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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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唐星直奔17樓的會議室，到了門口才發現，會議室裏除了她和郭巷之外，還坐着紅雲傳媒的副總何盈、市場部的負責人楊宇達和策劃部的負責人丁妍。

她走到郭巷旁邊的空位坐下：“郭主編……這……什麽情況？”

郭巷往會議室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市場部不久前剛談下了至想科技推廣服務的大單，一會兒那邊的負責人會過來碰個頭。

唐星一頭霧水：“可是……這不是策劃部的事嗎？”

郭巷面色沉重，撓了撓頭發：“那邊好像是看中了你之前寫的稿子，點名要你參與推廣的策劃。我本來想推掉的，可是楊宇達先一步跟何總請示了，說是就請你幫忙寫幾篇軟文、潤色下文案，不會讓你幹別的……”

唐星看出郭巷的為難：“郭主編，沒關系的，如果只是寫幾篇稿子，我可以幫忙。”

“我只怕策劃部到時候會做甩手掌櫃……”

郭巷嘆了口氣，還有句話，他沒說。紅雲傳媒集團內部一向崗位職責分明，借記者幫策劃部寫稿、潤色文案的事雖說也有先例，但是，點名某一個記者必須參與策劃項目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他只怕，對方是沖着唐星來的。

所有人到齊後，楊宇達看了一下手機，突然沖唐星招了招手：“唐星，至想科技的江總監已經到樓下了，在休息室，你去接一下吧。”

“我？”唐星更不解了。

看這陣仗，對方該是非常重要的客戶，這一屋子的負責人都幹坐着，喊她一個小兵去接，不太合适吧？

乘着電梯一路向下，她一直在想，事情的發展着實太詭異了。

心事重重走到休息室門口，她輕輕推開門：“您好，請問是至想科技的江……”

一室的昏暗，因為門被打開而突然變亮，唐星擡頭看向坐在休息室那端的人，笑容凝在嘴角。

那人穿着筆挺的西裝，幹淨利落的線條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棕色的瞳仁看過來，唐星突然感覺到有些接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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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上前，向她伸出一只手：“至想科技，江翊。”

唐星只覺得大腦“嗡”地一聲，耳畔傳來警報般尖銳刺耳的轟鳴，仿佛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她在午夜夢魇時拼命壓抑的陰影和回憶，一件一件撲面而來。

陳舊的單元樓裏，被紅色油漆寫滿威脅字眼的牆壁。

喧嘩的回家路上，街坊鄰居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擁擠的學校樓道，同學們毫不掩飾的異樣目光和嘲諷話語。

還有……

站在人群中沉默觀望，最後視若無睹轉身離去的少年。

……

她無視了對方伸出的手，快速地轉過身，竭力平穩情緒，生硬了語氣說：“我來帶至想科技的代表去會議室，跟我來吧。”

江翊信步跟在她身後。

很快電梯來了，唐星快步走進去，伸手按下17層後，就站到離他最遠的位置，目不斜視看着數字板。

電梯門一關閉，江翊走上前，将她逼在角落：“這麽久沒見，不打個招呼嗎？”

唐星冷淡地看他一眼：“沒必要吧？”

江翊靠得更近，見唐星的額發淩亂，他擡起手想替她捋一下，唐星卻應激似的，用力地用手臂擋開了。

江翊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有一瞬怔愣，而後發出一陣哼笑：“長脾氣了。”

“叮”一聲，電梯到了17層，唐星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電梯。

前一次在金誠看到江翊，她只以為是巧合，萬想不到，他會是公司的客戶。

這一次，紅雲傳媒對于至想科技的推廣服務，主要針對至想科技新推出的的社交APP——雲想星球。

會議開始，楊宇達着重向江翊介紹了策部圍繞雲想星球設計的幾個不同類型的初步策劃方向。

“我們的策劃人員會根據雲想星球的特征展開推廣活動。我們記者部的同事也會在文案方面支持雲想星球的所有需求。”

說着，楊宇達看了唐星一眼：“唐星啊，發布會前，我們需要在公衆號上先發幾篇有關現代人對于情感社交需求的話題稿造一下勢，你這邊和江總監多溝通下，看什麽角度植入雲想星球的元素更合适。”

唐星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會議室裏其他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她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平複了一下自己情緒：“我最近的采訪行程比較緊，可能會影響你們的進度，是不是可以換成其他人。”

江翊仿佛早就猜到她的反應似的，轉頭望向楊宇達：“楊主任，還記得我們之前談的合作前提是什麽吧？”

楊宇達想起此前兩人談合作時，對方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唐星必須參與策劃，忙對身旁的何盈解釋：“何總，之前江總監提過，他們看了唐星之前的報道，覺得她的文字很有感染力，很希望她能參與推廣項目的策劃。”

何盈坐到這個位置，哪裏會看不出來江翊的目的。

只是，紅雲傳媒能做到今天的影響力，是靠一個個項目，一篇篇出圈報道積攢起來的口碑，對于客戶的不合理要求，也沒有一味遷就的道理。

她思考了一下，對江翊道：“江總監，如果貴公司喜歡唐星的文字風格，讓她幫忙寫幾篇推廣文或是潤色文案都是沒問題的，不過，她畢竟主職是記者，我們記者部的記者幾乎工作都是滿負荷的……所以推廣項目這塊，主要還是由我們策劃部的人員負責，您覺得怎麽樣？”

