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況深思熟慮排出來的。重新排過就比較麻煩,畢竟牽一發動全身。你呢,也必須承認,你各門功課的基礎都有些薄弱,我這樣安排,是希望你多向陸時學習,有什麽不懂的問題還可以向她他教讨教。”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老劉退了一步,說,“那我在講臺旁邊安排個座位,你坐那裏,有問題直接問老師,你覺得……”

“不不不不不。”老劉還沒說完,就讓沈郡給打斷了,她連連搖手說,“我覺得老師們太忙了,比起麻煩老師,我還是麻煩一下陸時同學好了。”

老劉“哦”了一聲,嘴角含笑說,“那座位的事情沒問題了吧。”

讓她坐講臺旁邊,那她就是困死也睡不了覺了。老狐貍,沈郡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沒有問題了。”

陸時從周盈那裏拿了剛批好的的練習冊打算出去。

老劉向他招了招手。

陸時走到了老劉的辦公桌前,就站在沈郡的旁邊。她很瘦,身高也一般,大概到他下巴的地方。

老劉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兩人,語重心長地說,“既然座位的事情沒問題了,那你們以後就是同桌了,希望你們能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陸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沈珺覺得這位陸同學估計也是蠻嫌棄她的。她自顧自應了老劉一聲,“好的,我會經常向陸同學不恥下問的。”

老劉已經懶得再去提醒沈珺這成語不是這樣用的,甩甩手說,“行了,回去吧。”

沈珺和陸時前腳一出門,隔壁班班主任就笑着說,“老劉,我發現你們班這小姑娘蠻有趣的嘛。”

“是蠻有趣的,”老劉自嘲道,“讓給你好不好啦,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整天鬥智鬥勇的,累死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說:路人:你為什麽會用到“不恥下問”這個成語?

沈珺:難道我問他問題還是高攀他了?

路人:陸時同學,你對沈珺同學“不恥下問”這個成語有什麽看法。

陸時:是三十四分的水平,沒毛病。

☆、悸動

回到教室裏,同學們都已經在卷鋪蓋搬家了,有搬桌子的,有拿椅子的,也有拎書包的,有幾個角落都堵車了,亂七八糟的。

沈珺的桌子需要大動,要從最北邊搬到陸時所在的最南邊,盛春也一樣,盛春和徐成烨就坐她的前排,這個安排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沈珺走到座位旁的時候,手無縛雞之力的班長老徐正要發揮他男子漢的光輝形象,幫助盛春搬桌子。桌子還沒搬起來,擋了沈珺的道。沈珺剛在老劉那碰了釘子,把脾氣順勢發到了老劉的小狗腿老徐身上,冷着臉說,“起開。”

徐成烨聽話得讓到了一邊,換了個角度繼續搬,由于桌子裏面還有滿桌兜的書,分量不輕,最後盛春來搭了把手,和徐成烨一起把桌子擡了過去。

沈珺的書沒有盛春多,但也不少,她一股腦和書包一起全塞進桌子裏,搓了搓手,屏住一口氣,使勁将桌子搬了起來,可是桌子剛一離地她那口氣就洩了,桌腿又重新落到了地面。

她還想再嘗試一次,結果一口氣剛吸進去,旁邊就冒出一位健壯的男同學,他們班的體育委員潘健。他一副看不過眼的樣子,甩甩手讓沈郡靠邊,說,“讓我來。”

沈珺不勉強自己,道了聲謝,便讓開了,只見潘健一胳膊就提溜起了她覺得千金之重的課桌,另一只手則拎起她的椅子。

“這個我來吧。”沈珺覺得不好意思全讓他搬,想搭把手。

潘健看了一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這麽點東西,我一個人就包圓了啊,沒事。”

說完也不等沈珺,左手椅子,右手桌子,腳步輕盈地朝着目的地去了。

一路上潘健那像拎蘿蔔白菜的架勢和一胳膊的肌肉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特別是剛才和盛春一起合力搬桌子的徐成烨,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不知是羨慕的還是嫉妒的。

沈珺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麽看,看瞎了你也變不成那樣。”

