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人
夫人
天一大亮, 晏寧三人便外出尋找空餘的宅子。
鎮子西邊有位富商,他有間不錯的大宅院要轉手,因為價格偏高, 擺了許久都沒有人接手。
晏寧三人都不是缺錢的背景, 很快和富商談定價格,當天正午便開始着手置辦家具,招尋奴仆。
家具在木匠那裏買了現成的,奴仆找富商幫忙, 尋了些老實聽話的。
很快, “笳府”的牌匾便挂上了大門。
門前有居民來來回回,看着這新落成的府邸,免不得指指點點猜測幾句。
這時, 得了指令的侍衛仆從便會走上前,告訴居民這裏新來了位笳公子, 并且遞上請帖, 邀請他們三日後來參加笳公子的婚禮。
鎮子不大,消息也傳播得很快,三日過去,全鎮子的人幾乎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婚禮當天,笳府紅綢遍地, 賓客盈門,奴仆裏裏外外走動着招呼客人。
笳洵從笳府出發,到“福來客棧”來接晏寧。
客房裏,晏寧一身紅嫁衣,纖腰盈盈一握, 鬓發挽起,金冠上的珠翠垂下, 掩住了晏寧眼中的情緒。
面容傾城,玉骨冰膚。
孟玄景在識海中愣愣看着鏡中的晏寧,突然嘆了口氣,袖中雙手緊握成拳。
門外響起喧鬧聲,有人輕拍了兩下門。
身旁的丫鬟靠近門邊看了看,回來後适時提醒,道:“小姐,該出發了,新郎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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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寧這才回過神來,讓丫鬟為自己蓋上蓋頭,伸出手讓丫鬟扶起,緩緩走出了客房。
客房外,笳洵接過晏寧的手,慢慢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着。
晏寧透過蓋頭下的縫隙朝外看去。
縫隙不大,只能看見前方的一點道路,和笳洵的黑靴。
笳洵走裏很穩,一步步走得不緊不慢,給人一種沉穩之感。
晏寧又沒來由的想到了孟玄景。
若是他,若是他做這個新郎,定不會像笳洵這樣。
走得這樣慢。
那腳步一定是輕快的,會走得極快,會高興得抱起新娘吧。
笳洵在前面突然停下,晏寧也跟着停下腳步。
笳洵掀起轎簾,丫鬟扶着晏寧坐了進去。
轎夫們都很有經驗,轎子行得極穩,晏寧幾乎沒有感受到颠簸。
在行至笳府的路上,晏寧聽了一路的唢吶聲,還有周圍百姓朝笳洵道賀的恭喜聲。
只是,突然間,周圍嘈雜的聲音全都不見,一道極輕的“入夢來”入了晏寧道耳朵。
晏寧皺了眉,傳音問笳洵道:“笳公子,你可有聽見什麽聲音?”
笳洵點了點頭道:“是個極輕柔的女聲。”
晏寧面色一凝,道:“接下來要小心些了。”
很快,轎子到了笳府。
轎身一沉,轎夫們把轎子停了下來。
笳洵掀開轎簾,伸手放在轎前,等着晏寧。
晏寧看着面前骨節修長的手,心裏一陣恍惚。
上一世,自己與上清星君成婚時,上清星君一個人在前面走得遠遠的,渾不管自己蒙自蓋頭在後面走得磕磕絆絆。
而那些賓客,也都是挂着一張冷臉笑着,心裏想着自己這個墨夫人之位,究竟能坐多久。
“阿寧?怎麽了?”笳洵溫和笑着問道。
“沒什麽。”晏寧聲音有些發悶,道,“只是蓋頭有些擋視線,阿,阿洵不必擔心。”
一篇的賓客聽了,紛紛笑着起哄。
丫鬟引着晏寧在禮堂中央站定,随着她的指引心不在焉地拜了天地。
在喜房裏坐下時,晏寧才後知後覺,已經快結束了啊。
丫鬟們都已經離開,留下晏寧一人坐在床邊。
晏寧掀開蓋頭,看着燭臺上燃着的龍鳳燭,燭火搖曳,熏得人眼前發晃。
晃着晃着,眼前就出現了一團一團昏黃的光斑。
鼻尖也模糊地聞到一股極淡的鳶尾花香。
突然間,光斑碎開,花香也消散。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身着紅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晏寧忙站起身,道:“笳……?”
卻在看見男子面容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男子有一副好樣貌,面如冠玉,清冷如竹。
雖一身喜服,面上卻不見一絲喜色,身上也只能聞到絲淺淡的酒氣,更多的是冰雪般冷冽的寒意。
晏寧啞着嗓子道:“上清……星君?”
墨淮朝晏寧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走過來道:“晏小姐,你能助青玹宗渡過此難關,我很感激。”
“但我修行此道,已心許天下,我也不能耽誤于你。若晏小姐今後遇見真正心儀之人,我便與晏小姐合離。”
晏寧愣愣地看着墨淮。
這不是,上一世自己與墨淮新婚之時,他說的話嗎?
一字不差。
墨淮見晏寧不答話,又道:“晏小姐可是有什麽疑問?”
晏寧搖了搖頭,司儀和丫鬟恰好推門而入。
司儀見晏寧掀了蓋頭,面色一變,道:“欸,新娘子怎麽自己掀了蓋頭,快蓋上,蓋上。”
丫鬟走到晏寧旁邊,拾起一旁的蓋頭,蓋在晏寧頭上。
視線又被遮住,晏寧還沒有反應過來。
之前,這不是自己與笳洵道假婚禮嗎?怎麽又變成了墨淮?
