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錯位感
第12章 錯位感
——要懷疑一下衛紹之的來歷嗎？
許白魚不是沒思考過這件事。
比如說懷疑一下小學同學的真實性，還有他言語細節之間是否還有些當時沒來得及發現的破綻，要不要回老家找找小時候那張畢業班級集合照她也思考過……不過後者因為她習慣性犯懶，遂放棄。
但是，好像就算這同學不是真的，她也沒有辦法占據先手優勢。
王叔粥鋪微信後面的人如今一看是早就換過的，被人弄混了外賣包再來一次她大概還是會做出類似的選擇，店中見面時那份親昵不是作假，之後那流暢至極的一問一答也足以說明一件事情。
如果真的是小學同學，那麽這就是言情小說裏常見的久別重逢老友敘舊，按着現在的發展情況當真是無比适合把童年夭折模糊暧昧進一步發展成成年人的戀愛童話故事，套路老套，但結局美滿，皆大歡喜；
但——如果不是呢？
許白魚只思考一瞬便從容得出結論。
不是……她也沒辦法。
就好像她能攔得住似的，呵。
當然，一些末日反派大女主文可能會在這時候先嘴炮後反殺，但她一個說話五分鐘就開始嗓子發啞、大學體測八百米跑八分鐘的選手，還是不要讓她挑戰這種精英高難本了。
于是許白魚坐下來，捧着燙燙的玻璃茶杯，慢吞吞喝自己那杯玫瑰花茶。
衛紹之沒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轉向門縫的位置，一團雪白的毛球在那裏貓貓祟祟，沒過一會就湊過來在桌子下面蹭許白魚的小腿，喵嗚喵嗚的叫。
許白魚把貓撈起來放在腿上，衛紹之靜靜看着她們兩個，眼中摻雜笑意的羨慕似乎不是作假。
她想了想，要不要直接問，不是在王叔店裏幫忙嗎那種工作節奏還沒空養貓嗎……後來想起來那次衛紹之開車送自己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過自己另有工作，在那兒幹活更多就是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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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下子許白魚就悟了，多輕描淡寫的一句啊，但是從完全随心所欲的時間安排到他這身看起來就貴得離譜的衣服，瞬間全都有了合理的完美解釋。
啧，都說她反應不過來，這補丁讓人家打的，跟360下載小鳥壁紙似的防都防不住。
衛紹之的目光虛虛落在她和小貓之間，可以說他在看貓，也可以說他在看人，女孩子的臉部線條柔和，骨相也優越，加上天生骨架小又不愛運動，手腳看起來都是細伶伶的，肌膚透出一種久不見光的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種溫順弱勢又容易惹人憐愛的類型，像是溫室裏的花枝，輕輕一折就能弄傷的樣子。
他的手伸過去，停頓在半空，指尖最後又虛虛落在了桌面上。
許白魚拎起小貓，長長軟軟的一條拎在手上，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水盈盈的杏眼。
“要抱嗎？”
小貓跟着咪嗚一聲，非常配合媽媽拿他玩小貓社交的樣子。
衛紹之的眼神瞬間軟化了許多，他伸出手接過小貓，成功摸到了小貓腦袋和軟乎乎的爪子，但在想要摸摸他肚皮的時候許二狗扭曲掙紮着從他腿上跳了下來，一溜煙竄回了許白魚的後面，只留給客人一身輕浮的貓毛。
許白魚滿臉嚴肅。
“你這衣服能不能洗啊……還是說要賠嗎？”
她是知道的，有些不要臉的奢牌講究的就是個一次性，幾千上萬的衣服穿過一次就要扔，壓根沒給人留下整理和清洗的餘地，這衣服一看就好貴，如果衣料嬌貴弄不掉貓毛只能換的話，也不知道少氪幾個648能填的上。
衛紹之看她一眼，哭笑不得：“太誇張了小魚，不至于的。”
他一顆心是又軟又無奈，想着自己就算有點小心思也不至于要人家女孩子賠錢配衣服來換取下一次的見面機會，可就算開口想解釋，又擔心自己控制不住語氣裏下意識的親近，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嘆口氣，猶猶豫豫的，很努力說出了先走的話。
“能摸摸貓就很好了，”他笑眯眯地說，主動起身，拿過了自己的外套。“時間也不早了，我再留下反而更不合适，小魚有什麽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這邊有空的話，還是随時都可以幫忙。”
許白魚兩只手用來抱着貓，理所當然地沒伸手做什麽挽留拉扯的小動作：“衛小哥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過兩天我要去工作室報到，有什麽事情同事就能幫我，應該不用麻煩你了。”
衛紹之側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但也沒接着她的話頭繼續說下去，眉頭舒展着，目光落在女孩清亮亮的眼睛上，然後點了點頭。
“好。”
許白魚目送客人離開，松手把貓放下去，聽着門口腳步聲下樓，這才拿起手機走到窗戶旁邊，蹲在窗簾後面等着他下樓，上車。