徐成烨不服氣地嘀咕,“我才不想變成他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老潘,”沈珺沖着潘健的背影喊了一聲,作勢要告徐成烨的狀。

“你這人……”徐成烨緊張地蹙了眉。

盛春在旁邊拍了一下沈珺,“行了,你別鬧他了。”

那邊潘健聽見沈珺的呼喚,已經轉過了身,邊走近邊問,“啥事,珺姐。”

“珺姐”這個稱呼由來已久,當然并不是因為沈珺年紀大。記得剛開學那會兒,同學和同學之間,同學和老師之間都不是很熟悉,大家還沒有顯露本性,待人接物都比較腼腆。

那會兒英語老師可能因為長年來講題習慣的緣故,在講選擇題的時候,通常會用這樣的句式,“這道題,顯然選項A是錯誤的,B也是不可能的,C放進去,連讀都讀不通,那麽很明顯,D才是正确的選項。”

自然沈珺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不過她也沒有那麽強的求知欲,後來她發現有好多同學也都沒聽懂,比如她親愛的盛春同學,但就是沒有人提出這個問題。

所以有一天,當英語老師再次使用這個句式的時候,沈珺就舉手了。她提問道,“老師,我不是很理解這道題,為什麽A是錯誤的,B是不可能的呢。”

周盈就讓還不理解的同學舉個手,剛開始只稀稀拉拉地舉了兩三只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越來越多同學舉手,幾乎占了一半,于是周盈重新詳細地分析了一下這道題,并且之後她的講題方式改變了不少。

不久後,同學們就發現沈珺就是個直腸子,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跟老師也好,跟同學也好,不會拐彎抹角,有人覺得她是個缺心眼,也有人覺得她直爽,各有各的看法。“社會我珺姐”的稱號就這麽來了。

見潘健回頭,沈珺嘴邊出現一抹壞笑,用下巴指指徐成烨,“他,他說想跟你練練,活動活動筋骨。”

潘健一聽,樂了,又咧嘴露出大白牙,一胳膊挽住了徐成烨的脖頸,“來,班長,同學這麽長時間了,咱都沒怎麽說過知心話,出去唠嗑唠嗑。”說着,挽着他往門外走。

徐成烨就這樣被潘健勾肩搭背地往外扯,嘴裏還在大聲分辯,“沈珺她瞎說的,我不想跟你練啊。”

沈珺眯着眼睛樂呵了兩下,轉頭便對上了她的新同桌陸時的眼光,這家夥剛才還不在,不知啥時候出現的。

看着他的時候,沈珺又不由自主地有點心慌,欲蓋彌彰道,“你看什麽,也想跟老潘練練啊。”

陸時什麽都沒說,錯開了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出一張數學試卷,前後翻了一下,便動筆寫起來,速度刷刷刷的,跟不用動腦子似的。

午休的鈴聲響了,沈珺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教室裏漸漸恢複了平靜,沈珺像往常一樣趴到桌子上,準備午睡。但按照她習慣的睡姿,是側趴,也就是面向左,而此刻她面向左,就看到了正在認真做作業的陸時同學。他低垂的眉眼,他瘦削的側臉,他挺直的鼻子,微抿的嘴唇。她又轉身,換了一邊,背靠着陸時趴着,眼不見為淨,卻還是能聽到少年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沙沙,沙沙地響,她聽着,睡不着,心裏有些煩躁。

從此,沈珺和陸時就正式成為了同桌。

沈珺和陸時成為同桌整整兩周,倆人之間的談話愣是沒超過三句,第一句是沈珺說,“我橡皮不見了。”陸時眼尖瞧見了,便提醒了一聲,“在你左腳邊。”

第二句是沈珺覺得南邊的陽光刺眼,說了句,“拉下窗簾。”

第三句是沈珺拿錯了陸時的作業本,陸時要把它拿回來,不得不說了句,“那是我的本子。”

倒也不是倆人惜字如金,和周圍其他同學,還是有很多話說的。比如陸時學習好,來請教問題的同學就多,以班長徐成烨為首。陸時不太會主動與他人攀談,但只要是有人來請教問題,他都不會推辭,一一解答。

當然大部分同學都是單純地來求助的,但也不免有幾個心猿意馬,假公濟私的,比如他們班成績最好的女生,董菁菁。一天中午,她來問一道物理題,開場還算正常,但陸時愣是給她講了三遍她還說沒聽懂。

原本像死人一樣趴在旁邊,用後腦勺對着他們的沈珺就忍不住了,蹭一下擡起了頭,意味深長地感嘆一聲,“都三遍了,還講啊?”她看看陸時,“是你表達有問題?”又看看董菁菁,“還是你理解有問題?”

