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師或者其他長輩總是會告訴我們，對一個人的評價不能是單方面，片面的，而是要從多個方面理智地去看待，可是人的情感往往會先于理智。對于蕫菁菁，沈珺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因為她不喜歡蕫菁菁。可不喜歡只是不想深交而已，并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想法。所以蕫菁菁來找上她的時候，她還是有點意外的。

那是在蕫菁菁的日記被貼布告欄一周之後，放學，沈珺正走在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路上，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她沒聽出來是誰的聲音，轉身才發現是蕫菁菁。

無事不登三寶殿，那個時候沈珺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下文。

蕫菁菁在她的面前站定，表情還算平靜，她說，“沈珺，我有話要說。”

沈珺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也不急着走，一副淡定坦然的樣子，“說吧。”

蕫菁菁卻又猶豫了，“我們換個地方。”

沈珺不喜歡她這種支支吾吾的樣子，好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她直白說，“你有話就在這兒說吧，不說我就要回家了。”說完，等了兩秒鐘，見她還是躊躇不定，她就轉身邁開了腳步。

“等等。”蕫菁菁又從後面追上來，攔在了她的前面，這次她像是下了決心，連語氣都比之前強硬多了，“我問你，我的日記是你貼上去的吧。”

沈珺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鑒于蕫菁菁攔住了她的去路，她還是耐着性子清清楚楚地回答一聲，“不是”。

後來沈珺想，如果蕫菁菁也和盛春一樣了解她，她就會知道沈珺是不會做那種偷雞摸狗，上不了臺面的事情的，她也會知道沈珺是不屑跟她說謊的，但是蕫菁菁不是盛春，所以她不相信，她固執己見地覺得是沈珺陷害了她。

她完全沒有把沈珺的回答當回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地按照她自己的邏輯質問沈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看不起我，可是那個時候，我有冤枉過盛春嗎？我有說過那紙條是她的嗎，難道你要我當着老師，當着所有同學的面承認我作弊嗎？我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這話，蕫菁菁是壓着聲音跟她說的，所以能聽到的人依然只有她而已。當初考試時那張小紙條到底怎麽回事兩人都心知肚明，沈珺不明白蕫菁菁為什麽突然要在她面前剖析一遍她曾經做過的事情。

蕫菁菁停了一會兒，應該是在平複情緒，再開口她依然壓着聲音，“為這件事情，我已經誠心地跟你求和了，可是你呢？平時看上去比誰都清高，暗地裏卻做這樣的事情。也許你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可是現在，天天有人在議論我，走到哪裏都有人在議論我……”

說到這裏的時候，蕫菁菁的聲音有些壓不住了，甚至有些哽咽，看起來快要情緒失控的樣子。

如果說前半段，蕫菁菁在說考試作弊的事情時，沈珺還覺得她自私，那麽後半段講日記被公開的事情時，感受到她崩潰的情緒，她也确實動了點恻隐之心，甚至同情她。

沈珺依然好聲好氣地回應蕫菁菁，“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你聽好了啊，你的日記它不是我貼的，我沒那麽無聊，也沒這種嗜好。還有，我要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家吧，行嗎？”

沈珺最後看了她一眼，繞過她往前走，沒想到剛邁了兩步，又被蕫菁菁抓住了胳膊，蕫菁菁的力氣出奇得大，把她往後拉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幹嘛，還有完沒完了。”沈珺的胳膊被抓得隐隐作痛，她用力将胳膊往外抽，但對方卻越抓越緊，根本無法掙脫。

她發現蕫菁菁的情緒很不對勁，一邊往手上使勁，一邊勸說她，“蕫菁菁，你冷靜一點，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雖然蕫菁菁的情緒一度非常激動，但她的聲音一直壓着，所以她和沈珺的争論別人聽不清楚，只能看到兩個女生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似乎是在鬧不愉快。在他們眼裏，女生的打架方式無非就是你推我一下肩膀，我扯你一下頭發，沒什麽花頭。原本走在前面的陸時聽到動靜回頭，也同樣看到了這個場景。

當他看清楚其中一人是沈珺後，他就轉身往回了，一開始腳步越走越快，後來索性就跑了起來。當時他想沈珺也太不自量力了，玩個過山車都能吐得死去活來的，還敢學人打架，她還當真是什麽都不怕。

沒來得及想完，眼前一團亂的場景就戛然而止了，有學生開着電瓶車從教學樓那邊過來，原本這拉扯間的兩人是站在路旁的，就算那輛電瓶車從旁邊開過，也還有好幾人遠的距離，可是蕫菁菁突然從旁邊沖了出來，摔在地上，那輛電瓶車來不及踩剎車，就攆上了她一條腿，一聲慘叫，幾乎讓時間凝滞，所有背着書包要回家的學生都因為這一聲叫而停住了腳步，而沈珺也愣在了當場。

