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母雖問得委婉,可郭晚晚也明白她的意思。

“阿姨,謝謝您的關心。不過夏俊磊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和他以後也不可能了。”她說。

“不,晚晚,你別誤會。其實這次來找你還真不是我們做父母的一廂情願,是俊磊他……”夏母的手握緊咖啡杯,看上去有些猶豫遲疑,看了看眼前人的臉色、沉吟片刻方才決定有話直說:“是俊磊他有意跟你複合,我才來幫他約你的。孩子,他這回是真心的,你要是願意回頭,何妨考慮看看呢?你們處了快十年了,兩個人都知根知底的,而且多少也是有點感情積累的吧?”

真的是這樣嗎?夏俊磊後悔和許蓉在一起了?不太可能吧,上回見到他們,兩個人不還黏膩着呢麽?

“阿姨,算了吧,我們會分手也是有原因的,兩個性格不合的人強行湊在一起也未必是件好事。”郭晚晚說,“況且他都已經決定和許蓉在一起了,那就該好好過下去。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完美的伴侶,多看對方優點、珍惜眼前人才是正事,一步三回頭委實沒有必要。他今年也不小了,還是早點定下心來吧。”

夏家父母只曉得兒子和她分了手,卻對他劈腿的事跡毫不知情。盡管郭晚晚現在對夏俊磊這三個字十分惡感,可看着夏母這張誠摯的面孔,還是做不到口出惡言。想了半天,也只是講出了一句勸告。

“唉……晚晚啊,其實我們一家人都是真心喜歡你啊!”夏母重重嘆了口氣,“你都不知道他那個打扮得妖裏妖氣的新女朋友,外表看上去就不像正經人,也從來不幹什麽正經事兒,簡直是拿俊磊不當人、只當提款機啊!光這個月她就已經花了俊磊将近五萬塊錢了,要包、要表、要首飾。俊磊他才升職,每個月本來就賺得不多,這下倒好,這女人逼得他連煙都只能抽最低檔的了。再這麽下去,他可怎麽活吶!”

“所以……?”

“晚晚,我問過俊磊的意思,他說他仔細想過,自己還是更喜歡你。你又善良又體貼,和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樣,是個過日子的本分人。我和他爸爸都覺得只有你才能幫他穩固好大後方,也只有你最适合我們夏家……像你這麽好的女人,他還能上哪兒找去呢?”

郭晚晚沒想到理由居然是這樣的——夏俊磊和夏家懷念她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好打發,不像許蓉那樣“不懂事兒”……

“阿姨,別再說了,我們真的不合适。”說着,她從錢包裏抽出一張毛爺爺,放在桌子上:“您拿着付了咖啡錢,再打個車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一見她要走,夏母有些着急了,忙起身道:“晚晚啊,你好好想想這件事,叔叔阿姨和俊磊都是認真的。這兒有一些新上市的進口提子,你拿去嘗嘗,不要客氣。”

夏母從身旁的座位上拿出了一大兜水果,皺皺巴巴的塑料袋子上還印着他們店裏的Logo。

“謝謝,但是不用了。”

走出咖啡廳後,郭晚晚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低氣壓中。她感到低落、委屈。

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為夏家人喜歡她是因為看好她的為人和學識,可今天看來,自己的判斷貌似錯得離譜。他們喜歡她,不過是因為她從不予取予求,而且是個“一袋進口提子就能打發的女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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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蔣小怡打來了電話。

“喂,晚妞啊,明晚我兒子參加鋼琴比賽,你要不要來看?”她的聲音永遠充滿了元氣和活力。

“明晚……我就先不去了吧,最近烘焙坊事情多,我實在有點累了。”她說,“不過到時候我烤點餅幹給孩子帶上吧,就他最愛吃的那幾種。”

蔣小怡感覺她聲音有些不對勁,便關切道:“晚晚,發生什麽事了?我怎麽覺得你情緒不太好啊……”

其實沒人問的話倒沒什麽,但被蔣小怡這麽一詢問,她的鼻頭頓時有點酸:“小怡,夏俊磊的媽媽來找我了……”

“什麽?他家人怎麽還有臉……?!”蔣小怡蹭地一下火冒三丈起來。

郭晚晚走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和蔣小怡簡單地說了一下今天的情況。

“你啊你啊……”蔣小怡在電話那頭嘆道,“我當初說什麽來着,不要總是別人随便給你點的小恩小惠你就當作是天大的福分。好啦,現在你也應該感謝自己已經和夏渣男分手了,不然真嫁過去後指不定有多少極品事兒在後面等着呢。這家人我算是看清楚了,都是又摳門又惡毒的,他們就配讓許蓉這種女人來治!”

