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老夫人看他臉上有懊惱之意,趁熱打鐵的勸道,“你去給澤蘭賠個不是。”
周尚正這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作揖行禮下去。
老夫人見他出去才嘆了聲氣,鄭嬷嬷在一旁端着一盞茶遞到她手上。
“老夫人別太擔心,大老爺是在官場上走過來的,這點事情還是想得明白的。”
老夫人輕抿口茶搖了搖頭,“他最是喜愛半楓閣那個,男子即深情又薄情,端看他自己喜不喜愛,我勸他是希望他們能過好,都是我的孫女孫兒的,陳家的門楣比什麽都重要。”
鄭嬷嬷想起個事,“今日五姑娘我瞧着穿的都是府裏準備的,其他的半點都沒戴,極為素淨,別是再被外面傳咱們府裏對幾個丫頭厚此薄彼罷。”
老夫人懶懶的微睜着眼,“怎麽會?她什麽名聲,驕縱跋扈,即便她真的穿戴素淨,也不會有人為她說一句話,這丫頭長的越來越像她那個母親,當初老爺也是昏了頭,居然會答應商戶跟咱們家聯姻,要不是我使了手段,現在老大的媳婦就是那個賤人了,那我才是真的在全京城丢了人呢。”
自古以來,商戶都唯利是圖,周家雖不是什麽世家大族,可也擔的上清流門第,自是不配。
鄭嬷嬷聽她這麽說完才放下心,“老夫人不必煩憂,等她及笄,沈姨娘扶正,跟冀州那邊通個信,随便找個偏遠之地打發出嫁就好,也不費什麽事。”
老夫人輕點了下頭,不讨喜的人真是打發的越遠越好,最好此生都不要回京惹人厭煩。
吳媽媽是子時悄悄的從廂房裏裝作起夜,才去到垂花門的小磚塊下面拿到了紙條,雖然看不太明白姑娘為何這樣做,但必定有她的緣由,只會照辦。
因個後日是臘八節,本朝開國皇帝是貧苦出身,對臘八節極為重視,認為是品五谷的吉慶日子。
所以府內要在前一天做足了準備,誰知洋洋灑灑的下了一場大雪,一腳踩進去都要到小腿,說是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無一不盼着來年能是個好光景。
陳澤蘭還沒用過早膳,就在青琅軒正堂見管事的,這一場大雪耽擱的事物頗多,府內本是跟外面定下的的瓜果菜食都無法送達,明個的臘八節本是請了龍泉寺的一位主持來祭祀的,眼看着是要往後推遲了,不過也好,這幾日府中倒是少那般事情發生。
管事的先把府內的事物報了個齊全,每房每屋內的丫鬟婆子差使,一應俱全的都要她來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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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張羅一番,處理得當才有功夫用飯。
周懷寧卯時起來,洗漱停當,院裏的人都在收拾打掃起來,不一會也是幹幹淨淨的,雖然風雪已停,但在廊下只站了一會,她就已經凍得手腳冰涼,也不知外公是否收到她的信件,從京城到冀州若是腳程快,也就半月有餘,如若不快,信件一來一往也不知能否趕在除夕前。
她倒是不急,現下只要沈姨娘沒了肚子裏的孩子,後面的事情還能慢慢琢磨。
玉竹自己到廚房裏去取早飯,廚房裏熱氣騰騰的,各房的都在等着,她這幾年在府裏是熱心腸,到哪裏都有熟人,雖說各方各院的主子們有不對付,可她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下人倒是沒那麽多龌龊,小廚房門口擠的人烏泱泱的,都是各院的丫頭婆子們,她擠着走到最裏面。
一位穿着灰色棉麻布的婦人,頭發用巧手盤了起來,未曾用什麽簪子來,只是布頭巧妙的綁了起來,身上還系着圍裙,幹淨利落,看到玉竹招了招手。
李媽媽叫着下頭的燒火丫頭快放柴火大火燒起來,蓋上蓋子,就擦擦手拉着玉竹到了一邊。
“江蓠院的已經備好,還是飯盒裏,這風雪太大,一大早的送肉食飯菜的都晚了不少,不過廚房裏幸而也算忙的起來,不耽誤主子們用飯。”
前兩年李媽媽的孫兒起了疹子,是玉竹用了老家的一個土偏方給治好的,因這件事,李媽媽十分感玉竹的恩,這也自然的熟絡起來,這廚房內外都差不多知曉的。
“真是繁忙,怎麽我沒瞧見葉媽媽?”玉竹把飯盒提到手裏,擡頭看了一圈廚房內,葉媽媽是廚房的管事媽媽,還負責采買,是老太太的心腹人,陪嫁來的,雖不如鄭媽媽得用,但采買這樣的那麽大有油水的活都交到她手裏,顯然也不是一般人的,平日裏就連大夫人與她說話也是極為客氣的。
