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葡萄領假日

第70章 葡萄領假日

次日早餐,諾爾什麽都沒吃。

那塊派卡在他的胃裏,活像一塊永不消融的冰,胃酸溶解得極慢。它讓他毫無胃口,諾爾只喝了一杯牛奶便草草作罷。

可惜了索菲嬸嬸專門做的特色烤肉,它們又全進了忒斯特的肚子。索菲嬸嬸用某種嚴厲又失望的眼神瞧着他,臉上寫着“果然如此”。

諾爾避開索菲嬸嬸的審視,徐徐喝下一杯熱水,胃裏的寒氣讓他直皺眉。幸虧他把忒斯特金幣轉移到內髒間隙,否則這會兒他的胃會更不舒服。

那個莫名其妙的【弱者悲嘆】,諾爾還是忍不住将其存了下來。

看到特殊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瓶蓋也要收藏,諾爾決心不再與自己的玩家之心鬥争。

現在他的技能欄裏有【血脈壓制】【弱者悲嘆】和【嗅聞】三個技能,希望下次技能進化,能多給他點技能槽……

諾爾咬着攪拌牛奶的木勺,就地發起呆。

忒斯特慢條斯理地吃光了烤肉和薄面餅,正品嘗着幾個紫紅的無花果。他看諾爾不動彈了,快速咽下口中的果肉:“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你今天有什麽安排?”諾爾把問題還給了他,“我的事情不着急。”

忒斯特疑惑地歪過腦袋。只要條件允許,諾爾總是在趕時間。他還是第一次把“不着急”這個片語和諾爾關聯到一起。

“那我可就說啦。”

忒斯特喝掉自己那份牛奶,清清嗓子,“上午約會,下午弄些錢,晚上……嗯,晚上看着辦,葡萄領有許多好酒,夜晚的時間也很長。”

多沒出息,游手好閑者的标準安排,索菲嬸嬸臉上的嫌棄之色簡直要溢出來。

她瞧向諾爾,指望這位看起來還有點救的年輕人出言拒絕。結果諾爾想也不想,點頭點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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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麽定。”諾爾說

他們沒救了,索菲嬸嬸想。

……

明明入了秋,陽光刺眼得要命。它将葡萄領的屋頂照得白花花的,街上行人的衣服同樣白花花的,一切都結了層溫暖的霜。

只有那些葡萄——或紫或綠的多汁葡萄——又鮮豔了許多。它們堆積在藤編的大框裏,鑽入一個個墊了葡萄葉的籃子,最後停在或柔軟或乾癟的嘴唇上,留下幾滴甜膩的汁液。

先前諾爾每到一個地方,都要下意識找找它與游戲的相似之處,除此之外走馬觀花。

此刻他卻走得很慢,将整座城市收入眼底。

他看到了泥土間沾着泥灰的葡萄籽,也看清了塔頂巨鐘上的葡萄藤蔓圖案。這座城市終於不再是概念圖裏的景象,它流動起來,仿佛在呼吸。

忒斯特帶着他穿過市場,穿過擠滿游客的大街小巷,走向陽光找不到的黑巷,直到他們再也嗅不到葡萄汁水的酸甜香氣。

周圍石牆破敗不堪,周圍的景色越發昏暗。方才他們還能跨過一兩個流浪漢,現在附近老鼠都見不到幾只。

忒斯特始終走在前方半步遠的地方,只留給諾爾一條僞裝過顏色的黑色長辮,以及一個毫無防備的背影。

好幾天過去,忒斯特始終沒提寄存在自己這裏的金幣,諾爾也不想主動歸還。

一個脆弱卻甜美的聯系,他喜歡這種感覺。

又走了大半個小時,諾爾忍不住了:“……這就是你說的約會?”

“難道你真的想和我約會?”忒斯特笑嘻嘻地說,頭都沒回。他的指尖随意把玩着一截嫩葡萄藤——鬼知道他從哪裏掐來的。

“我只是好奇目的地。”諾爾說,“說說看,我不會逃跑。”

“我也有點兒好奇。”忒斯特又拿出了他答非所問的那一套,“我都走這麽偏了,你真是一點惡意都沒有啊。”

“你在說什麽?”諾爾茫然道。

“我只是在想,既然你站上了舞臺,你明明有更合适的組隊對象。”

忒斯特轉過身,用一種近乎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趁剛才用那把拆信刀偷襲我,解開婚約。然後想辦法秘密會見那些玩家的首領,我想肯定會有人樂意與你組隊——你沒有非我不可的理由,親愛的。”

諾爾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嚴肅,結果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這說法太像情侶吃醋了!和瘋修士一點不搭。

“我不跟他們組隊,也能弄到那些情報。”諾爾笑着說,“我更喜歡和你一起行動。”

那樣更自由,更隐蔽,并且更……怎麽說呢?他有時候确實需要一點邪惡的指引和安慰。

忒斯特丢掉那截葡萄藤,仔細打量諾爾。

好吧,這家夥确實沒說假話。諾爾直視着他的雙眼,那雙青藍色的眼眸比之前更為純粹美麗。忒斯特能從那雙眸子裏看出喜愛。

出於捕獵需求,瘋修士偶爾也會刻意引誘他的目标——他很幸運,有一具符合絕大部分人審美的軀殼,也十分擅長為對方制造“被愛”的錯覺。

他會從目标臉上看到類似的神色,但他的目标眼裏可沒有諾爾這麽多清醒。

哪怕在最失控的時候,諾爾都記得他的動機。這真的很沒意思,就像給一個知曉魔術原理的觀衆變魔術——魔術師忒斯特心情有些別扭。

“你說你喜歡和我一起行動。”瘋修士湊近了些,鼻尖離諾爾的鼻尖不到一掌,“你現在對我的看法是怎樣的呢,親愛的?”

