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珺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去做，所以走得挺悠哉的，這會兒又正是天氣漸漸轉暖的時候，不冷也不熱，風吹在臉上，輕輕的，很溫和。沈珺的腳步聲很輕，她那個大大的書包挂在肩上，讓人錯覺她人可能還沒書包重。

大約走了五六分鐘，沈珺察覺身後一直有一個腳步聲，她走得快，他也快，她走得慢，他也慢，不遠也不近，永遠維持着一定的距離。按電視劇裏的套路，被跟蹤的人往往能發現不對勁兒，但是一回頭，後面又總是空空如也。所以為了防止後面的跟蹤者像電視劇裏那樣憑空消失，她出其不意，“蹭”一下就回了頭。

當然後面并不是電視劇裏經常出現的中年猥瑣大叔，或者青年小混混，而是她非常熟悉的，她的前同桌陸時。

好不容易抓了個正着，沈珺是不會錯過這樣的天賜良機的，她一臉淡漠地質問，“你跟蹤我啊。”

陸時卻沒有一點被抓包的自覺性，很淡定地說，“這條路也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說的別提有多理直氣壯了。你平時走路什麽樣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跟陣風似的，跑着追都追不上，怕是得一步頓三秒才能走出今天這樣閑庭信步的效果吧。

不過這話沈珺沒說，她就是站在原地打量了陸時一會兒，然後很直白地問他，“陸時，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講嗎？”

陸時還在離她五米之遙的地方，其實他們倆的距離一直不遠，住的地方隔了五分鐘，上學還在同一間教室裏，雖然不是同桌了，也是一轉身就能看到的。但就是感覺很遙遠，有時候他站在你面前，你都覺得不真實。

陸時沒走也沒說話，還是站在原來的地方，周身都是清冷氣息。沈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說什麽了，但還是固執地等了很久，之後她默默地轉了身，繼續往前走。她知道陸時還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但是他不是來找她的，他沒有話要跟她講，他只是恰好跟她同一條路回家而已。

太陽快要落山了，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就像兩條平行線，就算可以無限延伸，但也看不到交點。

一路到家，沈珺再也沒有回過頭。

吳錦華有一家自己的服裝店，因為有幾名店員和她一起打理，所以平時不算忙。這天沈珺回家的時候，她還在店裏沒有回來，李嫂在準備晚餐，沈珺沖廚房裏的背影喊了一聲，“李阿姨，我先上去休息一下，等我爸媽回來再喊我吃飯。”

“哎，知道了。”李嫂回頭應了一聲，又繼續忙碌起來。

沈珺回房後，先洗了澡換了衣服，筋疲力盡地撲倒在床上，本來只想稍微眯一下就起來吃晚飯，沒想到她媽來房間喊她的時候，她眼皮沉得很，擡都擡不起來，她很費力地睜開眼睛，說，“媽，我有點累，我不想吃飯了。”

後來她沒有再起來吃晚飯，吳女士給她喂了藥，迷迷糊糊的，她媽遞給她什麽，她就吞什麽，也不知道是什麽藥，估計是退燒的。還好這次不嚴重，第二天一早燒退了，人也清爽了，恰好是周末，在家裏休息兩天，到了周一，她的血槽條又滿格了。她想這一次，一定要省着點用，千萬不能再沖動了，但有些事情的發生是始料未及的。

一天中午，沈珺和盛春吃完午飯回教室，教室裏的氣氛有點不太對，若是平時，吃完飯的這個點，女生們愛三五成群地聊聊娛樂圈八卦，聊聊小說，男生們愛趴在窗口欣賞一下美景和美人，或者聊一聊籃球等一系列球賽。稍微認真一點，例如徐成烨盛春等人，都是馬不停蹄鑽研學問的。

可是這一天，班裏所有人幾乎都圍在了教室門口布告欄的地方，叽叽喳喳讨論着什麽，沈珺還以為老劉又宣布了什麽重大決定，例如換位子。想到換位子這裏的時候她還是有點激動的，心想老劉會不會良心發現把她和陸時重新換回去做同桌。

“看什麽呢？這麽多人。”盛春也有點好奇。

“我們也看看。”沈珺往人群中擠了擠，湊到了前面，然後就看到布告欄裏貼了九張紙，每張紙的開頭都是“xx年xx月xx日，天氣x”，一眼就能看出是日記，而且字跡娟秀，是女生的，看到這裏時沈珺已經意識到這估計是誰的惡作劇，将某位同學的日記公開了出來。雖然沈珺在別人眼裏可能算不得一個好學生，但是不看別人隐私這一點她還是懂的。她嘀咕了一句，“哪個缺德的玩意兒，捉弄人也不帶這樣的。”

她正想開口，讓大家該幹嘛幹嘛去，人群中就出現了一陣哄鬧，她不知道被誰推搡了一下，往前蹭了兩小步，還被人踩了一腳，她本能地低頭看了一下，再擡頭的時候，只見有雙手在撕布告欄裏貼的紙，視線再往上一點，才看清那人正是蕫菁菁。