李媽媽嘆了聲氣,“得了風寒,現還在床榻上起不來呢,廚房裏左不過有我們這些個撐着,也是可以的。”
玉竹了然的點了下頭,葉媽媽的大兒子被老夫人派遣到京郊莊子上了,這也原本不稀奇,可那莊子是夫人的陪嫁,足足八百畝上好水田,她得知後就替姑娘十分心疼,待姑娘及笄後,定要把夫人的嫁妝要回來,雖然她不知怎麽做的好,但姑娘聰慧,必定是有手段的,現如今也只能先略略操着些心。
“好,李媽媽,那我先回了,姑娘還等着用飯。”
她這邊寒暄過後正準備提着食盒離開,就看到那邊婆子跟丫鬟吵鬧了起來,身穿蜜合色刻絲比甲的丫鬟是王姨娘身旁的雪枝。
“我們房的吃食怎麽只有這些,分明是在糊弄人。”雪枝氣的嘴唇都是抖的,這都多少日了,房中的物件回回都是缺了少的,姨娘次次都不願争搶,前些日子也是給的是普通的木炭,燒起來屋裏別說暖和,更是煙熏嗆鼻,她跟姨娘都不礙事,可九少爺還要讀書的,吃不飽肚子怎麽讀書,姨娘可全指望着他了。
婆子也是不怵她的,雙手自然垂下放在身前,身子側對着她站,冷聲道,“就是這些個了,今也是特殊原因的,大雪路不通,本來府內送菜肉的就來的不及時,送來的也少,有這麽吃的就不錯了,我勸姑娘別再鬧騰,不然讓三爺知道,也是免不得說上兩句。”
玉竹看了一眼雪枝提着的飯盒裏的。
旁邊的李媽媽按了下她的手,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解釋。
“是栖霞苑的要給王姨娘臉色看的,聽說這幾日,三爺都宿在她院裏。”
廚房裏除了忙着做活的,其餘的都無不是看熱鬧的,雪枝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咬着牙還是提着飯盒轉身走了。
玉竹回到江蓠院把飯菜擺上,又把廚房裏的事情原委講上一遍。
“姑娘,這沈姨娘也太過了,王姨娘不争寵也極少露面,我看苛待不止今日,往日什麽布匹料子,炭火也都少了不少罷。”
周懷寧邊吃邊點頭。
“等到晚上沒人的時候,去給沈姨娘院裏送上一筐銀碳,放在她院子門口就可。”她對王姨娘并沒有什麽情分,只周祁川到底照顧過她的。
玉竹雖然不懂姑娘這麽做的意思,但會照做,她們院子裏不缺東西。
周懷寧想着,沈姨娘做事情永遠是面子風光,裏面糟污,她可以苛待王姨娘母子,但絕對不會在錢財上虧待自己,不然以自己往日不吃虧的性子,不鬧個天翻地覆是不會輕易罷休的,想着上輩子自己看起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依舊心裏憋屈到底是為何?
用過早膳,周懷寧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立雪堂的雙合就來傳話,說是姑娘回來了,特意叫小輩們過去說說話。
周懷寧坐在妝奁臺前,這位雙合嘴裏的姑娘,是最尊貴的姑母,祖母只有這一個女兒,姑母在做姑娘時性子被養的嬌氣,那是周家老爺官運亨通,于是便定了忠勇候府蔣家的嫡幼子,忠勇候府祖上是開國功臣,侯爺爵位世襲,蔣家現在的候爺是姑母夫君的長兄,如今在朝堂上擔的是左副衛指揮使,從二品,基業正盛。
可姑母的夫君被疼愛幼子的婆母嬌慣,倒也沒多大出息,就将将兼得一個雲騎尉。
“這不時不節的,為何回來?”玉竹伺候姑娘梳頭。
周懷寧睡夠了腦子愈發清醒,是大伯在朝堂上被訓斥了?大伯領的是糧道的活,這幾日來,大雪不斷,想來除了京城以外,可能出現了雪災,不過這只是推測。
“一會你跟我過去。”
玉竹輕聲應下。
甘草把烘的熱t氣騰騰的鬥篷給姑娘披上,又把手爐遞上。
周懷寧帶着玉竹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立雪堂的竹林門口,只遠遠便瞧見一身姿挺拔男子,白色描金直身圓領長袍,腰間是一條墨綠色腰封,背手而立,白雪壓枝,一陣風掠過,枯枝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略走近些,她沒猜錯的話跟着姑母來到陳府的,便是蔣侯爺的嫡子,蔣聞階,上輩子他來過徐府老夫人壽宴,那時他已經在朝為官,傳聞他行事乖張,喜怒不定,審犯人向來都喜歡剝皮抽筋,确為酷吏。
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轉過身。
周懷寧看他眉目清冷,站定距離他兩步遠,行禮。
蔣聞階也只是抱拳回禮,然後為了避嫌後退幾步,舉止禮儀再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