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茱萸紅茶
第014章茱萸紅茶
荔紅枝帶着自己的倆侍女牡丹芍藥進門,就瞧見荔水遙在一幅頂天立地的巨大牡丹圖下煮茶,這一幅圖上,魏紫姚黃趙粉,花色繁而不雜,反而充斥着富貴滿堂的大氣韻味。
而那個從小就令她嫉妒的小妹,身穿一襲淺紫藤色齊胸襦裙,簡簡單單挽着一個松散的單髻,簪着一支蘭花白玉釵,面容淨透嬌豔,她在那副玉堂富貴的大幅絹畫下,像一叢遺世獨立的嬌蘭,竟沒被牡丹比下去,反而相映成輝。
這讓她滿心嫉妒的冒火,又想起在棠氏內學堂上學時,姨丈誇她的話,內蘊文采,氣質卓然。那時她眼巴巴湊上去求誇贊,姨丈卻敷衍的誇她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女子。
——世家女子,賢良淑德的多着呢,誰稀罕!
“姨姐來了。”
荔紅枝微訝,循聲望去就見蒙炎正坐在西梢間書房裏,手裏拿着一把烏黑色的長刀,正用雪白的錦帕擦拭。
“拜見蒙鎮國,妾這廂有禮了。”荔紅枝妩媚一笑,扭着身子盈盈下拜。
荔水遙的小茶幾上擺着一溜十二只粉彩花神杯,每一個杯子裏都盛着一種清澈的水體,顏色各異,聽得荔紅枝故作媚意的說話聲,便選了一杯朱砂色的倒進了煮沸的茶湯裏。
蒙炎來至荔水遙身旁坐定,望着荔紅枝笑道:“姨姐別客氣,來到這裏只當是自己家吧,請上座。”
荔紅枝頓時掩唇嬌笑,“有您這一句話,妾還客氣什麽呢。您是不知道,我家小妹啊,自小體弱多病,家母總是憂心忡忡,這回一聽小妹又病了,多日不見好,心裏着急就借着為小妹賀芳辰的由頭讓我來照顧幾日。”
荔水遙道:“阿娘今年送了什麽生辰禮給我?一套時興的裙裳,一斤燕窩?”
“哎呦呦,到底是你,我聰穎敏慧的小妹,你猜的一絲不差。”
說着話,便示意侍女把禮物送上。
蘭苕九畹各自從牡丹芍藥手裏接過東西,退避一旁。
荔水遙望着自己新調制出來的,殷紅色的茶湯,微微揚唇,“帶上今年,阿娘已經連着送了三年同樣的了,只裙裳顏色質地不同,燕窩品類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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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害死蒙炎,拿着放妻書歸家,在娘家的境遇大變,才從吳媽媽那裏知道,她本以為的阿娘親手裁剪制作的裙裳都是在外頭鋪子裏買的成衣,至于燕窩,都是阿娘吃用剩下的罷了。
“你呀,就知足吧,每逢你的生辰你至少還能收到東西,我呢,我一根毛都收不到。”荔紅枝嘴上說的輕松,心裏免不得憤恨不平,只是年年如此,她都習以為常罷了。
這時,小翠提了一個食盒來至門外廊下,九畹迎出去便問道:“小翠姐姐,可是有事?”
小翠把食盒交給九畹,笑道:“老夫人今日才知道花朝節就是大娘子的生辰,特意親自下廚做了一碗荷包蛋長壽面讓我送來。”
說罷,小翠等不得九畹回話就幹脆的走了。
九畹提着食盒送至荔水遙面前,荔水遙便道:“早上只用了半盞燕窩,正好餓了,端出來我吃了吧。”
蒙炎就看着九畹從食盒裏端出來一只花鳥紋大面碗,碗裏頭蓋着兩個圓圓的荷包蛋,邊上焦黃酥脆,還配了兩根碧翠的葉子菜,撒了兩滴胡麻油,聞起來鮮香撲鼻,面條細白,湯色偏濃,這一看就是他娘親自做出來的手擀面,還用黃豆醬和蔥花炒了湯底,只不過面條特意做細了一圈。
“好香。”荔水遙被這面條的香氣勾的口舌生津,先喝了一口湯,随即就拿起筷子開吃。
蒙炎微微動容,他本以為她會嫌棄,畢竟前世她說過,自己娘做出來的東西不是人吃的,比如她娘曬在後花園菜圃裏的黃豆醬。
荔紅枝望着那發灰的湯色,下意識捂住了口鼻,笑嘻嘻道:“小妹,幾日不見刮目相看,這般混沌的面你竟下得去口了呀。”
蒙炎冷冷道:“這是我娘親手做的手擀面。”
荔紅枝面色一僵,連忙描補,賠笑道:“怪不得聞起來這麽香呢,還有嗎,給我也來一碗。”
“怎麽,今日也是姨姐的生辰?”
