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落
白落
墨淮皺眉,不再管老者,拉着晏寧朝來時的湖泊掠去。
墨淮的速度很快,晏寧被拉得一晃神,一轉眼就到了湖泊旁。
湖泊從中間裂成兩半,水流從裂開的峽谷中湧下,打着旋奔向看不見低的深淵。
兩人站定後,墨淮一邊走,一邊主動跟晏寧解釋,道:“剛才的老伯是畫中仙,依托這幅畫而生,走不出這幅畫。”
待兩人走到遠離裂谷的水邊,墨淮繼續解釋道:“從這片湖泊中下去,找到一處與外界相通的門,就可以出去,我解釋得不好,晏小姐跟着我便好。”
晏寧有些意外墨淮今日格外的話多,也道:“我知道,這湖泊倒映的并不是周圍的山水,而是其他處的場景,其中定有玄機。”
墨淮贊許地看了晏寧一眼,然後率先下了湖。
晏寧緊随其後,也跟着下了去。
水漫過口鼻,卻奇異的依舊可以呼吸。
湖并不深,可以看見水底的模樣,是一處破敗的,看不出做什麽用處的山莊。
晏寧撥開面前的水流,跟着墨淮游到山莊門前。
山莊的大門被人劈成兩半,頹敗地遺棄在地上,門板邊是一塊碎裂的牌匾,被青苔和雜草遮蓋。
游過門框的瞬間,像是走過了什麽屏障一般,水流被阻擋在門框外。
晏寧蹲下來将青苔抹開,露出牌匾上的字。
是一個“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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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寧皺眉,想起之前在南凝鎮所得的玉佩,上面也有一個“五”字。
墨淮走過來,看見了牌匾上的字,一時也沒想起有什麽宗門派別是與“五”字有關的。
于是道:“往前走吧,我們時間不多。”
雖說畫中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但畫中世界既然在崩壞,外界的畫定然也在被撕毀。
若是畫完全損壞,畫中人便再也出不去了。
晏寧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點了點頭,不再糾結于牌匾。
破敗山莊裏的畫面不斷與記憶裏的場景重合,孟玄景緊抿着唇,這裏是五洲盟的舊址。
也許該說是遺址。
那位“蘇軒”竟是将五洲盟整個的搬運到了畫中,是對五洲盟仍有挂念,還是,恨透了五洲盟?
晏寧兩人開始在山莊內找門,不斷推開一扇門又關上。
幾乎走遍了山莊,卻還是沒有找到那扇特殊的門。
地面又開始震動,頭上的湖水開始劇烈湧動,畫中世界很快就要完全崩毀。
孟玄景在識海中對晏寧道:“往西南方向走,穿過右邊的回廊,進從左往右數第二間屋子。”
晏寧照做了,很快地找到了孟玄景說的屋子,推門進去後,道:“這裏我與墨淮之前查過了,除了門口的門,并沒有其他地方再有了。”
“不。”孟玄景很是篤定,道,“桌子上是不是有一間宅邸的木質模型?”
晏寧走到書桌前,定睛一看,道:“不錯。”
“推開模型的大門。”
晏寧依言推開,下一瞬間,便回到了蘇軒的房間。
本該跪在棕墨峰的蘇軒站在晏寧面前,手裏拿着撕開了一半的畫。
蘇軒被突然出現的兩人吓了一跳,加快了撕畫的速度。
“白虹”出現在墨淮手中,利落地向前一挑。
蘇軒為了躲開劍氣,不得不放開手中的畫。
晏寧趁機一旋身,拿過了畫。
蘇軒眼看畫被奪走,索性不再僞裝,一把碧綠長戟出現在手中。
蘇軒雙手持戟,用力向前一掃。
被墨淮極輕易地擋下。
“白虹”又一側劍鋒,輕巧地挑開了蘇軒的長戟。
這一挑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有千鈞之力,蘇軒虎口發麻,長戟差點脫手而出。
蘇軒眼中閃過憤恨之色,但也知自己不是墨淮的對手,轉而一邊奮力迎擊,一邊挑着機會想要逃走。
墨淮劍法一向淩厲,從不拖泥帶水。
蘇軒很快顯現出頹勢。
蘇軒再次抵擋住墨淮的“白虹”,虎口已經滲出鮮血。
他咬着牙笑道:“星君啊,別光顧着和我打啊,去看看那畫中仙吧,他可是快要随着畫消失了。”
“你不是一向以天下蒼生為重嗎,怎麽,畫中仙就不算天下蒼生了?”