等等,笳洵是誰?
自己又為什麽要與他舉辦假婚禮?
司儀在一旁掐着嗓子喊道:“新郎掀蓋頭喽。從前往後掀,一下到白頭。”
接着便是墨淮拿起秤杆的聲音,蓋頭掀起,晏寧看見了墨淮被燭光映照的一張臉。
仿佛白玉映上了夕陽,給人一種莫名的暖意。
晏寧心中一滞。
随着口中突然被塞了個半生半熟的餃子。
晏寧擡頭一看,司儀一臉喜色地在墨淮口中也塞了一口。
然後像大功告成一般宣布:“祝兩位新人早生貴子!”
晏寧呆呆地将餃子咽了下去。
墨淮看向司儀,聲音冷淡,道:“儀式可都完成了?”
司儀被下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吞吐道:“完,完成了。”
晏寧心裏默默點了點頭,相處久了就知道,墨淮就是這樣,和誰說話都是一股冷冰冰的模樣。
即使心中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給人的感覺卻很容易是不近人情。
想到這裏,晏寧驀然皺了眉。
自己是怎麽知道的?
“那就出去吧。”墨淮接着道。
“欸。這就走,這就走。”司儀帶着一幫丫鬟忙不疊關上門走了。
屋內剩下墨淮與晏寧兩人。
晏寧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自己傾慕上清星君多年,如今得償所願,該是欣喜的吧。
只是,只是為什麽,如今卻感覺不太高興呢?
墨淮開了口,道:“晏小姐,你睡這裏,我去外屋。”
晏寧點了點頭。
墨淮走後,晏寧對着銅鏡取下金冠,下意識在識海中道:“孟公子,你覺不覺得有些奇怪?”
識海中并無回應。
晏寧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孟公子是誰?
自己為什麽要對着識海說話?
奇怪?
晏寧搖了搖頭,放下窗簾,睡下了。
第二日,晏寧起了個早頭。
先是怯怯喚了聲:“夫君?”
無人應答。
于是又加大了聲音,喚道:“上清星君?”
還是無人應答。
于是晏寧出了裏屋,看見外屋內空無一人。
原來他早已經離開了。
丫鬟聽見晏寧的喚聲,走了進來,道:“夫人,有什麽事嗎?”
晏寧搖了搖頭,道:“無事,只是該梳妝了。”
丫鬟進來道:“奴婢叫銀杏,來服侍夫人。”
晏寧點了點頭,道:“來幫我挑一身衣裳不了。”
最後,晏寧穿了一身桃紅色裙裳,又對着銅鏡細細描了妝。
趕在辰時出了門。
晏寧坐在棕墨峰的主屋裏,等着各大長t老來見禮。
等了許久,長老們終于幾乎都到了。
但遲遲不見蘇軒。
座下來了的長老們也都是一臉坐立不安,止不住地朝門口的方向看。
晏寧也皺了眉,不明白大長老們為什麽都不來。
銀杏在一旁偷偷對晏寧道:“夫人,可要奴婢去催催蘇長老?”
晏寧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長老們事物繁忙,不來定是有要事。”
“不若今日便到這裏,大家都回去吧。”
聽了晏寧的話,長老們紛紛起身,就要告辭。
門外卻突然響起一道頗有威嚴的男聲:“夫人,可是老夫來晚了?”
來人一張國字臉,正是大長老——蘇軒。
長老們見大長老來了,一時作業吧,一時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氣氛尴尬非常。
晏寧扯出笑來,道:“怎麽會,我只是覺得大長老事務繁忙,怕大長老耽誤大長老重要的事。”
大長老擺了擺手,在左邊的首位坐下,道:“夫人相邀,怎麽能不來?”
“只是今早白小姐身體不适,老夫去查看了一番,這才來晚了些。”
“夫人莫怪。”
晏寧笑着道:“怎會怪罪大長老。那這位白小姐,現在身體可好些了?”
蘇軒對着晏寧拱了拱手,道:“白小姐身體一向不好,是老毛病了,多謝夫人關心。”
蘇軒繼續道:“夫人若是無事,我等就都離開了。”
晏寧笑着點了點頭,道:“長老們去吧。”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晏寧帶着銀杏去青玹宗到處走走。
在潤綠峰中,弟子們正在操練,劍鋒四處飛揚,一陣兵器碰撞的“乒乓”聲。
晏寧好幾次與銀杏說話,銀杏都沒有回答,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晏寧皺眉看向銀杏,放大了聲音,道:“銀杏?怎麽了?”
銀杏恍然一驚,反應過來,道:“夫,夫人,怎麽了?”
晏寧關切地看着銀杏,道:“我看你有些心事的樣子,怎麽了嗎?”
銀杏下意識搖了搖頭,慌忙道:“沒什麽,沒什麽,夫人。”
晏寧心中疑惑,但也沒有追問,只是道:“那便走吧。”
銀杏卻拉住了晏寧道衣袖,還是道:“夫人,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晏寧停下了腳步,道:“嗯?什麽事?”
銀杏壓低了聲音,道:“您要小心白小姐。”
晏寧想起大長老所說,疑惑道:“白小姐怎麽了嗎?”
銀杏湊到晏寧耳邊,道:“白小姐乃是宗主故友之女,在您沒有來之前,人人都說,她會是未來的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