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蘭花釵
第049章 玉蘭花釵
将入夜, 春晖堂點了燈,劉氏拉着王琇瑩看個不夠,蒙武正在燈下拿锉刀打磨一個小木球, 禁不住笑道:“你讓孩子坐下歇歇吧,嘴巴咧到後腦勺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 一個土了吧唧的鄉下丫頭, 經咱兒媳婦一雙巧手一打扮, 你看看你看看,咱們琇瑩搖身一變也成個千金貴女模樣了。”
“我看見了。”蒙武黝黑的臉上笑容也沒下來過, 低着頭極仔細的打磨木球上的毛刺刺。
蒙玉珠盤着腿坐在榻上,腮幫子鼓鼓的, 正在吃糖,吸溜一口就眯起眼睛笑,“嫂子好舍得的, 還給了琇瑩兩套頭面,兩塊壓裙的玉佩, 我都沒有呢。”
王琇瑩又愧又羞, 磕磕巴巴的道:“我用、用不上,都、都給小姨母也行。”
“我逗你呢, 我也有好些, 嫂子給你的你安心收着便是, 再說了,誰說你用不上,既是從今往後住下了,有的是這個宴那個會的等着咱們參加, 等到明年嫂子生下小寶寶,咱們就跟着嫂子出去玩, 到哪兒都沒人敢欺負咱們。”
劉氏摸摸王琇瑩頭上的金雀釵,耳朵上繡球樣式白玉耳墜子,她自己倒是舍不得了,把兩個丫頭打發回去睡覺,就坐到燈下和蒙武閑話。
“兒媳婦這人品沒的說,識大體,也是真大方。不像有的小媳婦,姑姐走娘家,甥男甥女多吃兩碗幹飯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咱們村裏就有好幾個那樣的,我很看不上。”劉氏見他弄的這個小球還能拆開,禁不住問,“你這是弄的什麽?”
“魯班鎖,夜裏也閑着無事,給咱大孫兒做幾個小玩具。”
劉氏頓時又咧嘴笑,“兒媳婦長得那樣好,咱大孫兒生下來,說不得就跟年畫裏的娃娃似的,先生個大孫女也成,粉妝玉琢的,我也愛的不行。”
蒙武就笑道:“都成,都成,那我明兒去湖邊,給大孫女紮個好看的秋千架。”
“只是,她娘家忒不講究,今日她二嫂帶着個孩子來,似是要借錢的意思,虧得兒媳婦拎得清,倘若真的窮極了,日子沒法過,咱作為親家能幫就幫一把,可她娘家又分明還沒到那個地步,偏就是觑着咱們家底蘊薄想白占便宜罷了。”
蒙武頓了頓,道:“兒媳婦是個明白人就成,哪能事事如你的意啊。”
“這不是夜深人靜,咱老兩口說閑話嘛。”劉氏也是睡不着,忽的想起來,就興頭的道:“大郎說産期在年根底下,那時候天冷,可得給我大孫兒做一雙暖暖的虎頭鞋。”
自己說着話就起身,領着侍女進屋翻箱倒櫃的找布料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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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月光照人影,窗紗薄透,卧房裏落了一地銀輝。
蒙炎此時才歸,在前院沐浴後換了一身雪緞睡袍才疾步走來正院。
今夜當值的是蘭苕,聽着動靜,急忙披上大衫,舉着蓮燈,就把門打開了。
蒙炎拿走她手裏的燈把她攆了。
蕊黃的紗帳靜靜垂在地上,他輕輕撥開,把燈輕輕放在床頭,帳內暖香融融,她睡的小臉紅撲撲的,玉容嬌靥,他已是想了一日。
目光下移,他沒忍住把蓋在她身上的繡被輕輕掀起一角,便見一套天青色的紗衫紗裙貼合着她秾豔合度的身子,衫子上繡了一簇紅豔豔的荔枝,正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愛憐之極,禁不住在荔枝處落下一吻,這裏有他種下的孩兒,是他想出的把自己的心與她的心相連唯一的法子。
荔水遙被腹上灼熱又急促的觸感弄醒了,瞥見是他,心稍安,忙去推他大腦袋,紅着臉道:“你、你可要納個妾?”
一句話,直令他心髒抽疼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緩緩攥緊,扣在鴛鴦枕上,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欠i弄的小東西,只等你把孩兒生下!”
驀的,荔水遙呼吸錯了一拍,兩腮紅透,“只是、只是怕你傷了孩子,你、你那麽大。”
最後一句極低極低,極輕極輕。
蒙炎卻抵着她的額頭,已是酥的脊骨發麻,他緊緊抱着她,呼吸越來越急促,荔水遙驀的睜大眼睛,一雙腿繃的直直的,不敢動彈一下。
“你這個、這個色胚。”
未曾想只是抱着她罷了。
蒙炎發洩後,埋在她頸窩深深吸了兩口,悶笑。
“夜深了,快睡。”
“是你把我弄醒的。”荔水遙嬌聲控訴。
“你沒醒倒好了,我只是吻了一下。”
荔水遙不敢置信的瞪他,“你當我不識數,是一下嗎?”