他真的好奇死了。

“……已婚人士?”諾爾想了想,答得很坦然。

“我本來就是已婚人士。”

“不不,我是說更普通的情況。”

諾爾笑着解釋,“就像我對一個相識不久的人心動,緊接着發現對方已婚——心動是真的,不會去尋求愛也是真的,你不必擔心我逼你回應什麽。”

“哦?”忒斯特饒有興趣地繼續,語氣愈發輕松甜蜜,“那在你看來,我算是和什麽已婚了?”

“你和你的扭曲心理?”諾爾不确定地回答。

忒斯特:“……”

忒斯特:“确實很難拆散。”

“是吧。”諾爾嚴肅點頭。

忒斯特好笑地搖搖頭,再次邁開步子。走了沒幾步路,他拉開了一道絲毫不起眼的木門——要不是忒斯特專門停下來,諾爾還以為那是塊搭在牆上的爛門板。

“黑手套酒館!”

忒斯特錯開身子,露出門板後的狹窄通道,以及通道盡頭的一點光。“這裏有全城最好的葡萄和烤乳豬。”

“不錯的約會場所。”模模糊糊的喧嘩和樂聲伴随着暖風吹出,諾爾聞到了烤肉和香料的氣味。

“不,剛剛才是甜美的約會環節。”忒斯特聳聳肩,“現在我們該去搞錢了。”

……

忒斯特把“仲夏夜之夢”的效果開啓了一點兒,哪怕他撞上一個聞起來像醋的醉漢,那醉漢也只是迷茫地瞧向四周,朝地面罵了兩聲。

另一枚“仲夏夜之夢”正挂在諾爾的右耳垂,兩人就這樣擠過人群,朝吧臺的方向前進。

周遭的空氣不怎麽清新,諾爾嗅到了膿瘡、新鮮傷口和疾病的臭味。周圍充斥着奇形怪狀的人形活物,五個顧客也湊不齊一套乾淨行頭。

粗木柱上釘滿了通緝令、招募單子和交易告示,以及幾截乾枯的手指。木面刻了不少粗俗的塗鴉,柱子底下還沾了不少深深淺淺的液體,諾爾決定不去細聞。

“要兩杯‘金葡萄葉’,”剛擠到櫃臺,忒斯特微笑着說,“老樣子,不加冰,銀風車村的好葡萄,記在‘醫生’賬上。”

酒保是個矮個子中年男人。忒斯特主動出聲,他才擡起一雙大小不一的眼。諾爾吓了一跳,這人像是被野獸撕成碎塊,又格外草率地拼起來。

“什麽檔次的葡萄?什麽樣的葡萄葉?”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忒斯特和諾爾,快得像蜥蜴吐舌頭。

“最好的葡萄。外加兩片深綠葡萄葉,沾露水的那種。”

酒保嚴厲地瞧了忒斯特好幾眼,這才嘟哝:“好吧,你們自己來挑。”

諾爾未雨綢缪地攥住僞裝成手杖的魔杖,跟着忒斯特鑽入酒吧後的破門。剛進門,他的魔杖差點沒拿穩——比起門後的空間,剛才的酒館只能算是玄關。

看諾爾愣在原地,忒斯特滿足地勾起嘴角:【回回神,回回神,巫妖大人。】

【這是什麽地方?】諾爾還在張望四周。這簡直像某個五星級豪華酒店的門廳,雖然不如迷失塔那般寬廣,它設計精巧,裝飾黯淡又奢華。

就是本該挂鹿頭狼頭的臺子上,裝飾了幾顆眼口死死縫起的人頭。

【“将軍”的黑手套交易所,我們最好在這裏賣東西。】忒斯特說,【那扇門對着好幾個入口,普通的倒楣蛋要是闖進去,只能看到灰撲撲的儲藏間。】

諾爾很快反應過來。

前幾天,他和忒斯特在黑森林刷了好幾個寶藏副本。副本獎勵大多是首飾寶石之類的收藏品,副本難度實在不值得一提。

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要養活迷失塔裏的鄰居,他總不能從忒斯特的兜裏摳錢。諾爾原打算聯系安娜金他們賣掉這些戰利品,顯然,忒斯特有着其他想法。

【那對可愛的姐弟足夠引人注目了,別給他們增加風險啦。】忒斯特朝前方的接待臺擡擡下巴,【這裏銷贓……賣東西最安全,相信我,神都問不出來路。】

【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諾爾心神領會,【所以你來這裏做什麽?】

他不信瘋修士會溫柔到親自導航,并提供全程微笑伴游。

【裏面的錢也有我一半嘛,我想拿來買點消息。】忒斯特眨眨眼,【既然你的事情不急,我倒是有想要到手的東西。】

【“日蝕盾”,一塊用魔王守衛頭蓋骨做成的小圓盾。“魔王守衛”聽起來吓人,據說也就是只特別強悍的魔王眷族。】

沒等諾爾問,忒斯特貼心地解釋起來。

那個盾牌原本由葡萄領的不朽教堂保管,在各個秘密地點輪換儲存。十幾年前,那座不朽教堂被燒了個乾淨,日蝕盾的儲藏地點就此無人知曉。瘋修士留心過相關消息,始終一無所獲。

【我能幫你找到更好的盾牌。】諾爾在心裏咕哝。

【可是你唯獨可以啃這個盾牌一口。】

忒斯特活動了一下肩膀,【走吧,今天是個揮金如土的好日子。】

諾爾搖搖頭,他剛要跟上前,目光突然凝住——他們左手邊,十幾步外,站着一個格外熟悉的身影。

阿爾瓦商團的彼利先生,正微笑着走向同一個接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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