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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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看來電, 是母親打來的視頻電話。

唐星的母親梁敏原本是在國企做行政的，嫁給丈夫唐明洲後，就辭了原來的工作, 幫着丈夫一起操持工廠的事，原也是過了幾年富太太日子的。

後來工廠出事，唐明洲重病，梁敏一人挑起了家裏的重擔，為了籌措丈夫的醫藥費和女兒的學費，梁敏一個人兼了好幾份工。白天在超市做收銀，晚上還在家裏套圓珠筆。硬生生從一個柔聲細氣的溫婉女人變成一個會為了幾毛錢和菜販争吵的兇悍女人。

所以, 在高考填志願時，唐星毅然放棄了去青州大學的機會, 選擇留在江平本地。眼看着父親的身體一點點好起來，母親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唐星這才放心下來。

但對于唐星到秀江工作, 母親一直是擔憂的。高中的那些事，不僅僅給她留下了陰影，更傷透了母親的心。所以來到秀江之後, 唐星幾乎是每過幾天, 就給母親報備自己的情況。

這段時間因為工作太忙，一下子忘了和母親聯系, 這會兒如果接了視頻的話, 母親一定會發現自己沒在家中, 進而胡思亂想的。

手忙腳亂地連忙按下紅色的“拒接”鍵後, 唐星重新打了個語音電話回去：“媽, 怎麽了？怎麽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啊？”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哦，沒事。我和你爸剛散步回來, 想着好幾天沒和你聯系了，剛剛給你打視頻怎麽沒接啊？”

“……額……我現在在單位加班呢，不太方便。”唐星刻意壓低了聲音。

“這麽晚還加班啊。那你一會兒怎麽回家啊，還有公交車嗎？之前讓你學車，你還不樂意……”

“我有幾個同事一塊兒加班的，他們有車，會順路送我回家。”

“哦……那就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

“囡囡，你在那邊……都好吧？”

唐星的鼻尖泛起酸意，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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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母親聽出自己的情緒不對，她又故作開心地補充了幾句：“領導同事都挺照顧我的。借着工作，我還去了不少地方玩兒，可有意思了。”

“那就好……哦對了，媽給你做了一些鹵味和臘腸，過兩天給你寄出來。你記得收啊。”

“額，媽，你寄我單位吧，我正好分一些給同事。”

“也行。那你早點休息。”

“嗯。”

挂斷電話後，唐星長籲了一口氣。

未免被發現，還是得早點找到住處才行。

過了幾天，唐星果然收到了母親寄來的滿滿兩大箱自制的鹵味和香腸。母親擔心她不好好吃飯，在電話裏還在絮絮叨叨囑咐，不要一工作起來就沒日沒夜忘了吃飯，少吃外賣。

唐星将鹵味分裝好，給喬漾和郭巷分別送了一份，還給許菁菁和宋朝陽也準備了一份。

他們是她在這個城市裏為數不多的朋友。

宋朝陽興沖沖地發來致謝：【感謝我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下周五是煦哥的生日。】

唐星：【他不是出差了嗎，豈不是要在外地過生日了？】

宋朝陽：【我問過了，他下周五剛好返程。】

唐星：【那他平常都怎麽過的？】

宋朝陽嘆氣：【每年這一天，他都拉着我加班好嗎！唐星姐，求求你解脫我出苦海吧！】

想到之前嚴煦和他父親尴尬的相處，唐星心想，他應該都沒有好好地過過一個生日吧。自己接受了他那麽多的幫助，似乎也應該做些回報吧。

于是，她默默地開始了準備。

到了星期五那天，一大早，唐星就給嚴煦發了微信：【你今天回秀江嗎？】

嚴煦：【嗯，中午會到。不過，下午還要回單位把這周堆積的事情處理一下。】

唐星:【那你今天要加班嗎？可以早點回家嗎？】

嚴煦:【今天沒有庭審，應該沒問題。】

嚴煦全然沒有意識到生日這件事：【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唐星看着手機屏幕微微彎了眉眼，認真地輸入文字:【嗯，有一件……重要的事。】

【好。】嚴煦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下午，唐星請了一小時假，提前回家将各種準備好的食材搬了出來。

這段時間，趁嚴煦不在家，她偷偷練習了一些家常菜的做法，還跟着網上的教程學習了怎麽烘焙蛋糕。

前幾次做起來慘不忍睹，現在總算是堪堪入眼了。

取出烤箱裏的蛋糕胚和事先準備好的奶油，她用刮刀将奶油刮平整後，小心翼翼地用粉色的糖油在蛋糕上寫：“嚴煦，天天快樂。”

她希望他不僅生日快樂，每一天都能開心。

下方還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這大概會是嚴煦吃過的最醜的蛋糕了吧。”唐星一邊自嘲，一邊将蛋糕放入包裝盒裏，開始準備其他的菜。

一切就緒後，就等嚴煦回家了。

唐星解下圍裙，剛在沙發上坐着休息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很輕的敲門聲，只三聲就停下了。