墨淮絲毫不為所動,手中的劍依舊極穩。
蘇軒繼續道:“啊,我知道了,你們不會以為這畫中仙與我是一夥的吧。哈哈哈。”
“我告訴你們啊,才不是呢。他啊,是被我逼迫與我結下契約,只有贏過他的人才能進入那茅屋中。否則,只有殺了他,讓契約終結這一條路。”
“他肯定放水了吧,是不是?我就知道,他對我一向看不慣。”
“不過啊,他吸收天地之氣才生出靈智,氣運一向很好,想贏過他怕是也不容易吧。”
“還有啊,我将畫撕了大半,他現在肯定半死不活,癱成一團了吧。”
墨淮面上神色依舊冷淡,只是手中的劍快了許久。
蘇軒再也抵擋不住,被墨淮一劍穿胸而過t。
蘇軒向後踉跄兩步,跪倒在地上。
墨淮只瞥了他一眼,道:“我聽說過一句話,叫惡人往往死于話多。”
蘇軒卻仰天大笑,絲毫不見懼态,道:“想讓我死,可沒有這麽簡單。”
墨淮一皺眉,向前邁出一步,手指成劍直抵蘇軒。
蘇軒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笑容戛然而止,黑霧猛地從七竅中湧出。
而随着黑霧的湧出,蘇軒也猶如被抽去了靈魂般,軟軟倒下。
墨淮立刻手指彎曲,向下一壓,靈力随着手勢遍布成網,兜住了大部分黑霧,只有幾縷逃脫。
孟玄景嘆了口氣,道:“還是讓他逃脫了。”
黑霧是操縱者靈氣的實體,本體靈氣可以投身在任意一股黑霧當中,哪怕只有一縷黑霧逃脫,都是前功盡棄。
晏寧也蹙了眉,但還是道:“不管如何,我們也是讓他損失了大部分靈氣,他也算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法再繼續作惡了。”
墨淮蹲下身子,掀開蘇軒的衣袖,底下果然如李倫一樣,有兩道極細的劃痕。
接着墨淮又探了蘇軒的識海與脈搏。
脈搏尚在,只是有些虛弱。
但識海卻是被破壞了個徹底,再難恢複了。
也就是說,青玹宗大長老從此刻起,便是個智力如同稚童之人了。
晏寧雖對蘇軒頗有敵意,卻也無意看人笑話,于是道:“剩下的便是星君宗內之事了,我一介外人,不好旁觀,先行離去了。”
墨淮點了點頭,站起身對晏寧道:“晏小姐見笑了。”
晏寧把畫放在書桌上,對墨淮道:“星君有時間也修複一下這張畫吧,萬物生靈皆不易,況且在畫中時,他也是費盡心思想要幫我們的。”
之後幾日,蘇軒大長老被傀儡術操控,并且已經身死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每個人口中都能說出好幾個不同的版本。
晏寧都在代赭峰上的客房中休息,極少出門。
待到晏寧閑來無事去弟子們所在的潤綠峰走動時,事情已經被傳播到了一個十分離譜的境地。
什麽蘇長老愛上會傀儡術的妖女,為了她甘願為傀儡絲所縛。妖女卻鐵石心腸,利用完了就走,絲毫不留情面。
晏寧想了想蘇軒那張國字臉為愛淚流滿面的模樣,打了個哆嗦。
嘶,快打住。
“白小姐好。”旁邊弟子的聲音拉回了晏寧的思緒。
白小姐?
晏寧看向面前走來的女子,身形清瘦綽約,眉目間帶着些愁緒,正是白落。
雖說前世之事與白落并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晏寧對這位白小姐有着生理性的不适感。
所以,待白落越走越近,晏寧反射性地一側身子,讓出了道。
白落卻腳步一轉,也調轉了方向朝晏寧走來。
晏寧眼睜睜看着白落在自己面前站定,聲音輕飄飄的,道:“晏小姐,我有些事想要請教,不知晏小姐可有時間?”
晏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白小姐,若是武學,我遠不如上清星君,若是其他方面,我也不知有何處能幫白小姐,且我與你素不相識,白小姐有些唐突了。”
白落垂下眸子,道:“我知道冒然前來實在失禮,但此事只有晏小姐能幫我。”
晏寧不太想與白落拉上關系,本想拒絕,轉眼又看見了白落頭上的簪子。
雕工精妙,玉色天成,實在稱得上上品。
只是,絕不是人族的工藝。
白落頭上的簪子用了浮雕的技藝。
但人族的浮雕一向講求清雅流暢,只有魔族才會講究疏密得當,且用的力度遠超人族。
晏寧皺眉,道:“你想問的為何事?”
白落面上一喜,對晏寧道:“這裏人多,望晏小姐随我來一處僻靜地。”
潤綠峰峰頂有一處涼亭,是太陽初升時吸收天地靈氣的最佳地點。
不過過了時辰,靈氣就會變得駁雜,反倒不利于修煉。
此時臨近正午,正好無人。
白落拉着晏寧來到這處涼亭,深呼吸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很認真地看着晏寧道:“我想知道上清星君他,可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晏寧已經準備好聽一耳魔族有關事宜,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個,一時沒反應過來。
“上清星君喜歡的東西,白小姐認識上清星君的時間遠長于我,這你不該問我啊。”
白落搖了搖頭,道:“這不能這樣算。星君與我父親是好友,我也算是星君看着長大的,但除非必要,星君從未主動過問我的一件事。”
“但晏小姐你不一樣,幾日前,上清星君親自敲響你的院門,說要護你周全,這說明在他心裏,你是不一樣的。”
……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晏寧被白落說得一懵,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落見晏寧不說話,更加篤定,道:“晏小姐,我心悅上清星君許久。不久後是星君生辰,我想送他一件印象深刻的禮物,還求晏小姐告知。”
上清星君的,生辰?
上一世,自自己嫁來後,墨淮極少回青玹宗,生辰也只辦過一次。
記得那次自己精心準備了許久,翻閱古籍記錄能修複傷口的符文,能加快修煉的符文……
然後通通畫在了一件護甲之上,再一針一針繡上圖案蓋住符文的痕跡。
然後,在生辰宴上,興致沖沖地送給了墨淮。
墨淮是什麽反應呢?
好像只是極平淡地收下了禮物,道了聲:“費心了。”
最後,自己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看見了墨淮放在家中的護甲。
他沒有帶走,更沒有穿上,哪怕一次。
白落呢?
她那次送了串她去寺廟中求的佛珠手串。
而自那天起,每次晏寧見到墨淮,他手上都會戴着那串手串。
于是,晏寧笑了笑,蓋住心中的苦澀,輕柔地對白落說:“別緊張,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再小的物件,他都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