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密謀洩露
第026章密謀洩露
京都每逢旬休節假,金吾不禁。
鎮國公府上專司打更的老仆敲響了戌時的梆子。
荔水遙斜靠着軟枕,手裏捏了本書,眼睛卻看着外頭,天擦黑了,九畹怎麽還沒回來。
這時服媚從門外走至荔水遙跟前,開口就道:“去後門上問過了,人家說影兒也沒瞧見,許是做賊去了吧。”
荔水遙嚴厲的看她一眼,懶怠再去調1教她,“別累着你,下去歇着吧。”
服媚身子一僵,立馬警醒過來,恭敬退後,躲到小豌豆和小冬瓜後面站着去了。
蘭苕實在不放心,道:“許是你前腳回來,九畹後腳就到門口了,我去迎一迎。”
荔水遙哪裏還看得進去書,随手扔在雲紋紫檀小幾上,立即道:“去吧。”
與此同時,一輛裝滿食材的牛車停在了後門上,九畹從上面下來,正要擡手敲門,就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借着挂在門楣上的大燈籠一看,是個小郎君,生得一張敦厚可親的臉,看起來不甚高大卻壯碩的身材,九畹仔細辨認t了一下,試探着開口,“你是虎翼小郎君?”
虎翼翻身下馬,連忙拱手,沒開口先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來,“原來是九畹小娘子,你今日穿的是新式的騎裝?乍一看像個沒長成的小郎君一樣,我沒敢認。你一個小娘子,天黑才回來,弄什麽去了?”
九畹心虛,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胸,但是立馬想着不能欲蓋彌彰,又把腰身挺直,神态松弛,笑道:“虎翼小郎君忙什麽去了?”
虎翼笑道:“剛從郊外回來。”
九畹笑問,“去郊外做什麽?”
虎翼是蒙炎從戰場上撿來的,打仗的時候身邊出過細作,一開始沒防備只因她是大娘子身邊的大侍女,現在她又問,虎翼立馬警惕起來,但轉念一想,郎主也沒說不讓和別人說,就含糊的道:“奉郎主的命去太上觀問了幾句話,你不能再問了,再問我也不說了。”
九畹臉上的笑容加深,立馬說出在回來的路上打好的草稿,“我是奉大娘子的命,為後日的荔枝家宴出門采買食材,有幾樣調味的東西,我逛了許久才在胡人聚居的坊市裏買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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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後門的是個瘸腿的老兵卒,聽到說話聲就把門打開了。
“虎翼小郎君,別誤了郎主的差事,快複命去吧,再說一會兒,我怕大娘子身邊這個侍女就把你滿腔子裏的好事都知道了。”
虎翼黑臉一紅,牽着馬,低着頭,趕緊溜進去了。
九畹沖老兵卒一笑,指使着白駒把牛車拉去竈房那邊卸貨,她徑自往正院去了,半路上和蘭苕遇見,二人一同回去複命。
西客院,西廂房,燈火通明。
荔紅枝躺在美人榻上,發髻拆的一個不剩鋪在枕頭上,侍女芍藥正用棉線為她絞面,将臉上長出的絨毛絞去可使得臉更光滑。
這時牡丹推門而入,走至近前就道:“打聽着了,九畹出門置辦了滿滿一車的食材回來,看樣子,四娘子是鐵了心在後日辦荔枝宴。”
荔紅枝依舊閉着眼,嘴角卻耷拉了下來,“來就來吧,正好給我機會報仇雪恨。”
牡丹憂心忡忡,勸道:“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這裏也不是混沌的孫家,奴婢冷眼瞧着,這府上是外緊內松,夜裏守門的,巡邏的都是滿身煞氣,秩序森嚴,奴婢心裏害怕,娘子萬萬不可急躁。”
荔紅枝睜開一雙媚眼,揮退芍藥,擡起手,摸着手腕上粗粗的纏絲金镯,狠厲一笑,“我立過誓,只要能從孫家那糞坑裏脫身,往後餘生只為自己活,棠靜韞咬文嚼字,引經據典的罵我,都是小事,我身為表姐,只當她年紀小不懂事,可她千不該萬不該拿我墊腳揚名,這次荔四能把我和她弄在一個院子裏,正是個好機會,我不會放過,你是深知我經歷過什麽的,你不該勸。”
牡丹心疼的握住荔紅枝的手,咬牙道:“奴婢盡心幫您。”
荔紅枝便笑起來,“時辰還早,把插屏拿來,今夜便能繡完這副金蟾折桂,三四月份新科進士發榜,上榜的還罷了,那些落榜的,難道就不想買個這樣的插屏回去擺在書案上供着,取個好彩頭嗎,咱們就又能多得些使喚銀子了。”