“難道是忘帶鑰匙了？”

她上前打開門，門外卻空無一人。

正準備關門時，他突然觑見轉角處的一個黑影。

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唐星順手拿來一把掃帚，屏住呼吸上前，卻發現，轉角處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穿着校服的小男生。

“剛才是你在敲門嗎？”唐星放下掃帚，小聲地問。

男生看着她，點了一下頭。

“你想找什麽人嗎？”唐星不解，怎麽敲了門還要躲起來。

男生從身後遞過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唐星打開看了一眼，是個精美的領帶夾。

“給哥哥的。”男生說完，轉身就往電梯裏走。

“等等，你是嚴煦的弟弟？！”

男生頓住步子：“嗯，我叫嚴樂。”

這一家子，怎麽都是悶葫蘆呢？

唐星連忙拉住他：“等一下，你哥哥馬上就回來了。你來都來了，一起幫他過生日吧？”

嚴樂目光亮了一瞬，又暗了下來：“還是算了。”

唐星想起之前嚴煦提起父親落寞的樣子，分明是很在意家人的。嚴樂看起來也很在意嚴煦這個哥哥。

“不用不好意思。”她将嚴樂推到屋內的餐桌前，“我從小就想有個兄弟姐妹，可惜一直沒有。你對嚴煦這麽關心，他一定會很開心你來的。”

嚴樂局促地坐在餐桌末位，想了想開口道：“他沒跟你說過家裏的情況吧？”

唐星點點頭，給他倒了一杯可樂。之前确實沒有聽嚴煦提過，他有一個弟弟。

不過，嚴煦本身就是話少的人。

嚴樂沒有接過杯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最後還是起了身，對唐星說：“他不太喜歡我，你留我在這裏，他會生氣的。”

少年老成的樣子，和學生時期的嚴煦一模一樣。

唐星失笑，剛想勸慰他，門邊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這下不用走了，你哥回來了。”

嚴煦推開門，看到嚴樂的一瞬，溫煦的笑容僵住。

唐星興沖沖地迎到門口：“嚴煦，嚴樂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

嚴煦的語氣還是平和的，唐星卻隐隐察覺出一些不對勁。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釋：“不是，我做了一些菜，正好嚴樂也……”

“滴滴——”嚴煦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他快速看了一眼，眉峰微微蹙起，竭力平穩口氣對唐星道：“我有點事，你們吃吧。”

唐星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麽，電梯已經關上了。

雖然一頭霧水，但唐星很明确地感覺到了，嚴煦不高興了。

非常地不高興。

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看着餐廳這一大桌菜，不知道該怎麽做。

嚴樂走到她跟前，向她鞠了個躬：“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直接走了。

唐星徹底懵了。

她在客廳等了一個小時，嚴煦也沒回來，她也沒敢給他發信息問。

思來想去，還是給宋朝陽發了微信：【你知道嚴煦和他弟弟有什麽矛盾嗎？】

宋朝陽：【唐星姐，你不會把嚴樂領家裏去了吧？】

唐星：【有……什麽問題嗎？】

宋朝陽發了個“崩潰”的表情：【姐姐啊，嚴樂是煦哥同父異母的弟弟，煦哥的媽媽在他初中時就過世了。他爸那一t家子都是他的雷區啊！】

像是被什麽擊中，唐星蒼白的臉上血色褪盡。

她想起來，嚴煦是有說過，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可她沒想到嚴煦的母親竟然已經……

而且，嚴樂的年紀和嚴煦相差這麽多，她早該想到他們不是一個母親所出……

唐星心中頓時被懊悔和愧疚填滿。

想起嚴煦開門那一瞬間，由期待變成失望的表情，心底就像一把堅硬鋒利的刀刃，在一下一下剜着，一陣一陣地生疼。

今天還是他的生日。

她懊惱地連連錘了好幾下自己的腦袋。

唐星：【他剛剛出去了，你知道他平常都會去哪兒嗎？】

宋朝陽：【我剛看王宇哥發了個朋友圈，他們幾個發小在聚會。唐律師在那兒，煦哥會不會去那兒了？】

唐星連忙打開王宇的朋友圈，發現定位是在城西的黑胡桃餐廳。

唐星連忙打了輛車過去。

黑胡桃餐廳是一家音樂餐廳，半酒吧半餐廳式的開放型格局。大廳中央有舞臺，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樂隊在這裏演奏駐場。

唐星進去後，很快在靠窗的卡座前看見了嚴煦，他坐在最外側的位置，旁邊是唐勉。

他對面是王宇，王宇身旁坐的是祝扶黎。

果然是發小聚會。

唐星的心放下了一些，剛想上前，又停住了。

原本是想找嚴煦解釋，但他現在和朋友們聚會，正開心着。應該不會想看到她吧。

“小姐，您幾位？”服務員見她站了良久，上前問訊。

“噢，就我一個人，我坐那邊就可以。”唐星随手指了個位置，那裏有深藍色的沙發座椅阻擋，剛好在嚴煦的視線盲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