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到房間後，沈珺将門反鎖上，拿出畫本開始畫畫，她心裏很亂，但還是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一筆一劃慢慢勾勒。十來分鐘後，敲門聲響起，沈珺沒有理睬，門外傳來吳女士的聲音，“珺珺啊，肚子餓不餓，我讓李阿姨給你煮點東西，你想吃什麽。”

其實剛吃好飯不超過半小時，吳女士純粹是沒話找話，依舊沒有得到沈珺的回應，她又不死心地敲了敲門，裏面才傳來沈珺沒什麽情緒的聲音，“我睡了。”

吳女士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麽動靜，才又叮囑道，“睡覺蓋好被子，別着涼。”

清靜了一會兒，門口又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一開始沈珺還以為是她爸或者她媽，等了一會兒，沒聽誰出聲，只有爪子撓門的聲音，才知道是她家的旺才。

人不可以進，狗還是可以進的，她踱步過去開了門，旺才就往她腳邊湊，很親昵的樣子。沈珺蹲下來，摸了摸它，輕輕地幫它順了順毛，臉往它背上貼了貼。旺才就乖乖地蹲在那裏。

“還是你最好。”沈珺喃喃地說了句，“走，我帶你去溜溜。”

她起身，從櫥櫃裏拿了件外套穿上，旺才見她準備出門的行頭，明白似的站起來，在地上轉了兩個圈，好像手舞足蹈的開心。

沈珺對旺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關了燈，輕手輕腳地拉着它出門了。

天色已晚，住宅區的路燈不算亮，好在今天是個大晴天，天上還挂着一輪圓月。沈珺及肩的頭發披散着，風微微地吹着，發絲拂過她的臉頰，她也沒去管，一手牽着旺才，一手差在外套口袋裏，在小區裏随意地繞，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能真的去哪裏，只是覺得家裏悶得慌，想要出來透透氣。

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那個空曠寬敞的活動區，這裏擺放了很多公共的運動娛樂設施，還有一大片空地，她記得前幾年還在這塊空地上放過風筝，春天風剛起的時候，天空中有很多形狀各異，五彩缤紛的風筝，拽着風筝線的有小孩，也有大人，那時候的他們一定很快樂，就算有什麽煩惱，也都暫時抛卻了。

沈珺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來，擡頭望着天空，仿佛那裏有風筝一般，旺才就在它的腳邊走來走去。

她其實沒有想什麽，但又确實走神了，有人走近也沒有察覺，直到旺才“汪汪汪”地叫了兩聲，她才收回放空的視線，發現不遠處有人正朝着她走來。光線很暗，那人又是背光，不過沈郡還是一眼認出那是前前同桌，陸時。

雖然旺才跟這位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那一面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但對這位，旺才似乎一點也不陌生，跑到他的腳邊，蹿來蹿去，像是在迎接他。

“你怎麽來了？”沈郡疑惑。

“路過。”陸時還是陸時，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哦。”

很簡單地結束了對話，沈珺也沒問他為什麽大晚上的要在這個既不靠近便利店，也不靠近小區入口的地方路過。

陸時很自然地在沈珺旁邊坐下，中間空了一只旺才的距離。

這個季節這個時間點的活動區特別的安靜，別說是來活動的人，連一只蚊子都看不到。沈珺雙手插在口袋裏，背靠着長椅，兩腿交叉随意伸着，很慵懶的姿勢，相比之下，陸時就坐得端正多了，可能這就是家長眼中坐有坐相，做什麽像什麽的別人家的孩子。

沈珺那個“哦”字收尾後的很長時間內，兩人都只能聽到空氣中彼此的呼吸聲，哦，偶爾還有旺才因無聊而發出的撒嬌聲。但是沈郡卻并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覺得不自在，可能是因為陸時與身俱來的沉靜氣質，反而讓她心裏沒有那麽煩那麽燥了。

如果不是手機鈴聲響起，沒有人打破沉默，她還以為他們會永遠向這樣安靜地待下去。

沈珺從自己的斜挎小包裏掏出手機，一看，顯示的是家裏的號碼，看來他們已經發現她不在房間了。

她毫不猶豫地摁斷，不過三秒鐘，鈴聲再次響起，她不停地挂斷，那邊就不厭其煩地打過來。她終于将手指放在了關機鍵上，陸時的聲音适時響起，他說，“接吧。”

她看向陸時，光線暗淡的燈光下，他正看着她，神色讓人莫名鎮定。鬼使神差的沈珺的手指從關機鍵移開，挪到了接聽鍵上。

接聽兩秒鐘，不知道那邊講了什麽，沈珺只回了一句，“我帶旺才離家出走了，暫時不想回家。”然後果斷挂了電話。

陸時：……

這接的，還不如不接。

沈珺收起手機的時候，陸時已經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他說，“天氣冷，回家吧。”

沈珺還坐着，擡頭仰視着他，挑眉問道，“回家？回誰家，你家還是我家？”

陸時沒理會她的玩笑，沒好氣地複述了一遍，“快回家吧。”