沈珺當然不是真想從他們那兒得到答案,她似笑非笑地問蕫菁菁,“反正我是聽懂了,不如我講給你聽啊,我的表達應該能比陸時好一點。”

蕫菁菁看了眼陸時,又看了眼沈珺,然後低下頭去看試卷,笑得有些尴尬,拒絕道,“不用了,我差不多能明白了,我回去自己理解一下。”說着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下只剩下沈珺和陸時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在等着對方說話。最後還是沈珺先開口,“看什麽看,說你表達有問題你不服氣啊。”

陸時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作業上。

沈珺盯着他的側臉看,使勁看,拼命看,簡直要盯出個洞來,可對方還是一樣無動于衷。沒來由的,一股悶氣湧上心頭,堵得難受,她提了口氣,問了句,“你是不是特別不屑搭理我?”

特別專注的陸時同學終于擡起了頭,他先是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沈珺确實在和自己說話,才看着她低聲說了句“不是”。

沈珺還是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下文,可是并沒有什麽下文。說完那句金貴的“不是”,陸時又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入到了他親愛的試卷上。

跟蕫菁菁就扯七扯八能扯十幾二十分鐘,回答她的時候就只有兩個字,一秒鐘都不到。沈珺心裏更悶了,一個轉身又趴回了桌上,動靜大得有點可怕。

陸時投來不明所以的目光,卻只看見她的後腦勺。成為同桌以來的這兩個星期,有大半的時間,沈珺都是像現在這樣用後腦勺對着他,要論誰更不屑搭理誰,他覺得自己應該屈居二線吧。

誠然陸時同學,作為一個成績優異,品貌出色,性情溫和又沉默寡言的少年,是比較受女生們歡迎的。但那會兒沈郡還以為像陸時這麽不善交際的人,就算有女生喜歡,也僅限于班裏的女生,不料竟連別班的女生都将魔爪伸向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沈珺同學,你覺得陸時同學賣相怎麽樣?

沈珺:……還行吧(低頭玩手指),勉強能看三分鐘。

路人:陸時同學,你覺得沈珺同學長得好看嗎?

陸時:你是說她的後腦勺嗎?

隔了好長時間才回來,以為不會有小天使看到我的新文,做好了自娛自樂的準備。但還是驚喜地發現有幾個點擊和幾個收藏在,雖然不多,也已經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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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動

沈郡和盛春上完廁所回教室的路上,突然跳出一個程咬金,可能碰過面,有點臉熟,但叫不出名字。長得挺明麗,個子也高,不胖不瘦。

“那個同學,”她說話的時候,特意壓着嗓子,跟見不得人似的,“你們是七班的吧。”

沈郡詫異,“有事嗎?”

“我有點東西想麻煩你帶給你們班的陸時同學。”那女同學看着挺外向,不過即便如此,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也泛着點羞澀的紅。

沈郡看了眼她手裏提着的盒子,是一個绛紫色的禮品盒,巴掌大小,但很精致,雖然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但這女同學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哦。”非常好說話的盛春已經伸手去接禮盒。

沈郡卻眼疾手快地拍下了她的手,很有距離感地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說,“不好意思啊,我們跟你說的那個什麽陸同學不太熟,不能幫你了。”說完就拉着盛春走了。

盛春全程懵乎乎的,邊走邊問,“什麽情況,你跟陸時不熟啊,你跟你同桌不熟啊?”

“是不熟啊,”沈珺一臉坦蕩,“你看我跟他說過話嗎?”

盛春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好像是沒怎麽說過話。但想想還是不對,“哎,可是不熟怎麽了,帶個東西不就是舉手之勞嗎?”