或許小怡說的對,她就是個傻瓜,總用最完美的道德準繩把自己拴緊了,除了別人的誇贊之外什麽都沒得到過,還傻兮兮地覺得自己是對的。

“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見他們了。”郭晚晚說。

“那就好。現階段你要做的呢是解放天性。別再做什麽仙女了,偶爾下下凡吧,知道一下我們這些凡間‘壞女人’們的愛好,不然哪天真得活活憋死了。”蔣小怡說。

“我知道啦,謝謝你了小怡,聽我吐了這麽多黑泥。”傾訴過後,她果真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沒事兒,這算什麽?我已婚已育,比較有經驗嘛。”小怡笑了兩聲,又問道:“哎對了,你上周有回學校來嗎?有人說在商院主樓大廳裏看到你了。”

郭晚晚一怔——沒想到自己那麽低調小心還是被認識的人發現了。她不太想多說,便道:“沒有啦,我什麽時候要是回去了肯定會告訴你的。”

小怡的一顆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去:“我就說嘛,怎麽可能……那些人淨瞎說。”

郭晚晚到達了自家樓層,一下電梯便看見五六個身穿搬家公司制服的人正往她隔壁那間屋子裏擡家具。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隔壁這間房自打她來就一直空置着,房東說已經晾了大半年沒租出去了。這下終于來了新鄰居嗎?

她正駐足看着,背後便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戴着墨鏡和口罩,又瘦又高,穿衣風格很潮,活像個rapper。白皙而細長的脖頸上挂着一副碩大的耳機,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兜裏。旁邊的女孩化着小煙熏妝、染着紅唇,姿态很是妩媚。盡管已經是秋天了,她還不怕冷地穿了露臍的衣服。

兩相對比,規規矩矩裹着風衣、套裙,腳踩低跟小牛皮的郭晚晚顯得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這對男女徑直朝隔壁那間房子走去,想必要搬進來的新鄰居正是他們了。

出于一位鄰居的禮節,郭晚晚上前打了聲招呼:“你們好,我住隔壁1206,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叫我。”

誰知女孩聞言後,非但沒有搭茬兒,反倒從鼻腔中發出了一聲不屑的輕哼,扭頭就對身邊男子道:“你可要當心了,看來又是一個狂熱粉,說不定已經在這兒潛伏很久了呢。”

男子沒說話,甚至沒看郭晚晚一眼,似乎對她的善意毫不領情。

狂熱粉?潛伏?郭晚晚是沒想到自己主動幫忙還能碰釘子。她已經夠累了,也沒興趣知道這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和來頭,便兀自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中後,她簡單地做了些家務又喂飽了主子蘇打水,便插上香薰機、戴好眼罩上床睡覺了。

或許是太過疲憊的緣故,她頭一挨枕頭就睡着了。

可沒過幾小時,她便被隔壁刺耳又嘈雜的音樂聲給吵醒了。不知道小情侶在裏面搞了些什麽,聽起來像是一群朋友在開轟趴,氣氛十分熱烈,可也攪得四鄰不得安生。

郭晚晚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摘下眼罩,看了看床頭的電子鬧鐘——才淩晨三點半。

本來睡得沉沉的她因為突然被吵醒而變得睡意全無,一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要爬起來梳妝打扮去烘焙坊上班,她的心便有些煩躁。

這事情若放到往日,以她的性格,為了睦鄰友好也會能忍則忍。可今天,她實在是想要爆發一回。

她索性也放棄了打電話給物業這種曲折的方式,自己披上衣服,徑直來到隔壁門口,使勁敲了好幾下門,大聲道:“已經淩晨三點半了,你們不休息也不讓別人休息嗎?”

幾秒鐘後,門嘭地一聲被從裏面打開了——還是那個煙熏妝小太妹。她的紅唇比初見時更加濃豔了,手裏還拿着根抽到一半的煙,嗆得郭晚晚屏住了呼吸。

“天哪,潛伏在隔壁還不夠,已經瘋狂到穿着睡衣送上門來了嗎?”煙熏妝翻了個白眼,“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吧,死私生。以你的資質,倒貼也沒戲。”

“第一,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是隔壁的租戶,感興趣的話可以把合同給你看看。倒是你,打扮得像臨時在這裏上班的,打算什麽時候往門下插小卡片?第二,你們的分貝已經大得出格了,是自己安分點還是等我直接報警,你們考慮考慮。第三,你腰上的‘Burberry’腰帶金屬扣都已經掉色了,如果是裏面那人送給你的,我勸你們分手。不過你連假得這麽明顯的假貨都願意咬牙用,想必對他是真愛吧。”

“你……”小太妹氣得瞪圓了眼睛,她把煙頭往地上一扔,使勁踩滅了,咬牙切齒道:“長得這麽斯斯文文,怎麽一句人話都不說?”

郭晚晚:“那是因為我禮貌對你的時候你沒有禮貌對我。”

“Mino,回來吧,今天到此為止,幫我把他們都送回去吧。”說話間,隔壁的音樂突然安靜了下來,繼而傳來了男主人的聲音。

“藝軒~”煙熏妝開啓了撒嬌模式,聲音從剛才的淩厲變為了百轉千回的嬌嗲:“你怎麽可以容忍人家被這麽欺負呢!”

“別說了,快回來。”

聽到他這麽說,煙熏妝也沒辦法,只好不甘心地跺了跺腳,又瞪了郭晚晚一眼才回去。

呼……郭晚晚對着安靜祥和的空氣長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激情怼人是這種感覺,似乎比她之前那種隐忍自持的模式要暢快得多。

要是她早知道,或許生命中的前二十多年反倒可以過得更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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