蕫菁菁的狀态很不平靜，或者可以用瘋狂來形容，她幾乎是瞬間就撕扯下所有的紙，有些細細碎碎地散在地上，有些被團成了團抓在她的手裏。她緊緊地抓着那些紙，力氣大到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她本來是要撥開人群往外走，可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剛才圍觀的同學，突然大聲吼道，“誰呀，誰貼的？”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情緒很不穩定。雖然沈珺并沒有看到那紙上具體寫的是什麽內容，但日記本身就是很私密的東西，被人這麽明目張膽地公之于衆，确實是件很難接受的事情，所以她可以理解蕫菁菁此刻的憤怒，如果這事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話，她估計也會千方百計把這罪魁禍首找出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

不過之前，她只知道蕫菁菁這人，人緣不怎麽樣，沒想到還能拉這麽大一仇恨。剛才的圍觀群衆正在漸漸散去，沈珺也正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腳步還沒邁開，蕫菁菁那如豹子班銳利的目光便盯上了她，她就知道沒好事。

看什麽看，又不是我給你貼的。這話沈珺沒說，她覺得蕫菁菁和她可能有點反沖，只要牽扯上，一準有麻煩。所以她就當什麽都沒發生，移開視線，平靜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由于蕫菁菁撕得及時，真正看到她日記的人不多，比如沈珺就一個字都沒仔細瞄。但是八卦的散播速度是很快的，就如臺風過境，眨眼就在它所到之處留下了痕跡。

沈珺并不想知道蕫菁菁日記的內容，但是總有零零碎碎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裏，比如在廁所裏，比如在食堂裏，甚至在教室裏。所以沒過多久，她就被灌輸了個大概。蕫菁菁被貼出來的日記裏，有寫學習的困惑，有寫因家境不好而煩惱，據說還有寫青春期的情愫，那裏面有出現陸時的名字。

幾天之後，老劉又進行了一次位置調整，這一次沈珺沒被牽扯到，本來她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次變動，是因為涉及到了陸時，她才有所關注。陸時的同桌由蕫菁菁變成了另一個女同學，叫蘇惠，是個正經八百的小八婆，八完明星八草根，八完老師八同學，好像全天下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一樣。她現在有點同情陸時，先不說她會不會八陸時的卦，做她的同桌，估計能被她煩死。這樣一來，說不定陸時會很想念起他的前前同桌，畢竟她是個那麽善解人意的同桌。

那天中午吃飯，沈珺這個前前同桌就和陸時的現任同桌坐到了一堆，蘇惠坐在她的斜對面，她的旁邊是盛春。

剛嚼了兩口飯，蘇惠就忍不住了，上半身探向她們，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

“我不想知道。”沈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

被打斷的蘇惠就像攢足了勁兒，結果一拳頭砸在棉花上，她不滿意地“啧”了一聲，“你這人怎麽這麽沒勁。”

沈珺自顧自地小口吃菜，沒理會她。

蘇惠就消停了一會兒，還沒兩分鐘呢，又忍不住了，這回是單獨對着盛春的，估計又怕被中途打斷，所以不賣關子，直入主題了，她說，“老劉平時也不輕易換位子，所以他這次調整座位肯定是因為他也聽說了蕫菁菁日記的事情，這是他防止早戀的措施，你說陸時會喜歡蕫菁菁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啪”一聲，是筷子甩到桌子上的聲音，沈珺打斷了她，“那跟你有什麽關系，鹹吃蘿蔔淡操心。”

沈珺還沒吃完飯，但筷子不能用了，她也沒心情再吃下去，就端起盤子走人，後面盛春也跟了上來，“哎，等等我。”

兩人在餐具回收處放下餐盤，并肩往食堂外面走。

盛春在路旁檢了一片枯黃的葉子，拿在手裏把玩，“小珺，你剛才是在幫蕫菁菁說話嗎？”

沈珺“切”了一聲，“可能嗎？我是因為她提到了陸時，我們好歹有前，前同桌的情分，你說是不是？”

盛春看了沈珺一眼，不理會她的話，自顧自說，“我還挺佩服你這種對事不對人的态度的。”

沈珺一把扯過了盛春捏在手裏的枯樹葉，道，“不要把我說得跟朵白蓮花似的，我可不像你那麽愛心泛濫，只是因為陸時。”看着盛春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她又強調了一遍，“真的就只是為了陸時而已。”強調的時候，聲音往往是比較大的，甚至在周圍同學的嘈雜聲中脫穎而出。

而就在此時，陸時和徐成烨等四五個男生從她們的身後冒了出來，走到了她們的旁邊，要說他們沒聽見她的話，她是打死也不信的。偏偏其中還有一個讨厭鬼玩笑似的問了一句，“哦，為了陸時什麽呢？”

其他幾個男生也跟着一陣起哄，沈珺瞄了眼陸時，只有他沒有停下腳步來，似乎對這裏的哄鬧毫無興趣，一個人繼續往前走。她沒好氣地對剩下那幾個等着看她笑話的人吐了一個麻溜的“滾”。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沈珺同學，你喜歡陸時同學什麽呢？

沈珺：……我……我可能只是個單純的顏控。

路人：陸時同學，你喜歡沈珺同學什麽呢？

陸時：她……她，我又說我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