“我今天手累,舉不起來。”沈珺耍賴地笑了笑,搖頭晃腦地回教室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又忍不住多盯了幾眼她那招蜂引蝶的同桌,當然依舊沒有得到什麽回應。就像攢盡力氣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思緒萬千也只是她一個人的驚濤駭浪。

在紛亂的思緒作祟下,沈珺用胳膊肘頂了一下陸時的胳膊,陸時的筆尖劃過作業本,“嚓”一下,紙張都劃成了兩半。陸時蹙着眉頭看向沈珺,沈珺先發制人,道,“你剛才越界了。”她指了指兩張桌子之間的三八線。

剛才越沒越界,陸時不知道,反正沒有監視錄像可以回放,全憑沈珺一張嘴。

沈珺坦蕩地看着他,嘴角還漾着一點笑意。

沈珺還等着他來跟她理論,誰知等了半天,他連個屁都沒放,搬着椅子,往裏挪了一點,又将自己的作業本也往裏挪了一點,導致兩人中間的距離至少還能再插一個徐成烨。

完了陸時又拍了拍徐成烨的背,道,“借一下膠帶。”

明明她的膠帶就放在三八線上,還要多此一舉向別人借。就在徐成烨拿着膠帶轉身的時候,沈珺把自己的膠帶拍到了陸時面前。

而此刻,陸時本要去接徐成烨膠帶的手還在空中,到底是接,還是不接。徐成烨也已經遞到了半空,到底是遞,還是不遞。焦灼了有一秒鐘,還是徐成烨反應快,将那圈剛剛拆封的膠帶握進手心裏,說,“我這個快用完了,也不知道撐不撐得過今天,我自己用了哈。”說完迅速轉了回去,離開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顯然,沈珺的喜怒無常已經嚴重超出了陸時的理解範圍,他伸手,猶豫着去拿沈珺拍過來的膠帶,還習慣性地道了聲謝。

“不客氣。”沈珺已沒了剛才的殺氣騰騰,嘴角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

陸時用膠帶将破成兩半的紙張貼起來,一邊貼一邊在心裏嘆了口氣,明明是他這位可怕的同桌毀了他的作業本,擾了他做作業的進度,他為什麽還要跟她道謝,還道得那麽心甘情願,難不成是……斯德哥爾摩?

陸時探究地看了一眼沈珺,沈珺很快察覺,轉頭問他,“貼好了嗎?”

沒等陸時回答,她探頭看了一眼,發現貼是貼好了,尾巴還連着膠帶卷,她拿起桌上筆筒裏的粉色系小剪刀,咔嚓一下幫他剪掉了。

條件反射,陸時又說了聲謝謝。

“說了不用客氣了。”沈珺十分無所謂。

說完謝謝的陸時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又靠牆的方向縮了縮,離的沈珺更遠了,畢竟有點邪性。

沒過幾天,沈珺迎來了第二個來向陸時遞情書的姑娘。那會兒陸時去操場運動還沒回來,沈珺礙于周盈的淫威,正坐在座位上背着單詞。某位長發披肩,校服上畫着卡通圖案,把闊腿校褲改成小腳褲的女同學就搖曳生姿地走到了窗戶邊,在她眼前投下一個陰影。

沈珺擡頭望向她,只見她指指窗戶邊上的位置,問道,“同學,請問這是陸時的位置吧。”

沈珺看到她手裏的小信封就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便睜眼說了句瞎話,“不是。”

女同學大約早就提前打探過,确定這就是陸時的位置,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你騙人的吧。”

被揭穿了,沈珺撇撇嘴沒說話。

女同學在窗口糾結了一會兒,最後從窗口把信放到了陸時的桌上,但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這樣來來回回三四次,最後終于放定了信封,縮回了手,打算要走。

“哎。”沈珺沖女同學喊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桌上的信封,道,“你不怕我拆開來看嗎?”

女同學的臉瞬間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十分不甘地拿起信跑了。

這廂沈珺還在為自己的戰鬥勝利暗暗慶祝,轉頭就被盛春潑了一盆涼水,澆得她像只落湯雞。

待那位女同學走後,前邊原先在看書的盛春就轉過身來朝她招了招手,她向前湊了湊,與盛春頭挨着頭,一副要講悄悄話的架勢。

盛春壓着聲音說,“你不覺得你最近不對勁嗎?”