荔紅枝面上挂不住,便瞅着吃面吃的正香的荔水遙道:“哦,我想起來了,小妹和棠家表弟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
銜着青菜的荔水遙一頓,擡起眼和蒙炎對視,理直氣壯的點頭。
蒙炎心想,我上輩子就知道了!
荔水遙又吃了些面條就放下了筷子,她看着碗裏不見少的面,捂着已經有了飽脹感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這面條會生崽?”
“面是很能吸湯汁的食物,你吃飯又先喝湯,自然把自己喝飽了,面卻不少。”蒙炎一把把花鳥紋大瓷碗端起來,沒幾筷子就把剩下的湯面吃的一幹二淨。
荔紅枝瞧着他們相處,心裏警鈴大作,便袅袅婷婷走至荔水遙身畔,以大袖為遮擋,捏着一支紅豆流蘇金釵示意荔水遙低頭來看。
荔水遙果然瞧見,背着蒙炎将紅豆流蘇金釵往胸圍子裏一藏,起身便道:“早食的時候聽阿家說今日要種黃豆,我去幫忙。”
蒙炎又不瞎,自然把那姐妹倆藏情露奸的把戲都看在眼裏,立時便冷了臉,“你金尊玉貴還能下地撒種不成?”
“這樣吧,郎主既已下令沒有你的允許不能外出,不如直接打造個金籠子把我關起來,你若做不到,我偏就去幫着阿家阿翁撒種,阿家親手給我做的手擀面我能白吃嗎?哼。”
話落,徑直帶着蘭苕走了,把九畹紫翹服媚都留在了堂上。
荔紅枝全然不把那三個大丫頭放在眼裏,荔水遙一走她立馬占了荔水遙煮茶的位置,塗抹着豔麗蔻丹的手指一寸寸挪向蒙炎,“蒙鎮國,你可想知道方才我給了小妹一個什麽東西?”
蒙炎看着荔水遙就那麽走遠,把他留給荔紅枝,面冷心寒,僵坐不語。
“一支釵,紅豆流蘇金釵,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這首相思紅豆詩,您可聽過嗎?”
“我一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武夫,如何聽過這等風雅詩。”
荔紅枝一雙媚眼如絲,打量着蒙炎強健的體魄,嫌茶幾礙事,攀摸着榻沿往蒙炎懷裏依偎。
九畹兩眼冒火,立馬咳嗽了一聲。
此時,荔紅枝滿眼滿心裏都是眼前這個能讓她心潮澎湃的男人,視旁人如無物,當她發現蒙炎不抗拒她的靠近時,越發喜的心癢難耐,攀着他硬實的手臂,悄悄道:“小妹心裏只有棠九郎,她一見了那紅豆釵就知道是她的九郎所贈,急得不行,又怕你瞧見,慌的一把就塞自己胸圍子裏了。”
蒙炎心頭火起,但他這回按捺住了,反而捏了一把荔紅枝白潤潤的手臂,“她不知好歹,你呢?”
荔紅枝歡喜的上了天似的,忙忙的表忠心,“她不懂你的好處,我卻十分懂,這男人啊,要麽有權勢,要麽是豪富,要麽就身強體健,天賦異禀,我觀妹夫你三樣都占了,又年長,必是會疼人的,小妹經受不得,我卻狠經得住,妹夫也不必心裏有愧,我是個寡婦,只圖你這個人罷了,也是幫着小妹分擔的意思。”
紫翹漲紅臉,恨不得沒長耳朵。
九畹也沒奈何,只寄希望于姑爺坐懷不亂。
誰知蒙炎卻道:“今日花朝節她的生辰,是個好日子,夜裏我書房的茶水總是冷的。”
荔紅枝聞弦歌知雅意,立馬歡喜的接話,“夜裏我給妹夫送一壺熱熱的茶水去?”
蒙炎笑而不語,端起荔水遙走之前抿了半口的茶一口灌進了嘴裏,頃刻間五官都皺巴到一起去了,咽下肚子立時震怒,“這是什麽鬼茶,怎麽是辣的?!”
九畹冷着臉道:“茱萸紅茶。”
蒙炎頓時想到為何荔水遙只抿半口就放下了,臉上竟一點異樣都不顯露,她是故意的不成?
這時锟铻走了進來,禀報道:“郎主,魯王來了,知道您在正院會客往後花園幫老主人種黃豆去了。”
彼時,荔紅枝正用她顫巍巍那兩團一個勁往蒙炎胳膊上蹭,蒙炎聞聲即刻一甩手,站起來就往外走,“怎能讓魯王下地,還是我去吧。”
荔紅枝蹭歪了,一趔趄倒在蒙炎坐過的位置上,摸着錦褥上遺留的餘溫,騷1媚一笑,站起身便施施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