粹為了我自己,掙到多少我全都自個兒花,才不給那群小的補貼呢,補貼她們我有多少頁補貼沒夠。”

陳桂香不信她這個話,問:“你自己能花多少啊?”

她是真的不信張蘭花這個話,她覺得張蘭花也沒啥花錢的地方啊,最多就買點吃的買點用的,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個錢。

再說了,張蘭花就算要花錢,不還有江雲昌的工資呢嘛,一個月五十多塊錢的工資,足夠她花的,用不着頭再去擺攤的啊。

張蘭花:“你還不信了,我這有啥好騙你的,我說給我自己就是給我自己花的,來,你跟着我來。”

她拉着陳桂香一路進到屋裏,把自己昨天買的那件黑色大衣拿出來:“喏,你看看,這個就是我昨用擺攤賺的錢買的,一拿到錢我立馬就去買的,你看看咋樣。”

陳桂香一臉稀罕的瞅着這件被她拿出來的黑大衣,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但突然的,他想到了什麽,又把手縮了回去。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這手髒,還是不摸了。蘭花,你這衣服真不賴,肯定也不便宜吧?”

張蘭花:“是不便宜,六十多。”

“六十多!”陳桂香嗦了嗦牙花子,震驚的說不出來話。

張蘭花見狀笑了笑,說:“貴吧?我買的時候也覺得貴,付錢的時候心裏可不舍得了。但是我想了一下,我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麽貴的衣服,反正我現在賺錢了,我享受一下又怎麽了,就還是把它買下來了。”

她還是很感慨的:“真的,你說我之前也上班,也往家拿工資吧,但是那個感覺是不一樣的。之前上班的時候,我家的小崽子不都還得靠我們養着呢嗎,我就覺得吧,我手裏工資每一分都是要給小崽子們花的,沒一分錢是我能動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就覺得我掙多少就能花多少,自在!”

陳桂香聽到這個話倒是點點頭,确實是這樣的。

她家現在不就是這樣,每次花錢的時候,一想到老三老四兩個小崽子還在讀書,就摳摳嗖嗖的,想省下錢給兩個小崽子留着,等以後他們結婚的時候好用。

想到這,她羨慕的看了張蘭花一眼,沒負擔就是輕松啊!

張蘭花敏銳的接收到陳桂香羨慕的眼神,她愣了一下,倒是想起陳桂香家裏的情況來,她一拍腦門,激動道:“對了!桂香,你可以跟我一塊幹啊!反正你也不上班,跟我一塊賺點還能補貼家裏呢!”

“不行不行,我幹不了這個。”陳桂香瘋狂搖頭,她可不敢去擺地攤。

當然,她當然是知道張蘭花是真心的給她出主意,但她不行,她還是害怕擺地攤的風險,而且她也覺得,自己幹不來這個。

別看她平時跟鄰居啥的都挺能叭叭的,但是一遇上陌生人吧,她嘴巴就跟打結了一樣,笨的說不出來話。她覺得自己這笨嘴根本沒辦法給別人推銷東西,咋可能能順利把東西賣出去。

所以吧,她覺得這個活她幹不來。

陳桂香:“蘭花,你的人情我領了,但是擺攤這個活真不适合我,我嘴笨幹不來。再說了,我還得在家幫我家老二看孩子呢,一周多的小孩正是離不了人的時候。”

“哦,也是……”張蘭花充滿遺憾的嘆息一聲,不過很快的,她又冒出一個新想法,她說:“桂香,你還是可以跟我一起幹啊,不過你不用去擺攤,你就光在家裏做東西。”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活适合陳桂香:“你看啊,正好你家裏有縫紉機,你直接上手就能做,而且幹這個活你又不用出門的,在家看着孩子也能幹,就是順手的事。不過這樣就相當于是我雇傭你幹活,就只給你發個基本的工資,一個月能有四十塊錢這個樣子。”

“嚯!一個月四十,你是要有多大方啊!”陳桂香一開始聽張蘭花說的時候還挺心動,但是聽到四十這個數字的時候,立馬變了臉色。

要知道現在服裝廠正經上班的工人一個月才二三十,張蘭花一下給她開四十,那是正經的雇她幹活的嗎,那不就是純粹補貼她的嘛!