“嗯?”沈珺摸摸自己的臉,臭美地說,“我變漂亮了?”

盛春沒理她,繼續分析道,“你最近戾氣很重啊,敵視一切接近或者預謀接近陸時同學的雌性生物。跟……”盛春想了想,“對,跟小雞護食兒似的。”

沈珺的心沉了沉,來不及深思,又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是說好像已經超出了同學情誼,甚至,同桌情誼。”盛春一臉肯定。

沈珺肝兒顫了顫,話趕話脫口而出,“你是說……我看上他了?”說完這話時,她的心裏像有一面羅,“砰”地震了一下,震得她心律不齊。

盛春挺了挺背脊,将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一些,挑了挑眉說,“我沒這麽說,你自己說的。”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徐成烨隐約聽到三言兩語,轉過身來八卦道,“說什麽了?”

只見沈珺目露兇光,“做你的作業。”

徐成烨有些委屈的轉了回去,他不想跟女人一般見識,特別是沈珺這種沒道理可講的母老虎。

結束和盛春的交心之後,沈珺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恐慌,她開始回憶從遇見陸時起的種種,越想越覺得不安,之前十六年的生命裏,從來沒經歷過的奇怪的感覺。

陸時打球回來的時候,她還沒從這種天殺的感覺中脫離出來,以至于她一邊深思,一邊用執着的目光追随着陸時的身影,直到他在座位上坐下,她的眼神依舊膠着在他的身上。

陸時被沈珺打量地無所适從,還以為自己衣服上沾了什麽髒東西,低頭環顧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他向沈珺投去詢問的目光。她還是看着他,眼裏似乎帶着困惑,帶着一些他看不懂的閃爍。不過遠沒有平日那般強勢,對視了一會兒,她就移開了目光,這倒稀奇了。

沒有了沈珺滲人的目光,陸時很快開始做作業,但沒寫兩個字,桌子就開始頻繁地搖晃起來,他忍受着繼續寫了幾個字,桌子越晃越厲害,他終于沒忍住,放下了筆,瞄了眼沈珺抖得像篩子似的腿,平靜地喚了一聲,“沈珺。”

“啊?”沈珺并沒有抖腿的習慣,她是因為心裏慌張才不由自主抖起來的,陸時叫她的時候,她還有點雲裏霧裏。

陸時說,“別抖了。”

沈珺瞥了一眼他的作業本,發現作業上有些像小蝌蚪般的鬼畫符,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忙止住了抖動的腿,乖乖應了一聲“哦”。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樣的沈珺讓陸時着實有點無所适從,他做好一道題目又用餘光瞄了她一眼,發現她正在看數學書,但目光呆滞。

放學後,沈珺在教學樓底下看到了陸時的背影,雖然有些問題她還沒想明白,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加快了腳步,朝着他的方向小跑過去。眼看着快追上他了,突然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向右後方,聲源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陸楊。

她站在原地應了一聲,“有事啊?”

陸楊幾步就跑到了她面前,而另一邊,陸時的身影已經混入了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同學裏,尋都尋不出來了。

“看什麽呢?”陸楊順着沈珺的目光看了看。

沈珺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道,“喊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陸楊似笑非笑,說,“走,請你吃飯去。”

沈珺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跟着陸楊往前走,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嘀咕道,“無事獻殷勤。”

陸楊哼笑了一聲,“喲,都會用成語了,語文老師功勞不小啊。”

沈珺沖他“嘿嘿嘿”傻笑了幾聲,道,“不說正事我走了啊。”

陸楊這才正色道,“過幾天我們家老太太不是要過壽了嗎?得給她選個禮物。”

“我就知道。”沈珺腳下一顆石子兒,走幾步踢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哎,這事兒你不該找我啊,你家老太太不一直不喜歡我嗎?我選的禮物能入她的眼才怪。”

陸楊沒說話。

沈珺繼續道,“你應該早點說啊,早點說我可以叫我們家小春兒一起來,她心思那麽細膩,她選的禮物一準能對。”