“是,這就去拿。奴婢的繡藝趕不上娘子,便多打些絡子。”
“那就撿寓意好的打,步步高、一串紅、魚躍龍門、金蟬子、雀登枝、如意方勝、狀元及第。”荔紅枝從牡丹手裏接過插屏,不無嫉妒的道:“幼時同在棠氏內學堂上學,課業種類繁多,姨丈讓選一樣精修,荔四選了繪畫,我卻選了繡技,現在卻是後悔不疊,她畫一幅畫,一日便成,撐死了十來日罷了,我繡一副繡品少則十幾日,多則幾個月,耗費時光不說,若想賣出高價還得我把眼睛熬瞎,嘔心瀝血才成,早知有今日,我當年也選繪畫了,現如今附庸風雅的多,随便勾勒幾筆拿到書畫鋪子裏也能賣兩個錢了。”
牡丹便笑道:“奴婢記的清楚着呢,當年娘子坐在前頭聽課,奴婢們跪坐在後面守候,奴婢記着當年有一堂課,棠氏郎主講的大概意思是,每個小娘子天性禀賦不同,個人選個人的,四娘子于繪畫一道上有天賦才選了繪畫,娘子于繡藝上有天賦才選了繡藝,可不是沖着哪一樣最容易賺錢選的。”
荔紅枝往燈下湊了湊,一面穿針引線一面耷拉着嘴角道:“有時我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天性禀賦也是截然不同,命也如是,我命苦福薄,少不得使盡手段,不要臉不要皮的往上攀着才能不墜泥沼,荔四怎麽就那麽好命。”
牡丹低下頭打絡子,道:“要奴婢說,最好命的是棠十娘子。”
“是了,棠靜韞不僅有個事事為她打算的好娘,有個嬌寵她的好耶,還有個疼愛她的好兄長。”荔紅枝又在插屏上落了幾針,“姨丈和善,幼時常見他把棠靜韞抱在懷裏,抱着看花,抱着捉蝴蝶,荔四在旁邊看着攙的流口水。”
驀的,荔紅枝氣的把插屏摔地上,“那小賤人明明已經擁有了那麽多,憑甚還要來和我這苦命人搶魯王!”
牡丹心疼的望着,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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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對着院內的那一面是月洞窗,彼時,窗上映出了兩座蓮花臺燈的影子。
窗下擺了一張四面平臺座如意花卉紋紅木矮榻,榻上置了一張雲紋花腿方幾,荔水遙伏在上面正攏着一只并蒂蓮爐鼎,聞香。
蘭苕紫翹陪着,一個倚窗打絡子,一個在燈下繡抹額。
九畹在下面,坐着一張繡墩,守着一張香幾,正在用飯。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九畹吃好了,小豌豆連忙過去收拾,都歸攏到提盒裏提了出去,小冬瓜依舊站在角落裏,不吱聲仿佛壁花。
九畹脫鞋上榻,這才把一路去一路回經歷過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一遍。
荔水遙勾着手指弄煙,聽她說到在後門和虎翼碰上,虎翼奉命去太上觀問話,她立馬坐直了身子,滿心緊張起來,但仔細想想那日她去太上觀遇見的是兩個小道童,小道童年紀小不知事,應該記不清她說過什麽話吧,倘若妙有小道童全都記着,也告訴了虎翼,虎翼告訴了蒙炎,蒙炎若是問我那句“分明是他利用我殘害我,因何我不得往生,他一生卻富貴滿堂,官至宰輔”是什麽意思,我該怎麽解釋?
荔水遙越想越慌,呆呆的咬起手指來。
九畹瞧着不對,連忙去看蘭苕,那日跟着去太上觀的是蘭苕。
蘭苕放下絡子連忙爬過來,把手指頭給她拔出來,嗔怪道:“娘子想什麽入了神,怎麽還和小時候似的,把指甲都咬豁了。”
荔水遙回神,破罐子破摔的想,他若是知道了就當是天意吧。
“我要你買的東西買到了嗎?”九畹從紫翹的笸籮裏摸出來一把小剪刀遞給蘭苕,而後就把手探向自己的襟懷,摸出了一個白瓷小葫蘆藥瓶,手指頭那麽長,兩顆糖葫蘆似的圓鼓肚子。
“在這裏。”
荔水遙沒怎麽看,正伸着手指頭讓蘭苕修理指甲,“一次用多少能把一個人迷暈個一兩天?”
九畹咽下一口唾沫,驚恐的看着荔水遙。
荔水遙驀的看向站在昏暗角落裏的小冬瓜,心髒漏跳一拍,啊啊啊,把這小丫頭忘了!
“小冬瓜你過來,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小冬瓜擡起小小的臉,兩眼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