她能理解好朋友賺了錢想要補貼她的心,但是她陳桂香是不好意思占這個便宜的。

她當即就說了:“不過,就算你再大方,那也不行!你一個月才能賺幾塊錢啊,掏四十多出來補貼我,不說你拿錢的心不心疼了,反正我這個收錢的是挺虧心的。”

張蘭花:“你覺得我掏錢補貼你啊?陳桂香你臉還挺大的哈?我至于費勁吧啦就為了補貼你嗎,你當你是我的誰啊?”

張蘭花着毫不客氣的話反倒是讓陳桂香一愣:“你給我開四十一個月,還不算補貼我?”

張蘭花伸出一個巴掌,來回翻了個個,說:“你知道我昨天一回能賺多少錢不,我昨天一回都賺了這個數了,你現在還覺得我給你開四十多嗎?”

陳桂香驚訝的捂住嘴無聲尖叫:“多少?你昨個一天就賺了五十?你這也太賺了把!”

張蘭花搖頭:“不是,不是一個巴掌,是兩個巴掌。”

陳桂香:“兩個巴掌,兩個巴掌那不就是一百?!你你你你咋這麽心大呢!賺了這麽多錢你還敢跟我說,就不怕我聽了眼紅到處給你宣傳去?”

她說着說着,突然沒好氣的拍了張蘭花一巴掌:“人家那話都是咋說的,財不外露!你呢,剛賺多少錢啊,就跟我叭叭來了!”

張蘭花倒是沒有解釋陳桂香認為的一百也是少說了,她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了聲:“對別人我不是瞞的挺好的。”

陳桂香想了想,也是,要不是張蘭花跟她說自個擺攤的事,自己也不能知道。

“行吧!我跟你幹了!”陳桂香最終還是選擇踏上張蘭花這條賊船,不對,她用餘光瞟了身邊自信滿滿的張蘭花,覺得張蘭花也不一定就是賊船,沒準就是發家致富揚帆起航的大輪船呢。

不過張蘭花很快就很抱歉的跟陳桂香說:“不過,桂香,我有個事得提前跟你說,我估計咱們這個做到過年,我可能就不幹了,所以也就能請你幹三個來月的。”

陳桂香:“嗐,就這事啊,沒事,幹三個月就幹三個月的呗。”

她倒是老實,也不多問張蘭花這三個月幹完,幹別的啥去。

因為她心裏還是覺得張蘭花有補貼自己情分在。

別看張蘭花都告訴她自己擺一天攤能賺一百塊錢的,但她心裏也是有一筆賬在的,她知道自己跟張蘭花時雇員關系,她純粹拿死工資的,那張蘭花賺多少就跟她沒有關系的。

再說她這個工資,一個月四十的工資在現在的四九城怎麽說那也是高薪收入了,更何況是她這樣一開始就能拿到四十塊錢工資的,看別人在廠子裏正經上班的,哪個不都得從一級工資一點點往上熬的?

而且,哪有正經廠子會要她這樣還得帶孩子的半拉老太太。

所以,陳桂香一直是覺得張蘭花是在補貼自己,她也是知恩的,她想的是她要管住嘴巴,老老實實聽張蘭花的話,好好地給人家幹活作為報答。

畢竟她覺得,就算是只三個月,一個月四十塊錢的工資,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張蘭花倒是沒想到陳桂香能這麽樂觀,她還擔心陳桂香會不樂意,不過看到陳桂香樂呵呵的表情之後,她總算是放下心了。

張蘭花:“那行,那咱們就這樣商量好了哈。等明個你來我家,我還得教教你那玩意咋做,其實它做起來不複雜,做熟了是很快的,就是這個造型一開始得好好拿捏一下。”

陳桂香:“行!”

說到這個她倒是不怕的,她自認為自己縫紉上面也是個熟手能手的。

張蘭花:“那咱們快點,快點把酸菜積上,就省的咱們再繼續弄酸菜了。”

陳桂香:“好!”