陸楊還是沒說話,恰好這時候來了一輛空的出租,他攔下車,把還在“叨叨叨”的沈珺塞進了車裏。

在車裏,沈珺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就跟吳女士說她和陸楊吃飯去了,吳女士就讓她多吃點,連讓她“早點回家”這樣常識性的關心話都沒有講就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沈珺同學,請問你一共截胡了多少封要遞給陸時同學的情書。

沈珺:1,2,3,····(無限漫長的掰手指中)

路人:陸時同學,關于沈珺同學截胡你情書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

陸時:我····可以有看法嗎?(沈珺注視下)

怎麽辦,我發現再這樣寫下去,不久的将來,陸時同學可能會變成一個氣管炎。

☆、悸動

出租車先開到了一家商場門口,陸楊說吃飽了才有力氣好好地找禮物。

兩個人就在商場裏找了個中主題餐廳吃飯,沈珺先點了幾個她自己愛吃的菜,剩下的都是陸楊點的,滿滿一桌。沈珺一邊吃還一邊玩笑道,“錢帶夠沒啊,別到時候讓我留下來刷盤子。”

陸楊沒在意,很随意地回了一句,“說的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一樣。”說話的時候,還給她盛了一碗雞湯,放到她面前,“喝吧,不油。”

沈珺不愛吃油膩的東西,她喝了一口,很清淡,味道不錯。

本來一切都很好,環境清幽的餐廳,素雅的裝飾,美味的菜肴,還有對面坐着的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哥們兒,她心情愉悅,悠閑自得。就在這時,有一男一女從她身後走過,女生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椅子,跟她道了聲歉,她沒在意,轉身說了句沒關系。

這一轉身就看到了和女生同行的男生的背影,男生穿着白體恤黑褲子,高高瘦瘦,像極了她熟悉的某個人的身影。明明知道并不是,但剛才還飄揚着的心卻一下子墜落了,以至于胃口都不好了,懶洋洋的有一筷沒一筷地吃着。

陸楊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問她,“菜不合胃口嗎?要不要點其他的。”

沈珺意識到自己可能影響到吃飯的氛圍了,又重新打起精神笑了笑,回應道,“沒有啊,挺好的,中午在食堂吃太飽,還沒消化呢。”

陸楊應該是接受了她的解釋,說,“胃口真小,難怪怎麽喂都像跟竹竿。”

要平時陸楊說她像根竹竿,她一準又要搬出“以瘦為美”這套理論來跟他争論一番,今天卻只是笑笑,沒言語。

又吃了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小的時候,在一起總有很多話要說,哪怕說的都是一大堆毫無意義的廢話,長大了,邏輯清晰了,每句話都可以講到點子上了,卻反而願意消化在心裏。

沈珺在三心二意吃菜的同時,偷摸着打量了幾眼對面的陸楊,他吃得挺專心的,看不出什麽情緒。其實作為從出生就認識的小夥伴,沈珺還算了解陸楊的脾氣,什麽話題可以聊,什麽話題很敏感,她心裏也有數。所以他們之間雖然偶爾有小打小鬧,但始終維持着某種平衡,她并不想打破這種平衡,但那個時候已經由不得她,也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早就存在了徹底傾覆這種平衡的因素。

誠然沈珺并不是完全沒心沒肺,但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會考慮太多的事情,更多的是跟着感覺在走。

“陸楊啊。”沈珺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調羹在自己的湯碗裏攪了攪。

陸楊擡頭。

“你最近跟家裏相處得還好嗎?”其實這話已經是沈珺在心裏改良了很多遍的版本,最初的版本是“你和你後媽以及後哥哥相處得還融洽嗎?”

陸楊大概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愣了一下,才無所謂地說,“就那樣吧。”

“就那樣吧”也就是不太好喽,沈珺見他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便應了一聲“哦”,又用勺子在湯裏慢慢攪着。

反倒是陸楊笑了,“你不是除了吃就是睡嗎,還有心事了?”