江翊目光直剌剌看向唐星：“可以。”

何盈點了點頭，對唐星交代：“唐星，等下你和丁妍對接一下，這段時間辛苦一下，我會和行政部打招呼，在跟進雲想星球這個項目期間，不管你的上稿量和閱讀量數據多少，績效都會滿額雙倍發放。”

其實，對于唐星而言，根本不是工作量和績效獎金的問題。只是，何盈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根本沒辦法拒絕。

她幾乎是咬碎了牙答應下來。

***

星期一一大早，唐星就接到了丁妍發來的消息，要她本周內在紅雲在線的公衆號上發布一篇有關至想科技近年成果的深度解讀文章。

唐星立即回複了信息：【有企業相關的材料嗎？】

丁妍：【那邊說，企業介紹他們的官網上都有，其他的內容，需要你親自上門做采訪。】

果然。

唐星不再糾結，回了一句“好”，收拾了一下随身的采訪設備，出發前往至想科技。

到了至想科技大樓時，江翊正在開會。前臺讓唐星在門廳稍等片刻。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終于等到江翊散會。

辦公室裏，唐星公事公辦地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開始吧。”

江翊微微蹙眉：“唐星，你一定要這麽和我說話嗎？我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好好相處嗎？”

以前

唐星自嘲地笑了一下，低下頭，想起與江翊的初見。

那時她還在讀初中，跟着父親從江平轉學到秀江。江翊就住在她家樓下。

父親帶着她登門送鄰裏見面禮時，江翊的媽媽熱情地将他們邀請到家中，介紹說：“我們江翊和唐星是同一個學校的，以後，就可以相互照應了。”

她很慶幸，在陌生的城市這麽快就有了新認識的朋友，友好地向江翊伸出手：“江翊同學，我叫唐星，剛來這邊，以後就是同學了，請多多關照。”

江翊無視了她的手，對他媽媽說：“我作業還沒寫完，先回房間了。”

只留給唐星一個關門的背影。

思緒回到現在，唐星迎上江翊的目光，語氣平靜：“我們一直，不都是這麽相處的嗎？”

江翊被她一噎，哼笑着側着身子打量她：“如果你這麽說，那我現在餓了，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唐星果斷将筆記本合上t：“那等你吃過午飯，我再來。”

她剛要起身，江翊喊住她：“如果你現在走了，就是拒絕配合我的工作，我會向你們公司提出解除合作，并提請賠償。”

唐星頓住腳步：“江翊，你幼不幼稚？”

江翊無辜地攤了攤雙手：“我聽說南橋路有家食享花園的海鮮燴飯味道不錯，麻煩你跑個腿。”

唐星不可置信地看他：“南橋路離這兒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來一回，飯都涼了吧？”

江翊面帶微笑：“那是我的事。”

唐星深呼吸了一口，勉力維持冷靜：“好。”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出大樓後，唐星在路邊打了輛車，約莫過了四十多分鐘，終于到了南橋路。遠遠看到豎着食享花園招牌的大門外已經坐滿了等位的顧客，她把車門一關，連忙上前排隊。

拿到號碼牌時，前面還有十五位顧客在等。

眼看前面還排着長龍一樣的隊伍，唐星打算用手機消磨一下時間，從衣袋處一摸，卻沒摸到。

她愣了愣，又打開随身的小包，發現手機也不在裏面。

這會兒她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在身上別處也翻找了一通，仍是沒找到。

一定是下車時太着急，把手機都落在車後座上了。想到這兒，唐星急急忙忙地往回跑，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了大路上，哪還有什麽網約車的影子。

看着跟前熙熙攘攘的車流，唐星煩悶極了，轉身打算折返餐廳，走了沒兩步，腳下一陣刺痛，之前跑太快，腿抽筋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坐到人行道一旁的臺階上，想起再見江翊後就沒遇到過好事，只覺糟心不已。

“小姑娘，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路邊一位大嬸關注了她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征詢道。

唐星仿佛看見了救星，急匆匆求助：“不好意思，阿姨，您能借我兩百元嗎？我手機落在網約車上了，您可以把您的銀行賬號給我，等我回去了，我一定會把錢還給您。”

“不好意思哦，小姑娘，阿姨身上沒那麽多現金……”大嬸向她表示抱歉，臉上透着些微的防備。

“好吧，沒關系，謝謝您了……”唐星失落地坐到一旁。

“不過，阿姨可以幫你打電話。”那大嬸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追上前說，“你有沒有親戚朋友在這邊的啦？可以打電話讓他們幫忙的啦。”

唐星更喪氣了，她的朋友聯系方式都在手機通訊錄裏。

等等……她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打開随身的小包，掏出了一本手掌大的牛皮筆記本。那是她平常采訪用的速記本。

她急匆匆地翻到本子的最後一頁，潔白的紙面上寫着一串號碼。這是之前她誤删了嚴煦的微信後，重新将他加回來時，她為以防萬一特地記在本子最後的。

思想鬥争了一下，唐星對那個好心的大嬸說：“麻煩您幫我打個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