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櫻桃畢羅
第015章櫻桃畢羅
春光日暖,鳥雀呼晴。蓮湖東邊是一片方方正正的農田,阡陌交通,仿佛一塊塊刀切整齊的豆腐塊。這一塊種的是綠油油的蔥和韭菜,那一塊種的是胡瓜和菘菜,種的最多的是五谷食糧,這個時節都還是禾苗綠秧。
荔紅枝手持團扇,扭着腰肢走來時,一眼就瞧見了一個正舉着鋤頭刨土坑的壯年男子,只見他頭上戴着一頂夔龍紋紫金冠,t穿了一身紫色束袖錦袍,生得一張俊美郎豔的臉,寬寬的薄肩,窄勁的腰。
荔紅枝團扇半遮面,咬着帕子想,今日果真是個好日子,不僅撩到了身軀偉岸的親親妹夫,還又得見一個美男子,不用猜她也知道,這位刨坑刨的土渣滓亂飛的美男子定是至今未曾婚配的魯王無疑了。
劉氏再次抖抖包髻上的泥土,無奈的道:“魯王小祖宗,咱別刨了,你也玩去吧,讓你阿翁也給你做一個釣魚竿去。”
蒙炎換了一身粗麻短褐走來,兩袖卷過胳膊肘子,從魯王手裏奪下鋤頭就道:“別添亂了,一邊玩去。”
魯王不幹,搶來劉氏挎在胳膊上的竹籃子,就笑呵呵道:“大娘,想吃你做的豆花了,大娘給做不?”
“這有什麽難的。”劉氏慈愛一笑,“那行,這塊地交給你們種着玩吧,咱魯王就是有吃福,你是怎麽知道大娘昨晚上就把黃豆泡上了的。”
魯王笑道:“大娘都說我有吃福了,想必是年年臘月二十四祭竈王,我心誠,竈王托夢了。”
劉氏哈哈一頓樂,踩着田壟走了。
魯王彎腰撒豆,往地裏一看,沒坑,他兄長拄着鋤頭如拄長刀,昂身直立望着一個方向,他好奇也跟着看了過去。
春光在果林裏跳躍,灑下斑駁的光影,櫻桃樹下站着一個仕女,素手摘紅櫻,淺紫藤色的紗袖滑落,露出一截纖纖皓腕,端的是衣袂飄飄,仙逸嬌豔。
秦雲祥立即認出這是兄長娶的新婦,荔氏嫡女,嘴巴一咧就笑着打趣,“兄長,還沒看夠不成?”
“沒看她,正思量着把湖邊的風雨連廊水榭亭子都修葺一番,夏日裏也好乘涼消暑。”
秦雲祥立馬道:“我分得了一支擅長修建督造之事的部曲,過幾日給兄長送來使喚?”
“行。”蒙炎彎腰,熟練的開始刨坑,“幹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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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塊地,半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我新琢磨出來一招,求兄長指教。”
“是什麽招式?是妾能看的嗎?”