開電瓶車的男同學将車一扔，就來檢查蕫菁菁的傷勢，“你沒事吧，不是，你們怎麽回事啊，有這麽走路的嗎？突然摔出來。”

蕫菁菁似乎傷得很嚴重，躺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額頭上直冒着汗，大概是痛的。

這時，陸時也趕到了，他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來的沈珺，又匆匆移開了目光，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新同桌蘇惠，“你去辦公室找劉老師，讓他把車開過來，快一點。”

“哦哦，好的。”蘇惠一點頭，拔腿就往教學樓的方向跑。陸時和開電瓶車的倒黴同學一起把蕫菁菁扶起來，坐到一旁，她現在根本沒法站起來。

而圍觀的群衆越來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後來陸楊也和幾個同學路過了那裏，他本來也不愛湊熱鬧，但他在人群中看見了沈珺，她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和幾個同學打了聲招呼便來找沈珺，一觀察周圍的情況，覺出不對勁來，在沈珺旁邊問了句，“什麽情況？”

沈珺還沒回答，站在一旁的陸時看着他們開口道，“你們先回家。”

沈珺依然沒動，陸楊雲裏霧裏，只聽陸時又說，“陸楊，你先帶沈珺回家。”

陸楊的第一反應是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算老幾啊，但一看沈珺真的很不對勁，那臉色像是随時能倒下一樣，他也就忽略了那些小細節，小情緒，對沈珺說，“我們走吧。”

沈珺似乎不願意走，固執地站在那裏，陸楊牽起她的手腕，拉了她一把，帶着她往外走了。走了一段，沈珺才緩過勁來，臉上有了點血色。陸楊去車棚取了自行車，讓沈郡坐在後坐上，沈珺身板小，體重輕，即便背了書包，對陸楊來說也是小菜一碟。陸楊行了一小段，便問，“剛才怎麽回事？那女生好像受傷了。”

沈珺的心緒已經平複下來，她整理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跟陸楊表述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當然沒有提到考試作弊的事情，也沒有提到蕫菁菁日記的內容。

陸楊的總結性發言是，“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這個總結性發言一語中的，讓沈珺覺得非常沮喪，對她來說就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她竟然倒黴催地被卷入了這麽些可笑的事情中去。

“所以你剛才是被吓傻了嗎？”陸楊又補刀似的來了一句。

沈珺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你才被吓傻了。”

“呦，知道回嘴了，說明已經沒事了啊。”陸揚語氣輕松，讓沈珺原本愁苦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把沈珺送到家，下車後，陸揚又喊了她一聲，沈珺回頭，只聽他說，“沒事啊，回頭我找人問問她的情況，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雖然蕫菁菁受傷這件事情和沈珺沒有關系，但沈珺卻無法在心理上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她點點頭，很難得地跟陸揚道了句謝。

那天吃完晚飯，沈珺在房間裏接到了來自陸家的電話，這一次是陸時打來的，如果放在平時，沈珺一定會非常欣喜，但今天的事情讓她欣喜不起來，而且陸時這通電話的來意她大致也是能猜出來的。果然他開口便是蕫菁菁，他的聲音很低沉也很平靜，他說，“蕫菁菁在醫院檢查了，左腿小腿骨折，沒有其他問題。”

沈珺聽完，也很鎮定地“哦”了一聲。

之後便沒了下文，以前沈珺總能逮着機會叽叽喳喳說出一大堆，今天顯然情緒不高。半天她才想起點什麽，問道，“你剛才也跟着去醫院了？”

“嗯。”陸時還是言簡意赅地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單音節字。

又是半天的停頓，電話裏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傳來傳去，最後是陸時先開口，他說，“沒什麽我挂了。”

沈珺想了想，确實沒什麽事，便“哦”了一聲，那邊吧嗒一聲斷了線。

沈珺拿着聽筒發呆，要算起來，這還是陸時第一次跟她打電話，沒想到聊得竟然是這麽糟心的事情。

哎，沈珺仰天躺在床上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沈珺同學，當時蕫菁菁都有老劉送了，但陸時還是跟着去了醫院，你怎麽看？

沈珺：（嘆了口氣）畢竟是現同桌嘛，關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路人：陸時同學，當時蕫菁菁都有老劉送了，你為什麽還要跟去醫院？

陸時：（沉默片刻）畢竟是現同桌，關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今天有非常可愛又仔細的同學看出了文中的一個bug，可能當時寫得太嗨，一時不慎啊，我（灰溜溜地）回去修改一下，對文章情節沒有影響。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