對于陸楊的調侃,沈珺只回了一聲“呵呵”。

沉默了一會兒陸楊重新開口,“其實沒什麽,反正再過兩年就高考了,就可以離開了。”像是在寬慰自己,也像是在寬慰她。

離開哪,離開家嗎?迫不及待地離開家嗎?沈珺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那家主題餐廳有一面心願牆,每個客人都能留一張心願單,沈珺用心願單岔開了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她把桌上的一張心願單遞給陸楊,另一張留給自己。

陸楊寫字快,他寫完的時候,沈珺還低着頭,他就調侃道,“讓我猜猜你寫了什麽,魔鏡魔鏡,讓我變成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吧。”

沈珺一只手在寫,另一只手還遮擋着不讓陸楊看,怼道,“我寫了,讓我對面這個煩人鬼變成啞巴。”

很快有服務員過來,沈珺把兩張寫好的心願單疊在一起,交給了他,看着他把它們貼到了牆上,變成了成千上百張心願單中的其中之二。

吃完飯,兩個人才挪步去辦正事兒。在商場裏來回地逛了幾圈,櫃臺很多,珠寶首飾,化妝品,衣帽鞋襪,保健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但是實在不知道應該買什麽好。畢竟陸楊家的老太太是個有錢的老太太,啥都有,啥都不缺。

沈珺走得腳酸,把難題抛給陸楊,“你知道你奶奶有啥喜歡的嗎?”

陸楊答得很快,“翡翠啊,上好的翡翠,不過我買不起。”

說了等于白說,沈珺翻個白眼,“其它呢,還有別的心頭好嗎?”

陸時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沈珺嫌棄地看他一眼,“真是要你有什麽用哦。”

她開始一邊走一邊深思,要說買禮物,同齡人的禮物是最好買的,給父母的,就稍微難一點,差了兩個輩兒的,而且還是像陸楊奶奶那樣見過世面又難伺候的老太太,真是難上加難啊,真的想臨陣脫逃,吃人嘴軟,恨不得把剛才陸楊請的那頓飯吐出來還給他。

最終在一家旗袍店門口,沈珺找到了靈感。

她記得陸楊奶奶在正式場合穿旗袍的概率還是挺高的,而且一穿上旗袍吧,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再者據沈珺了解,陸楊奶奶的旗袍都出自于一個老頭,是個有幾十年手藝的老裁縫,他姓齊,認識他的人都管他叫齊老板。

沈珺之所以知道這個齊老板以及齊老板的店所在的地理位置,完全是吳女士的功勞。吳女士因為覺得老太太的旗袍款式優雅,做工精良,就帶着沈珺去店裏,母女倆每人做了一套,至今,沈珺的那件還挂在衣櫃裏,不過個兒長了就穿不了了。

當沈珺把這個想法告訴陸楊的時候,陸楊贊許地看了她一眼,表揚道,“你也不完全是個草包嘛。”

沈珺立刻轉了身,“你自己去吧,本姑奶奶不奉陪了。”

當然最後還是被陸楊拖進了出租車裏。

齊老板的店在一條不太繁華的老街,店面也很普通,很樸素。原本兩人還擔心這個時間已經打烊了,因此看到燈火的時候,簡直心花怒放。

店裏挂着的衣服有些是樣品,有些是別人訂做還沒拿去的,雖然沈珺不是很懂旗袍,但一眼望去就跟外面的妖豔賤貨不太一樣。

齊老板正帶着眼鏡,拿一把軟尺,在一張桌子旁量布料,聽到動靜,擡頭瞧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去,說,“做旗袍啊。”

沈珺應了一聲,道,“老板,我們來給奶奶做旗袍,她經常在您這兒做旗袍的,唐作如老太太,您記得吧。”

齊老板停了停手上的活,又看了他們一眼,道,“那怎麽不記得,老客戶了。”說着他從一旁的抽屜裏找了一本板磚厚的冊子遞給他們,道,“先選個款式,選好了再挑布料。”

兩個人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一頁一頁地慢慢看起來,沈珺問“這個怎麽樣”,陸楊說“不錯”。沈珺問“那個怎麽樣”,陸楊也說“也不錯。”

沈珺終于發現靠他還不如靠自己,幸好她對自己的審美還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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