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打秋風

第048章 打秋風

小蕭氏惱恨荔水遙既忤逆不孝又無用, 夜裏輾轉難眠,深覺嘔得慌又虧得慌,就生出一個主意來, 又顧忌着不敢下手,恰逢二兒媳王氏哭鬧威脅着要錢, 逼的她沒法子, 她心一狠就下了決心, 把王氏叫到跟前就道:“咱們家是個什麽光景,想必你心裏也是有數的, 兩千兩我實在湊不出來,不若你往你四妹妹那裏走一趟, 弄得來弄不來,弄多少全憑你自己的本事。”

——往老大媳婦娘家送禮就有,給二兒子還債就沒有?!

王氏鼓着一口氣正要鬧, 忽聽讓她去鎮國公府,她連忙把即将脫口的話咽回去了, 登時就賠笑道:“我聽聞, 四妹妹本事大,已是攥住了那府中庫房的總鑰匙?”

小蕭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身邊出內鬼了, 誰是你的耳報神?”

王氏賠笑不答, 草草一禮就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坐到梳妝臺前就使喚侍女給她拆散發髻,重新梳一個适宜出門走親戚的發式。

荔雲鶴拿着一卷書走進來,在她身邊坐下就急忙問道:“阿娘怎麽說, 到底湊出來沒有?。”

王氏斜睨他一眼,一邊戴耳墜子一邊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你阿娘有一屋子的珠寶首飾,随便拿出一小匣子來就能幫你抵了,可誰讓你是個窩囊廢,親娘也看不起你,三不五時叫一桌席面回家,寧願拉攏着隔壁姓棠的外甥吃也不搭理咱們,你這個娘啊,真真不知道怎麽說。”

“休要多嘴多舌,單你這一段話,七出之條就中了幾條,你自己忖度。”

王氏冷笑,“你拿着本破書跟我裝什麽,在自己卧房裏都不讓我說,想憋死我不成,若非看中你還算對我和寶兒一心一意,早不和你過了。一大家子,各懷鬼胎,我若不想着法兒從她手裏摳點東西出來,待得你們家這個空殼子破裂之時,咱們小家拿什麽過活。”

荔雲鶴面上一窘,就道:“四妹妹才嫁了鎮國公,再如何也能撐好些年。”

王氏對鏡描眉,笑道:“所以啊,我聽你娘的話這就去探探路,四妹妹心軟,又好哄,我再帶上寶兒,讓寶兒纏磨一番,想必能成。”

荔雲鶴也笑起來,把書本扔在一邊繡墩上,袖攏着手道:“每逢三大節,聖上都會往鎮國公府賞賜東西,金銀珠寶,禦制珍玩,數之不盡,用之不竭,還是四妹妹好福氣好運道。”

王氏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不無嫉妒的道:“你阿娘有千百個不是,卻有一個好處,給你生了兩個美貌無雙的妹妹。”

荔雲鶴立時就撂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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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撇嘴,卻也不敢再多言。

·

臨近午時,鎮國公府的側門抽去門檻,迎了一輛翠幄流蘇車進去。

服媚在前引路,道:“您來的正是時候,娘子今日從庫房裏翻出了兩大箱子的禦賜衣料,挑揀着要為上門的窮親戚做衣裳呢。”

王氏心裏歡喜,嘴上道:“蒙氏有窮親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

“阿娘,我要下來自己走。”

王氏回身就對侍女道:“放他下來吧,這是到他親姑母家了,不必那般拘着。”

荔金寶一下地,撒着歡在長廊上奔跑。

約莫一刻鐘,服媚就把王氏母子領到了垂釣臺。

垂釣臺卸去了隔扇,面朝蓮湖,南北通風,東面連着風荷水榭,西面連着回廊,彼時,在臺中擺着一張三面屏紫檀榻床,荔水遙正坐在上頭,鋪了滿床的衣料子,縷金妝花、雲錦彩綢、紗羅錦緞,匹匹流光溢彩,華貴無比,市面上的衣料頓時就被襯的黯然無光。

王氏忍着沒低頭看自己的裙子,舉步上前,揚聲笑道:“四妹妹,忙着呢?”

九畹搬來一個矮矮的繡墩放在榻床邊上,笑道:“您請坐。”

王氏看着滿滿當當的榻床,實在也沒有她能坐的地方,就順勢在繡墩上坐了,仰頭望着荔水遙,又笑道:“阿家說四妹妹有身孕了,想着你這是第一胎沒什經驗,便讓我來跟四妹妹你說道說道。”

“知道了,二嫂且先坐着,我忙着呢。”荔水遙把王琇瑩叫到跟前,扯開一匹四時花卉粉藍色煙羅披在她身上,比了比她的膚色,笑道:“這個顏色很襯你,拿來給你做一身襦裙。”

“舅母,我有、有衣裳穿,這個太華貴了。”

蒙玉珠捧着一盤荔枝從榻床後面走過來,倚着床屏就道:“你的包袱裏攏共沒有三身衣裳,裙子短的蓋不住腳面,你哪有衣裳穿。”

荔水遙便笑着道:“庫房裏放衣料的箱子壘成了山,這般多的好料子,白放着就朽爛了,由春入夏也快,就着這一回翻出來,咱們一家子都做新衣裳穿,不只為了你,且別拘謹。”

說着話,又扯開一匹折枝紅梅紋金縷紗往王琇瑩身上披,“這匹料子可以給你做兩件大袖衫。”

王氏看着那金光閃閃的紗料舔了舔嘴,故意笑出聲道:“好閃亮的料子,若有餘料還可以做兩條披帛。”

“阿娘,我要吃荔枝!”這時荔金寶沖着蒙玉珠跑過去,上手就搶,蒙玉珠沒防備被他撞了一個趔趄,手上玉盤沒拿穩,“啪”的一聲掉地下了,虧得地上鋪了杏黃的地毯,白玉盤才沒碎,只是一盤子的荔枝都撒了,滾的到處都是。

王氏笑道:“掉在地上的不能吃了,四妹妹,還有嗎?”