蒙炎啄她鎖骨一下,青青胡茬紮的她縮脖子,她趕忙道:“還是睡吧。”
蒙炎悶笑兩聲,從懷裏摸出一只釵塞她枕下。
“什麽東西?”她好奇去摸,摸出一支粉瑩瑩冰透的玉蘭花釵,“好漂亮,哪來的?”
“今日陪陛下去将作監為皇後娘娘挑選生辰禮物,禦制首飾琳琅滿目,我一眼看中這只釵就問陛下要來了。”
荔水遙細細賞玩,愛不釋手,“陛下好看重你。”
蒙炎沒接話,下床去更衣室換了一條幹淨的褲子,重新躺到荔水遙身邊才道:“我救過陛下兩次,救過皇後娘娘一次,陛下娘娘待我如親子。”
荔水遙不由得想,倘若前世不是我喂了你那杯毒酒,你有如此功績,必将如你的封號“鎮國”二字一般,成為鎮國的柱石,若是壽命長久,還能成為三朝國老也未可知。
是我……
荔水遙愧疚的心髒發痛,眼眶就紅了,為防他發現端倪,忙把臉貼在他胸膛上,故作嬌氣的道:“阿郎,我困了,睡了哦。”
蒙炎幫她把玉釵塞回枕下,輕輕拍着她的背,輕聲回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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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荔水遙大吐了一回,身子疲乏困倦,在卧房裏睡下了。
紫翹一邊在床前守着一邊做針線活。
九畹在書房裏整理賬本子,把拿出來用的衣料和首飾劃去,并标明去向。
蘭苕端着一盆荔水遙換下的亵衣亵褲往跨院裏去了,那邊是沐浴之所,有水井。
廊檐下,燕子繞梁,叽叽喳喳,茶爐子上煮着安胎藥,汩汩冒着熱氣,幾步遠處安置了一套小桌椅,小冬瓜小豌豆正頭碰頭趴在桌子t上寫大字。
庭院中,水池裏錦鯉游曳,一忽兒游至荷葉下,一忽兒又冒出頭來吐泡甩尾,激起嘩嘩的水聲,漣漪蕩漾,院門口,兩個仆婦正坐在美人靠上打盹。
服媚穿一身銀紅的襦裙從外頭回來,見滿院靜谧,便把腳步放的輕輕的,走來廊檐下,在茶爐子旁邊的小杌子上坐下,拿起蒲扇輕輕的對着爐門扇了幾下。
小冬瓜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繼續寫。
小豌豆寫完一張自己拿起來看了看,頓時哀嚎,“寫大字怎麽這麽難啊,我的爪子都抽筋了。”
小冬瓜也愁,抓着毛筆撓臉,便把墨汁子糊了一把在臉上,小花貓一般,“娘子也是為了我們好。”
服媚就接話道:“娘子是這樣的,跟着她的侍女都要識字讀書,只是有什麽用呢,終究只是服侍人的奴婢罷了。”
小冬瓜小豌豆對視一眼,紛紛低頭繼續蘸墨寫字,沒理她。
服媚也沒想和她們說話,話不投機半句多,何況兩個半大丫頭,屁都不懂。
她定定望着冒煙氣的藥罐子,腦子裏都是小蕭氏和她說的那些話。
“我的兒,我知你的心意,你把此事做成,我便把你給他,讓你到他身邊服侍,倘若将來能懷個孩子,你後半生也是主子,終身有靠。”
“你的身契在我手裏,你只要把藥放進去,看着她喝下,你便借口逃回來,縱然被鎮國公查到你頭上,我不信他敢跑到我跟前強要人,我可是他岳母,岳母也是母。”
“倘若你運氣不好被抓個正着,我也為你想好了,你只要說是遙兒吩咐你去買的堕胎藥,說死了是遙兒不想給鎮國公生孩子,我再把你要回來,你也能安然無虞。”
服媚回身望了小冬瓜小豌豆一眼,見她們一味兒的趴在桌子上安靜寫字,便把手緩緩伸向了袖袋,狠心想,娘子,你心裏愛着九郎君,定是也不願意給鎮國公生孩子,奴婢這也是為你排憂解難了。
如此想着,觑着那倆小丫頭不注意,掀開藥蓋子一條縫隙便把藥粉撒了進去。
就在這時,小冬瓜從後面驀的攥住了她正在下藥的手臂,力大如牛似的,捏的她骨頭劇疼。
服媚頓時慘叫一聲,臉色煞白如雪。
小豌豆蹲到服媚面前,嘆氣道:“娘子前日還跟我們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想今日就抓個典型。”
小冬瓜收好罪證,笑嘻嘻道:“服媚娘子,平日裏你躲懶,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這呼啦啦拿起蒲扇守藥爐子,由不得我們不奇怪呦。”
這時,聽到慘叫聲的蘭苕、九畹和紫翹都跑過來看情況,見到如此,蘭苕沉下了臉。
紫翹氣的胸膛鼓脹。
九畹怔怔望着服媚,一聲長嘆。
荔水遙在床榻上緩緩坐起,望着窗外射進來的春光,淺揚唇角。
“阿娘,你真是讓我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