別說,錢這個東西的誘惑力還是很大的,陳桂香一想到自己的工資,幹起活來都有勁了,她跟着張蘭花唰唰唰,把兩家加一塊塊一千斤白菜全腌上了。

累的她晚上躺到看上就開始哎呦哎呦的喊腰疼,陳桂香的男人李锛兒頭窩在炕上照鏡子呢,聽到她這個動靜,不由得笑話她一句:“你說你,不就是積個酸菜的嘛,至于這樣嘛。”

陳桂香白瞪他一眼:“你說的倒輕松,就積個酸菜的,你知道我們積了多少酸菜嗎?快一千斤呢!一千斤的大白菜,又是洗又是腌,你說我能不累嗎?我告訴你哈,你要是真覺得腌個一千斤的白菜不累,以後這酸菜我都不弄了,全都留給你弄!”

李锛兒頭說是說,但要是換成他來幹這個活,他肯定是不想幹的,不過他嘴上倒是不承認:“我幹也不是不成,不過,你說你腌了一千斤,咱家哪有一千斤白菜給你腌啊?”

陳桂香:“咱家是沒有,但我不是跟張蘭花一起弄的嗎,咱家跟老江家的加一塊一千多斤。”

李锛兒頭:“嘿,感情你這是給別人家幹活累着了,那你诶喲個啥,誰讓你自個兒樂意給人家幹活。”

陳桂香一個大白眼恨不得翻上天,這老爺們兒說的話真難聽,啥叫她樂意給人家幹活,真是一點事兒都不懂。

她本來自己家也要腌這個酸菜不是,跟張蘭花搭夥一起弄,不是還能一起聊聊天說說話的,不也輕省嘛。怎麽到了李锛兒頭嘴裏,就好像她倒貼上張蘭花,免費給人家幹活一樣。

李锛兒頭還真是這樣想的呢,他放下鏡子,開始教育自個兒媳婦,說:“你平時跟張蘭花一起買個菜的,弄個東西的,我不攔着,但是幹活這種事,就沒必要湊到一起。就像今天這種,咱家本來吃不了多少酸菜,随便弄個兩三百斤的就差不多了,你跟着她一起弄,不就白給她幹活了嘛,多吃虧啊!”

陳桂香皺着眉:“你行了啊,咋還越說越那啥呢,幹點活的有啥吃虧不吃虧的,照你這麽說,你整天跟你哥們兒朋友的出去喝酒,你結賬的時候吃不吃虧?”

李锛兒頭:“這咋能一樣呢,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不說別的,就說我那群哥們兒,有一個算一個的,咱家要是有點啥事,他們都能過來給咱家幫忙,你呢,你整天給張蘭花幹活,她能幫上你啥?”

陳桂香:“不是,你這個人咋這麽勢利呢,有用的就是朋友哥們兒,用不上的就沒必要來往了?這都一個院裏住着的,總不可能一點來往都沒有吧?”

李锛兒頭:“嘿,你咋這麽較真呢,我也沒說沒讓你們來往啊,咱們一個院住着,咋可能一點來往都沒有。我只是說你別整天去給張蘭花打白工,難不成我這樣的就是勢利了?”

陳桂香不樂意的白了一眼自己男人:“我幫着人家蘭花幹點活到你嘴裏就成打白工了?你還說你不勢利,我看你最勢利了!”

她輕哼一聲:“再說了,我也不是白給蘭花幹活的,你不知道吧,她今天給我找了個活,按月給我發工資,一個月錢不少呢!”

李锛兒頭不屑:“她能給你找啥好活啊?不會是給誰替班吧?一個月能給你十塊錢工資嗎?”

陳桂香:“你可別小瞧人家,人家蘭花現在......”

李锛兒頭:“她咋了?”

陳桂香瞪眼:“沒咋,你問那麽多幹啥。”她倒是想顯擺一下張蘭花擺攤賺了錢的事,但是她轉念一想,人家蘭花是信任她,才跟她交底了,她要是把這事傳出去,不是辜負了人家的信任嘛。

想到這,她到底是沒把張蘭花擺攤的事說出來,甚至她連張蘭花給她開四十塊錢工資的事也沒往外交代,只說:“反正蘭花給我推薦的活工資不少,跟你比都少不了多少。”

李锛兒頭不以為然:“比我少不了多少?你逗誰呢,我一個月工資五十多呢,你幹啥能賺這麽多錢?”

陳桂香不滿的“啧”一聲:“你這人話咋那麽多,你甭管我幹啥了,反正我告訴你一聲,錢不少就完了呗。家裏又不是你管錢,我能知會你一聲已經夠不錯的了。”

李锛兒頭:……

他嘆口氣:“唉,行吧,反正你管錢,你說了算,我不跟你念叨了,我去洗個頭去。”

陳桂香:“洗洗洗,你抽啥瘋非要大晚上洗頭,一共就那兩根毛的,早上洗臉的時候順便帶一下不就完了?”