不得不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的衛紹之氣場仿佛換了個人，一點也不像是樓上喝茶的時候那副溫柔腼腆欲拒還迎的小媳婦模樣。
許白魚看着下面的人影，表情有種意料之中的淡定。
還是先前那輛黑車，她放大鏡頭，特意拍了一下車标，上網搜了一下。
大衆輝騰，指導價是七十五到兩百多萬之間。
許白魚：“……”
她覺得已經沒有什麽再查他那身衣服多少錢的必要了。
不過這樣一來，粥鋪也沒有必要再去排查，通過慣常去的店鋪确定她的下一步，從而間接掌握她的聯系方式這樣其實并沒有很麻煩，王叔的好脾氣和允許他在飯點跑來跑去的縱容行為也有了說法。
如果衛紹之随手就買得起兩百多萬的車還舍得讓她在豪車上吃烤串，那想要提前盤下來一家普通的小粥鋪，自然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許白魚擺弄着手機，和小老板約定的上班時間是下周一開始，今天是周五，她還有兩天時間可以去做點閑事。
粥鋪的問題，大致算是已經得到合理答案了。
那麽接下來的就剩下一個疑問了。
——試問，一個自稱小學成績一般、從來都不被老師關注、小學六年期間也毫無記憶點的一位年輕男人，在短短十幾年內逆襲成功，輕而易舉購置百萬級別以上的豪車，這種事件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以及，這種人會因為一點小學同學這種虛無缥缈的單薄關系，在自己對他甚至毫無印象的前提下對自己這種平平無奇的普通單身女性接連示好，這種情況的正常可操作性又有多少？
不是她不相信逆襲成功的雞湯故事和言情小說式的戀愛劇情，只是這年頭哪怕是寫無腦爽文也要講究個給主角提前準備資本的原始積累，要麽是穿越帶來的信息差，再不然就是什麽系統空間之類的金手指……而哪怕許白魚對自己小學記憶已經無比模糊，但她至少也還記得小學最嘚瑟、家裏最有錢的那幾個學生，似乎都不包括衛紹之這個名字。
勵志雞湯還是恐怖懸疑，有的時候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且這個雞湯的現實版，疑似想追她的樣子。
許白魚思考了一會，翻出了老家的鑰匙。
*
她現在住的地方是自己全款買的，父母退休後沒怎麽搭理她的個人生活，老兩口退休生活非常豐富多彩，出去玩的時間更多些，偶爾旅游回來也是更喜歡在她這裏住，老房子常年空置，但還保留着她過去二十多年的很多生活痕跡。
許白魚沒通知任何人，自己一個人驅車去了老城區那邊，這邊房子大多是二十多年以上的房齡，周邊設施老舊，連帶着住戶的整體年齡也都偏大，她上樓的時候還有不少老鄰居叫的出來她的名字，女孩笑眯眯的挨個打了招呼，這才開門進屋，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拎包。
屋子裏落了些灰，好在水電都沒停，許白魚先把物資大致清掃一遍才進屋去翻自己的小學存貨，她親爹是個屯屯鼠的性格，東西有一個算一個在他眼裏都有紀念意義哪個都舍不得扔，許白魚從幾摞快比她高的廢紙堆裏倉鼠挖坑一樣刨了半天，翻出來一堆小學時候的作業和帶着拼音的離譜請假條，還是沒找到小學的集體畢業照。
……離譜。
說真的，這種東西難道不應該是因為具備紀念意義單獨放置的嗎？
她有點煩躁的撸了一把額前滑落的碎發，一屁股坐在地上，陰着臉給親媽打電話。
電話響兩聲就接了，許白魚的親媽林秀秀女士在這種事情上幾乎從不磨蹭，哪怕這通電話可能是跨國有時差，自家倒黴孩子淩晨三點手動騷擾自己親媽，她也能不動聲色地接起來，心平氣和地問她的崽又在作什麽大妖：“怎麽啦？”
“媽媽我小學集體畢業照哪裏去了。”許白魚沒頭沒腦地問，連個前情鋪墊都沒有。
林秀秀女士回答說：“你那點破爛從來都是你爸收的，放照片的盒子那裏沒有嘛，好大一張塑封過的，應該很好找。”
“找了沒有啊，”許白魚煩躁道，“我連你倆結婚照片的膠卷都翻出來了都沒找到我的小學畢業照，我到底拍沒拍啊，我怎麽沒印象了。”
“拍了，三塊錢呢。”林秀秀女士冷靜答道，“你爸盯着你進了校門口才把錢給你的，就怕你回頭拿着錢去買奶茶了。”
許白魚沉思一秒，沒有犟。
是她幹得出來的事情。
“那我畢業照到底哪裏去了？”
“整個房子都在你手上，你自己慢慢找不就得了，反正屋子裏沒人随便你作妖，”林秀秀女士的語速都沒變過，随即又問：“所以許白魚同志，你在我們這邊淩晨三點四十二分的時候給你疲憊不堪的親媽打電話，就是為了一張你八百年前很可能自己弄丢的小學畢業照嗎。”
許白魚：“……”
許白魚：“……媽媽家裏這邊最近爆了好幾次入室搶劫案這麽大的事情你和我親爹都沒特意關注我一下你的崽現在好傷心捏。”
“什麽入室搶劫，”林秀秀女士一頭霧水，聲音裏卻多了幾分嚴肅：“我這邊是關注了所有同城官方微信號和短視頻的，沒有相關推送啊，乖寶你是不是加錯騙人傳銷號了？”
許白魚原本百無聊賴卷紙玩的手指動作倏地一頓，沒有立刻回答。
她很平靜地放下耳邊的手機，切入後臺，再次點開先前包括衛紹之和孟缙都推送過的那條新聞，純藍的官方認證清晰可見。
她認認真真看了一眼，又重新把手機放在耳朵旁邊，若無其事地回答說。
“那可能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