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沈清跪下,垂下頭然後開始掉淚,手帕擦拭着眼角。
“姑母,侄女心裏實在太苦,那丫頭不好管教,我就只能讓人盯着,今日也不過是試探一二,不過幸好,估計是紫蘇徹底惹了她的厭煩。”
周老太太知道當年讓她做妾是委屈,又想到自己一起長大的兄長,她也是千寵萬嬌着長大的,到底還是很心軟,柔聲開口。
“起來吧。”
鄭嬷嬷上前扶起來她。
沈清是個最會看人眼色的,這下倒也不哭了,雖然還含着淚但還笑起來,“就知道姑母心疼我,姑母,昨日身子不爽利,已經找了郎中來看,說是我又有喜了。”
周老太太聽見這消息倒是滿意,這提正室要有個名頭,現下這個名頭送的是剛剛好,她做事一向是既要把面子做足,裏子的實惠自然也要的。
“你好好坐穩,等你三個月後,開祠堂,告祖宗,扶你正室。”說完又細想一下,“趙家那關也應該好過。”
沈清知道,她做正室最大的麻煩不是周家人,是趙家,老太太到底不是周三爺的正宗長輩,算起來趙家才是,如果趙家對這個繼室不滿意,就算她能做繼室,但也會名聲不好聽,她期盼着肚子裏這一胎最好是個哥兒。
青琅軒。
周懷寧沒要吳嬷嬷,她身邊的心腹太少,做起來事情不方便,因此外院一定要留下人的,一切都要慢慢來,做事情步子不能邁的這麽大。
馮嬷嬷安靜的站在堂內,她端正着身體,頭發梳的一絲不茍,一雙眼睛淡然的看着周懷寧。
周懷寧看着挑選過的人,走到馮嬷嬷面前行了半禮。
“大伯娘去處理雜事,我也不好再勞煩,這就帶着選出來的先回江蓠院,就請馮嬷嬷轉達。”
馮嬷嬷欠了欠身子,點頭應是,只眼神落在剛剛離開的吳嬷嬷的背影上,五姑娘這輩子算是完了,若她真的能安分守己些,這輩子配個舉子秀才也能安穩過一生,她特意将吳嬷嬷帶過來的,這才是她在這周府最應該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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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寧跟玉竹帶着人從青琅軒離開,丫鬟和婆子跟在後面,腳步聲齊整,自然的落她們三步遠。
玉竹走在周懷寧身邊,眼神餘光掃過跟在後面的人,安靜的沒開口。
周懷寧帶着她們回了江蓠院,脫下鬥篷坐在大炕邊上,接過玉竹遞上來的菊花茶,冬日長待屋子裏,體內會郁結熱氣,菊花茶敗火。
“青墨,去把t紫蘇帶過來。”
其餘選來的幾個人都一一立站在堂內。
周懷寧上輩子的記憶太遙遠,對府裏的下人自然也記不清楚,一口氣喝了一盞茶。
紫蘇也跟在青墨身後過來,然後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堂內,邊哭邊咚咚的不停歇的磕頭。
“姑娘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實在不是有意的,看在奴婢伺候了姑娘這麽久的份上,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她磕的實在,不一會額頭上就紅腫起來。
青墨低着頭站在一旁。
周懷寧看着她,目光悠悠,“已經在祖母面前過了明路,你我是留不得了,今日也是四姐姐提起,我也沒辦法,只能自保,不過看在我們主仆一場的份上,你也還是我院內的三等丫鬟。”
紫蘇知道老太太的脾氣秉性,說一不二,最厭惡下人得寸進尺,聽五姑娘這麽說,就知道已經沒有轉圜餘地,只癱跪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周懷寧目光又在這幾個被要過來人身上打量,“既然你們被我要了來,以後就是我江蓠院的人,家中有急事缺銀子可以找我來,只要說明實情,我可以賞,但若是為了一些小恩小惠便不衷心,統統打出去還要告給官府,希望你們不要一時糊塗的連累你們的老子娘跟兄弟姐妹。”
六個人都低着頭應是。
“玉竹以後就補紫蘇的缺,我二等丫鬟本就缺一個,現下玉竹補上去,二等丫鬟有兩個缺,我想看看你們的表現,誰表現好,我就提誰,院子裏的管事嬷嬷自然也是如此,咱們在一處過日子,我希望大家都好。”
剛剛被選進來的幾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會,她們都是在外院做的,內院都進的少,沒想到現在還能伺候姑娘,二等丫鬟也是能在姑娘面前得些臉面的,以後要是配個管家的或者是外面鋪子的管事日子不就好了嗎?嬷嬷要是能做姑娘院子裏的管事得也是多拿了不少工錢銀子,自然是無有不應的。
周懷寧想起上輩子在徐老太太身邊待着的幾年,由于徐降婚事總有變故,徐家管家權也就落在自己這個嫡次孫媳身上,做起來這樣的事情是駕輕就熟。
“好了,都下去各忙各的吧。”
青墨扶了紫蘇回她們屋裏。
紫蘇一直在哭,眼睛紅腫的跟核桃一般。
青墨一邊給她拿上熱帕子敷眼睛,一邊坐在大炕邊上寬慰她。
“你別太難過,去找了姨娘,還能給你安排個好去處的。”
紫蘇一臉的憤懑不平,“剛剛五姑娘說的什麽在老太太面前,是怎麽回事,你同我再說一遍。”
青墨坐在她對面,雙手放在炕桌上把事情經過細細說完,又看着紫蘇,有心想要勸一句。
“我看五姑娘倒是今日不同往日,咱們都要小心些,當初就是收了沈姨娘的銀子,才替她做事,萬一事發。”
她欲言又止,到時候沈姨娘真的還會幫她們嗎?