荔紅枝輕搖着蝶戀花的團扇,踩着田壟,搖曳生姿的走來,嬌笑連連。
秦雲祥渾身一抖,遠離田壟。
“這是你嫂子的姐姐,荔三娘子。”
秦雲祥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荔紅枝十分貼心,盈盈下拜,柔柔道:“妾拜見魯王殿下,殿下,妾今年将将雙十年華。”
秦雲祥眨巴兩下眼,點點頭含混了過去,低着頭極認真的撒豆種。
那邊廂,坐在亭子裏的蒙武也把釣魚竿做好了,放在美人靠上背着手就離開了亭子,往種着一片翠竹的那處去了。
荔水遙一時貪嘴吃了好些櫻桃,牙有些酸倒了,瞧見釣魚竿做好了,興致起來就道:“找個小鏟子挖泥鳅做魚餌,咱們可以釣魚了,上回小郎抓的那條大白魚我生病沒吃上好可惜。”
蘭苕望着不遠處緊緊挨着蒙炎,恨不得爬到蒙炎背上的荔紅枝,嘆氣道:“娘子,真就由着三娘子不成?您往地裏瞧瞧,實在不像樣子,關起門來倒罷了,這會兒魯王殿下還在呢。”
荔水遙坐在美人靠上擺弄新鮮出爐的魚竿,淡淡道:“他又不是死的,武功又高強,若是不想,荔紅枝豈能靠近他半分。”
九畹找了過來,正坐在石階上生悶氣,望着地裏的情景,實在忍不得了,就道:“娘子說的不錯,已經被三娘子勾到手了,那二人已經約好去書房了。”
“去書房做什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約在書房,還能做什麽。”九畹沒好氣的道。
蘭苕“啊”了一聲,她實在想不到,三娘子的手腳竟如此快,手段竟如此厲害。
太陽升到中天,萬裏無雲,日光爬上美人靠,牽了荔水遙柿柿如意的缃色披帛,她把手攤開放在披帛上,日光就鋪了滿手,一會兒功夫就曬的暖暖的。
她喜歡春光的溫柔,夏日的熾陽讓她心有餘悸。
一尾鯉魚從蓮葉深處游到了湖邊,攪動水花,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活潑靈動。
荔水遙琢磨着,這魚在日光下太靈活了,不容易咬鈎啊。
“罷了,用過晚食,夜幕降臨咱們再過來吧,那時的魚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魚餌放下去最容易上當了。”
荔水遙自己拿着魚竿,打從櫻桃樹下走過,被紅豔豔的果實壓彎了的枝條打了頭,她眼饞牙酸,忽然就想吃櫻桃畢羅了,于是和侍女們一起摘了許多,用裙擺兜着,就往竈房尋徐大娘去。
徐大娘做得一手好畢羅,櫻桃餡的,酸甜可口,是她最拿手的。
這樣想着,便已是口舌生津。
那邊廂,蒙炎見荔水遙要走,立時扔下鋤頭大步流星的追了上來,一把握住荔水遙手臂,目光死盯着她繡着折枝臘梅的胸圍子。
荔水遙正兩手牽着裙擺兜櫻桃呢,見他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肌膚燒穿似的,雪白水嫩的腮上立時就浮現了紅痕。
這時田裏傳來荔紅枝撩逗魯王的嬌笑聲,荔水遙心念一轉就知道他想看的是什麽了。
“荔紅枝跟你說什麽了?”
蒙炎比荔水遙高出一個頭,他雙臂将她圍攏時,就把她遮的嚴嚴實實,探手那麽一抓,惹得荔水遙渾身一酥,一顆一顆摘的那些大紅櫻桃散了一地。
荔水遙仰頭瞪他,星眸覆霧,賭氣道:“才一支紅豆釵你就受不了了?我那裏還有十支呢,從我六歲學女紅起,每年生辰我為他繡制一條腰帶,他親手為我制一支釵,我們在長輩的默許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長大,情深意濃,更有親情牽絆,豈是你能比的!”
一番話仿佛一筒鋒銳的羽箭,箭箭插在蒙炎的心窩裏,他雙眼發赤,死盯着她。
“給我。”
“姑爺莫惱,在奴婢這裏。”蘭苕慌忙從香袋裏拿出紅豆金釵,顫巍巍雙手奉上。
蒙炎拿在手裏,當着荔水遙的面,徒手折斷,拆毀,揚手猛的一擲,“咚”的一聲落水,驚的那尾鯉魚一眨眼消失不見。
“毀了這一支,我那裏還有十支呢,再也不會讓你找到。”
九畹被蒙炎身上冷戾的氣息所懾,兩股戰戰,哀求道:“娘子,求您別說氣話了。”
“我偏要說。”荔水遙一指點在他心窩裏,眨眼間,豆大的淚珠滾落,“你又是什麽好人,你說的,不過是偏愛我的皮相罷了,荔紅枝與我相似,你就允她靠近,偷偷占寡婦便宜,你就是個純純的老色1胚!”
說罷,扭身便走,“怕他作甚,咱們做咱們的櫻桃畢羅去。”
蒙炎僵在原地,頭皮氣的發麻,腦子混沌,好半響,荔水遙走遠了,他才怒而反駁,“誰占寡婦便宜了?!誰老?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