蒙玉珠有些生氣,蹲在地上一顆一顆的撿,“帶着殼呢,掉在地毯上了,怎麽就不能吃了,給你。”

說着話就塞了一顆給荔金寶。

荔金寶當即就咬破殼吃起來。

王氏臉色僵了僵,拿眼睛去看荔水遙,等她說話。

荔水遙裝作沒看見,選出一匹燈籠錦,“這個給你做繡鞋。”

市面上十兩銀子一匹的燈籠錦做繡鞋?!

王氏一口氣險些沒上來,“這、是不是有些奢靡了?”

“二嫂說的是,我再找找。”

于是又扯開一匹通體泛着銀光的布料,“二嫂你幫着掌掌眼,這一匹拿來做繡鞋的鞋面如何?”

王氏忙忙的站起來,上手去摸,“我的祖宗,這在外頭叫雪緞,十兩銀子一尺!”

王琇瑩吓的連連後退,“舅母,我有鞋穿,不用做新的。”

蒙玉珠攬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又要拆穿你了,攏共只一雙,在你腳上穿着呢,下雨天淋濕了你都沒有換的,不做新的,穿我的不成,咱兩個的腳可不一般大。”

荔水遙有些累了,倚在隐囊上笑道:“這是你舅父心疼你,囑咐我為你置辦衣裳鞋子,你安心便是。”

王氏再也忍耐不住了,連忙道:“四妹妹,我有話和你說。”

蒙玉珠見狀,領着王琇瑩往外走。

荔水遙道:“一會兒客人走了,你們兩個再回來,衣裳鞋子有着落了,頭面首飾也得置辦。”

蒙玉珠笑着答應一聲去了。

王氏趕忙道:“四妹妹,你二哥在外頭被人坑了兩千兩銀子,你手頭寬裕,幫襯一把,如何?”

荔水遙懶懶道:“二哥又是怎麽被坑的,你細說說?”

王氏就氣呼呼的道:“他有一群狐朋狗友,你也是知道的,有個姓秋的請他去幫着鑒定一張古畫,他一口咬定是真的,姓秋的就買了,結果有個書畫大家就說那畫是贗品,還順勢拿出了真跡,姓秋的不幹了,誣賴說你二哥坑他,逼逼賴賴讓你二哥賠錢t給他,不賠錢就要去衙門告,你二哥那人又要面子又膽小,至今不敢出門,家裏實在湊不出來,阿家就讓我來求四妹妹幫襯,四妹妹,你看呢?”

荔水遙淡淡道:“想必是那個姓秋的夥同了那個所謂的書畫大家坑他吧。”

王氏猛地一拍大腿,“四妹妹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可那姓秋的既然是專門做了個局坑你二哥,手裏就是有你二哥的把柄的,不給錢又能怎麽辦,讓人家告到衙門去丢臉不成,你二哥就是個沒名沒姓的,可鎮國公有威名啊,鬧大了受牽累的還不是四妹妹你。”

荔水遙嗤笑一聲,“我的嫁妝是個什麽成色二嫂你應該也清楚,二千兩現銀是沒有的,只有二百兩。蘭苕,你去把我嫁妝裏僅剩的現銀拿來,都給二嫂拿回來吧。”

蘭苕答應一聲就作勢要去拿,腳卻是不動的,依舊侍立在荔水遙身畔。

王氏臉色紫漲,“四妹妹說笑了,嫁妝裏沒有,便是把你這榻床上的衣料子拿出去賣一賣,輕輕松松也有了。”

荔水遙拿帕子捂着臉就哭道:“這些都是有數的,都在賬本上記着呢,我做不得主,讓我偷嗎?我做不來這樣的事。”

王氏驀的站起來,冷笑道:“方才你不是很大方嗎?還要拿雪緞子給一個窮親戚做繡鞋,幫襯你嫡親的二哥就又做不得主了?你哄誰呢?”

“那是大将軍的親外甥女,我不過是領了大将軍的命令行事罷了,倘若二嫂想讓我在這鎮國公府裏的日子好過些,就別為難我了。”

“我就不信,你懷着身子呢,還能苛待了你?!”

這時荔金寶爬上榻床就往荔水遙懷裏撲,“四姑母給我錢花,給我錢花。”

蘭苕連忙扯住荔金寶的腿拖拽了下來,板着臉道:“小郎君,不可以。”

王氏一把把荔金寶抱起來,轉身就走。

“二嫂,不送了。”

“受不起!”

王氏回到家中直奔小蕭氏面前就唱念做打的大哭了一場,如同受了一場天大的羞辱。

小蕭氏沒耐心哄她,将人罵走後立即就吩咐身邊吳媽媽,“去把服媚叫回來,我有事吩咐她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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