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心之過（3）

無心之過（3）

小莺快速推門而入，打破了兩兄弟即将一觸即發的争鬥。

三個孩子也跟着她進來了，原來他們一直躲在門外偷聽。許東澤不想在孩子面前顯得失态，便強壓怒氣，撒開了許東寶的衣領，一聲不吭的轉身向窗子，背對着衆人。

許東寶倒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仍舊笑嘻嘻的望着幾個孩子，只是此時他的半邊臉頰已經腫起，加上臉上的彩畫，看上去更加滑稽了。他看向許天陽，問道：“你們怎麽不去呢？我還等着吃東西嘞。”

許天陽看看叔叔腫臉，又望望爸爸的背影，也不知道說什麽。這時小莺卻把話鋒指向許東澤，義憤填膺的說道：“你憑什麽沒來由的打他？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幫你做了多少事你知道嗎？你只顧自己在外面逍遙快活，孩子不管，家也不管！老婆也跟別人跑了！要不是他.....”

“你知道個屁！把嘴給我閉上！”許東寶本來笑嘻嘻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陣不快，語氣陰沉的打斷了她的話頭。

小莺本想着為他争一口氣，沒想到好心卻讨不到好報，還被粗魯的訓斥了兩句，她臉上火辣辣的，難堪至極，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許東澤也轉回頭望了她一眼，但并未如她所料惱羞成怒，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三兄妹或許受了你的照顧和恩惠，我感謝你。但我犯不上跟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黃毛丫頭證明什麽，你的那點伎倆，耍我五歲的兒子還差不多。”

她的心事被拆穿，她本想用幾句話激怒許東澤，最好讓對方動手打她幾巴掌，只要這樣把水攪渾，許東寶就會摻和進來，不管許東寶最後會不會站在她這邊，她都能落個人情，方便以後提條件。但此時她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想被人這麽像盯小醜似的盯着。這時許東寶給了她一個臺階，道：“我餓了，去買些吃的來。”

小莺悻悻的牽着許天陽和許天雲出門了，小女兒許天霞咿咿呀呀的要許東寶抱，就留在了房間。他們走後，兄弟兩倒是沒再争鋒相對，但誰也不開口，氣氛一時跌入了冰點，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女嬰奶聲奶氣的叫着。

許東澤望着窗外，頭也不回的說道：“姐夫一個月前被人暗殺了，一槍爆頭！他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為了能讓你全身而退，我跟他發生了争執。是我....是我害了他....”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開始變得哽咽，想來林狗的死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他。

許東寶聽罷，本來平靜如水的心境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登時掀起了驚濤駭浪般的翻騰。一股無法遏制的憤怒和殺氣正逐漸侵蝕他的心智，他氣得渾身劇烈顫抖，懷裏抱着的侄女也跟着抖動起來，表情也變得扭曲猙獰，只是臉上塗了彩畫，暫時把他兇狠的一面隔絕開了。

“呀！咯咯咯....”小女嬰又被許東寶此時的模樣給逗笑了，她一邊笑，一邊用粉嘟嘟的小手捧着許東寶滿是彩畫的臉，繼而又把自己稚嫩的小臉貼了過去，與許東寶貼臉而笑，散發出無盡的純真和可愛。

孩童純真無暇的笑臉似乎可以平息一切戰争與怒火。許東寶的一顆心被融化了，逐漸變得清醒過來，焚心的怒火散去後，便是深刻的愧疚和難過，他的眼眶紅了，此時只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姐夫林狗了，在死之前還對他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他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濁氣，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他把侄女遞給許東澤，聲音沙啞地道：“你抱好她，我去洗把臉。”

洗完臉出來後，他整個人又恢複了往常那樣的神态，看似浪蕩不羁的眼神中裏透着精明和銳利，時不時閃過一陣陰狠的狡黠。除此之外，他和許東澤幾乎相差無二，就連發型，穿衣風格都極為相似。他走到窗邊，接過侄女的同時問了一句：“姐夫是不是上個月二十三號夜裏被殺的？”

見許東澤點了點頭。他長長吐了一口氣，醒悟道：“這就對了！殺死姐夫的是一對泰國夫妻殺手，有人花重金雇他們來，但目标是你和我。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殺姐夫？這兩人後來追到賭場裏來殺我，可惜被我早早認了出來。在我的逼問下，我才知道指使他們的人是祁正榮。我以為你死了，這才去把幾個孩子接過來。今天看見你還活着，我很高興，但姐夫的死是我萬萬沒預料到的。”

許東澤聽罷，努力回想着林狗被殺那天夜裏的細節，他忽然想到，他和林狗在紅衫會館與雷老市長面談後，他的身體就出現了不适，林狗當即就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了他....興許就是因為這一細節，才讓林狗替自己擋了這起滅頂之災。這樣想着，他的歉疚感就更深了。想到是祁正榮是幕後主使，他反倒不覺得驚奇，因為兩人年輕的時候就曾為了李麗莎發生過沖突，現在許東寶又攪黃了他家的生意，祁正榮懷恨在心，想殺之而後快也是能理解的。他頓了頓神，問道：“那對殺手夫妻被你處理了？”

許東寶冷哼一聲，大有不甘的說道：“已經丢海裏喂魚了。我只恨當時便宜他們了，我該把他們碎屍萬斷！一塊塊拿去喂狗！還有祁正榮，我必定要找他報那一槍之仇，我不能讓我姐夫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許東澤臉色陰沉，嚴肅的說道：“你不要再胡亂殺人了！這樣下去只會加速你的毀滅！趕快離開這座城市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你在這裏，我心難安。我不想因為你和我的原因，把三個孩子卷進來受到傷害。所以，現在就走！”

許東寶這次沒有一點反駁的欲念，他望着懷裏的小侄女，目光又變得憐愛起來。隔了一會兒才開口淡淡地說：“好，這次我聽你的，暫時不殺人了。但我有個請求，還有四十天就是中秋了，我想把老娘從老家接來，咱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頓團圓飯，吃完我就走，以後再也不出現了。”

許東澤望見許東寶的眼睛裏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祈求，這讓他動了恻隐之心。但現實的警覺感無時無刻不在撥動着他的神經，許東寶多停留一刻，危險就始終伴随左右，無法清除。但血濃于水的親情感此時也在心底奮力吶喊。他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應。

許東寶看出了許東澤的糾結和擔心，略帶惆悵的說道：“我在外漂了二十年，想跟親人坐在一起安安心心的吃頓飯是我這多年的願望。看着這些親人一個個離去，這種機會只怕越來越少了，就當....就當可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