李锛兒頭:“你懂啥,人家都說了,晚上洗頭對頭發好,我這頭上的頭發本來就不多,我還不得精心伺候着點!”

都喊李锛兒頭李锛兒頭,其實他本名不叫李锛兒頭,锛兒頭是他外號。就是因為他腦門大,頭發少,所以從小就有人叫他锛兒頭,這麽多年下來,不說人家叫慣了,就連他自己都聽慣了這個外號,很少再說自己本名了。

雖然這外號是聽習慣了,但是對于掉頭發這件事,他還是沒習慣的,他倔強的伺候着頭上不多的頭發,不求它們多長出幾根來,只求頭上的頭發別再掉了。

陳桂香看着他晃悠着端上臉盆出去,暗罵一句:“就那兩根頭發伺候個屁的伺候,還不如剃了直接光頭利索呢!”

雖然嘴上罵得狠,但她到底還是心疼自家男人的,她看見李锛兒頭沒拿暖壺就出門了,趕緊的跳下炕,端上暖壺喊人:“锛兒頭,锛兒頭!拿暖壺!用熱水洗!”

李锛兒頭聽到她的喊聲,回頭,這才發現自己沒拿暖壺,趕緊掉頭回來拿了一趟暖壺。

他嘴裏還說呢:“幸好你提醒我了,你要是沒說,我還真就忘了拿熱水了!人家還說呢,洗頭的時候不能用涼水洗,涼水會刺激頭皮,這樣頭發更容易掉呢!”

陳桂香撇撇嘴,吐槽:“你就算不用涼水,你的頭發也沒少掉。”

李锛兒頭:“诶诶诶,你這人......”

他最不樂意聽的就是這樣的話,但奈何陳桂香這話說的又是事實,他沒法頂嘴。

沒辦法,他只能怄着氣的端着臉盆出去,試圖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至于陳桂香有沒有接收到他的這一分不滿?那當然是沒有的了,她透過窗戶瞅了一眼摸着黑撅着腚洗頭的李锛兒頭,只覺得無奈。

也不知道拉個燈的,就這麽洗能洗幹淨嘛……

正當陳桂香猶豫着要不要拿手電出去給李锛兒頭照個亮的,江家的門拉開了,江雲昌舉着手電筒出來了。

江雲昌舉着手電筒和臉盆,一路奔着水池子就來了,他過來一瞅,這還有個人呢,他招呼一聲:“诶,老李,你洗頭呢?”

李锛兒頭正洗頭呢,就沒擡頭,不過他聽聲聽出來來人是江雲昌,他也回了聲:“嗯吶,我洗頭,诶,老江你來?”

江雲昌:“我洗個襪子……”

李锛兒頭聽到這話,倒是擡起腦袋了,他瞅了眼江雲昌端着的盆,嗯,裏頭的兩雙襪子,明顯的有一雙比另一雙小不少,一看就知道這雙襪子的主人不是江雲昌。

他嘿嘿笑了一聲,用還濕着的手拍了拍江雲昌肩膀:“老江,可以啊,夠疼媳婦兒的,大晚上的還給媳婦洗襪子。”

行,知道夫綱不振的不只他一個人就行。

更何況,就算他夫綱不振,那他也只是沒了家裏管錢的權利,他也沒淪落到大晚上的還得出來給媳婦洗襪子呀。

想到這,李锛兒頭心裏立馬舒坦不少,果然,幸福還是要靠對比才能體會出來的!

當然,這也得看跟誰對比,跟江雲昌對比呢,自然是不用說的了,但他還是想不開的跟老朱頭對比,那肯定不行。

還是人老朱頭有能耐啊,把自己媳婦兒拿捏的死死的,他媳婦兒也是,對他照顧的那簡直無微不至,說句不好聽的,朱婆子伺候老朱頭,那就跟過去地主丫鬟伺候地主一樣的,那叫一個恭敬的。

只是,李锛兒頭不知道的是,老朱頭這會兒也苦惱呢,他一向貼心的媳婦,今天也讓他不那麽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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