“如果我不呢？”沈珺一臉賴皮兮兮地看着他。

陸時頓了一下，道，“那我先走了。”不帶猶豫的，就轉了身。

切，一點不好玩，沈珺沒勁地撇撇嘴。

陸時沒走兩步，又被她叫住了，他轉身，只見她也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嗯……”她低頭看了眼地面，躊躇了一下，才說，“陸時，你相信我嗎？”

她一只手緊緊抓着身側的小包，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那種莫名的緊張，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陸時的回答，久到以為他不會回答，久到錯覺他給的是一定會是一個否定的答案。她抓着包的手漸漸放松，但還是沒有擡頭看他，她想不如就這樣轉身離開吧。沒來得及動，頭頂傳來陸時冷冷清清的聲音，他說，“我相信啊。”

是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佛不存在任何疑問，任何困惑。沈珺擡頭，驚訝地看着他。他很配合地回應了她，“因為你，沈珺，只會有不屑做的，沒有什麽不敢當的，所以你說沒有就是沒有。”

沈珺就這樣傻傻地看着她眼前的陸時，她從沒想過陸時會說出這樣的話，那個夜晚天空中究竟有沒有星星已經無從考據，但在沈珺的眼裏，陸時背後有滿天星空，那是浩瀚的無邊的神秘美景，空氣中有剛抽出的新芽的味道，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回家了？”陸時把思緒萬千的沈珺從她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拉回來。

沈珺乖乖地順從地點頭，此刻的她明白當初盛春那麽感激她的原因，有時候那點施予者以為微不足道的信任卻可能是被施予者走出黑暗的點滴光亮。

仿佛一切愁雲都煙消雲散，剛才那個多愁善感的沈珺消失不見了，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又回來了，她順着陸時的話說，“我們回家吧。”

這是一句有歧義的話，仿佛兩個人要攜手進同一個家門似的，沈珺又适時地補了一句，“各回各家”，加深了前一句話的歧義。

又會占便宜了，說明沒事了。

陸時和沈珺還沒走到告別的路口，沈珺爸媽已經找了過來，看到陸時的他們顯然有些驚訝。陸時倒是很淡然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叫了聲“叔叔阿姨”便提前離開了。

吳女士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此刻的她沒空搭理這種抓不着頭緒的感覺。往沈珺腦門上戳了一下，“你要氣死我呀我你。”

沈珺見她媽一臉的氣，還沒有消停的意思，往她爸身後閃了一閃，她爸果然配合，擡手輕輕攬了吳女士的腰，将她和沈珺隔了開來，安撫性地摸摸她的背，說，“回家，回家再說。”

沈珺爸媽走在最前面，沈珺走在中間，後面跟着小尾巴旺才。

沈珺朝着陸時離開的方向望了望，早已看不見人影了，也許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又變成了陌路人，誰管呢？日子還長着，什麽都有可能會發生。

回家後，沈珺率先上了樓，沒過多久，吳女士來敲門，她也乖乖打開了門，沒有了剛才那股子叛逆勁兒。

吳女士在她的床沿上坐下，似乎怕她再鬧脾氣，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我和你爸爸這一次确實有做得不太妥當的地方，但是對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依不饒的，我們也擔心他們再去學校找你麻煩，所以想早點把事情給了結了。”

之前，沈珺心裏的不甘因子作祟，她完全沒法理解她爸媽的解決方式，但此刻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們無非也只是擔心她的安全問題，擔心她再因為這件事情被找麻煩，雖然他們自作主張的處理方式并不令她滿意，但出發點又讓她無話可說。

沈珺點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不會再提了。”見她媽不放心，她又保證了一句，“我不會再因為這件事情離家出走。”

“這麽說，你還想因為別的事情……”吳女士聽出不對勁來。

沈珺不安分的“哼”了一聲，“那不好說，看你們表現吧。”

“你個死丫頭，都讓你爸給慣的。”吳女士一邊罵一邊卻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沒想到沈珺那犟脾氣，這一次這麽快就想通了，真是不容易。

走之前，她又叮囑了她一句，“對了，這個叫董菁菁的小姑娘，你以後沒事離她遠一點。”

沈珺點點頭，現在聽這個名字她還覺得膈應。

吳女士看出她的低落情緒，又寬慰了她一句，“沒事啊，就當吃了個啞巴虧，吃虧是福。”

沈珺沒說話。

吳女士從床上站起來，幫她理了理被子，說，“不早了，早點睡覺吧。”她走到房門前，手剛摸到門把手，又想起什麽來，“哎，剛才陸家那小子是跟你在一起吧，這大晚上的你們在一起幹嘛？”

吳女士轉身，沈珺剛用被子蒙住頭，剛才還清醒萬分的她此刻發出困得不行，已經将近昏迷的聲音，“我的媽，你趕緊出去吧，我要睡覺了，睡眠不足會頭暈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挺屍了，卷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吳女士也就無可奈何地出去了，出門前，還貼心地幫她關了燈。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沈珺同學，請問你對陸時同學這一章的表現，可還滿意？

沈珺：馬馬虎虎吧。

路人：陸時同學，請問你這麽晚在小區裏瞎逛個什麽勁？

陸時：逛逛犯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