紫蘇冷哼一聲,很是不滿,“我去求了沈姨娘,她必然會幫我的。”
青墨倒不這麽認為。
內室。
周懷寧随手打開一本書,看着玉竹開口。
“咱們院裏的丫鬟,你看看有哪些是可用的,紫蘇我不會留在身邊,至于青墨,我過些時候還有用處,不過也最終不會留在咱們院,到時候你升一等丫鬟,其餘的二等跟三等丫鬟,需要好好安排。”
玉竹點頭應下,她在收拾櫃子裏的衣物,天越發冷了起來。
周懷寧又想起來一件事情,“在栖霞苑記得安插咱們得人。”
玉竹手下活計不停,聽見這話心下一動,“姑娘,咱們院裏新進來的祁嬷嬷,就是那個胖一些的,她兒媳婦的娘家侄女在栖霞苑當三等丫鬟,兩年前那丫頭在栖霞苑被污蔑責罰,我幫過她,這兩年我們也經常有些來往,感情頗深,應該是可用的。”
周懷寧對玉竹是再滿意不過,她是費了外祖家不少的心思才特意留在周家,對這內宅的關系人脈,以及一些事情都是一點就通。
這次大伯娘因為王媽媽的事情背了黑鍋,所以送過來的人都是幹淨的,算是能有個由頭把院子裏的人都換下來。
晌午午飯後,周懷寧靠在大炕上,身上蓋着半舊的大紅色的毛毯,慢慢的翻動着手中的書。
下人廂房裏。
紫蘇窩在房裏不出去,旁邊的幾個丫鬟跟嬷嬷可是看不下去了,這麽冷的天,大家夥可都是在外面忙着呢,掃院子,洗衣物,都是活,可偏偏紫蘇安安穩穩的坐着。
“我說紫蘇姑娘,現如今您可不是姑娘身邊最得寵的大丫鬟,這活總不能不幹吧。”說話的是今個剛剛被周懷寧領回來的其中一位胖嬷嬷,她是之前在外院廚房裏做事的,一把子力氣,人也壯實,人稱祁媽媽,這語氣可是陰陽怪氣。
紫蘇身上穿的已經是三等丫鬟同樣的衣服,但她還是戴着一對珍珠耳墜,還有一只上好的銀簪,非要跟別人不一樣,她自己心氣高,往日這些外院的嬷嬷們見了她那說話都是巴結讨好的,現在居然還敢教訓她,眼睛斜睨了過去。
“我的事情你也配開口。”
祁嬷嬷哎呦一聲,這會廂房裏已經站了好些個丫鬟,她看看周圍的人,一下子就把紫蘇給拉了起來,手死死的攥着胳膊。
紫蘇雖然以前也是做丫鬟的,可實在沒幹過什麽重活,胳膊被拽的生疼。
“你敢對我動手。”
周圍原本認識紫蘇的丫鬟們倒也沒上前勸,畢竟之前紫蘇做大丫鬟時,對她們也說不上好。
祁嬷嬷拽着她就給扔到了門外面,“呸,你少在老娘面前拿喬,要是再敢不幹活,我可還有別的招。”
紫蘇摔倒在門外,手心蹭在地上,一下子就破了皮,但也只咬着牙又自己站起來,眼神一一在這滿屋子的丫鬟婆子身上看過去,沒一個人幫她,只得去幹活。
一直到了晚上。
紫蘇沒停歇,一雙手已經發紅發脹,指不定就要凍傷了,去吃飯才發現什麽菜都不剩下,有心想發火,可又想到今日的事,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扒拉着剩下的半碗涼透的粥,簡單的洗把臉就準備躺下,躺在床上還是很委屈,她往日這會是用着熱水泡腳,洗臉也是有香胰子。
翌日又去立雪堂請安,只不過老太太疼惜小輩們,天氣漸漸冷了,只需初一十五來就行,也未留早飯。
周懷寧今日是只讓玉竹跟着來的。
兩個人出了立雪堂沒多遠,就看到周祁川一個人摔倒在地上,身邊竟一個小厮都沒。
玉竹扶着周懷寧從抄手游廊過去,走下臺階,這裏的石子路最為防滑,人怎麽會摔倒?
“九弟,快起來,沒事吧?”周懷寧上前把他扶起來。
玉竹也在旁邊攙扶。
周懷寧看着他,周祁川,一個周家出乎意料的人物,記得當年她出嫁後,徐降死的那年,周祁川被欽點為狀元,成為京城第一人,只可惜那時候王姨娘已經去世一年,後來她跟徐降的事情,來徐家見徐老太太的也是他,聽甘草說,他讓徐家善待自己,再後來她避到莊子上,對外面的事情也逐漸不太關心,那會也只有外祖家派人來問候自己,想來那時的周家當家人已然是周祁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