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半山腰

第18章 半山腰

看着車窗外屬于城市的建築物逐漸變小直至消失,郊外的野林和荒地一點點取代了原本熟悉的景色,許白魚微微皺起眉,認了半天沒認出來這是哪條路,也沒能搞懂這是去哪兒:“我們去哪兒呀?”

“不是和你說了上山?”言殊随口回道:“郊外南山上有個道觀,宗教事務廳備案過的,韓菲之前就在那兒呆着,能比一般花錢就能進的廟好一點。”

許白魚神色微妙。

小白樓的領導還真是什麽神奇收集物都有呢。

“許白魚,你這個情況很特殊,老李頭應該和你提醒過了吧?”

“嗯?如果你是說吸鐵石設定的話,說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言殊的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嚴肅,難得收斂了先前那副輕浮又有些過分放松的姿态,沉聲提醒道:“現在沒人知道你這塊吸鐵石有效面積和影響範圍有多大,目前來看問題不大,你身邊也有包括我在內的人盯着你——但是後續範圍會不會進一步擴大,會不會出現什麽不可控的特殊意外,這些都不好說的。”

所以這也是局裏對她的态度微妙又含糊的原因,要說她帶來的全是壞事吧,人家目前帶來的影響都是肉眼可見的好處,沒人舍得一棍子打死;可若是完全就放任自流,自然也是不行的。

上級領導的意思自然是保守些最好,最好是時時刻刻放在眼皮子下面,至少足夠穩妥;但韓菲之類的意思卻是最好不要一直壓着,蓄水池還講究個時不時開閘放水緩解一下內部壓力呢,要是一直強制摁着人不動二十四小時緊密盯梢,到時候一不小心引起反效果了,誰來收拾爛攤子?

總歸這塊吸鐵石現在還是可控狀态,而且又乖又小只的可以随便擺弄,萬一外部壓強過大激發出了什麽潛在能力,到時候發現小吸鐵石不是小石頭而是一整個磁鐵礦,那可就有的玩了。

言殊的另一側耳朵裏挂着藍牙耳機,李局親自坐在電話對面和他分析情況,他很看重這個年輕女孩,整體素質很好,抗壓能力也強,但這樣的孩子很容易出現的問題就是凡事率先考慮自己如何解決,普通小孩能夠獨立自主自然是好事,但是對于許白魚來說,她這個級別的心理素質你就得擔心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能不能給你搞出來什麽幺蛾子了——

“貼心點!眼神好點!多關照點人家小姑娘!”老李頭在對面恨鐵不成鋼地提醒道,“你也沒長得人嫌鬼厭的樣啊,怎麽就不和你不親近呢!……你們兩個現在上山去了對吧?該要什麽要什麽,回來給你報銷。”

言殊一邊停車一邊心說還關照點呢這丫頭片子腦子轉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邊随口多關照一句話她就能把皮都給我扒下來,許白魚先一步下了車,左右看了一圈,青山綠水,環境清幽,意外的是個不錯的好地方。

唯獨那一眼望過去恍惚間看不到頭、就連山頂道觀都變得指甲蓋大小的山路石階,令死宅下意識發憷。

許白魚面無表情站在山腳下,指着山頂,問道:“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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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殊點頭,一臉莫名其妙:“當然啊,難不成你覺得在山腳下晃一圈就行了?”

許白魚手指轉而指向自己:“我嗎?”

言殊意味不明的瞥她一眼:“小姐,現在當吸鐵石的是你不是我,如果我一個就能把你包圓了那我二話不說現在就開車把你送回家。”

“不是,”女孩仰起頭,擺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真誠的表情:“言哥,哥,你不要太高看我,你猜我為什麽吃飯找外賣工作選居家,就連買樓都挑三樓以下,難道不就是因為我懶嗎。”

“……所以?”

“做不到啦。”她說,“我這種花裏胡哨的菜雞爬到半路就會死的。”

“沒聽說過有人爬山能死,”言殊伸手去拽她胳膊,“你走不動路了我就背你上去,快點走了,韓菲提前幫你打過招呼,現在上去馬上拿東西,東西到手再回家還趕得上你吃晚飯。”

“我不去!我不爬山!我爬不動……恐高!我恐高,我上去就下不來了你撒手……”

許白魚像是只随時會被抓進貓包的流浪貓一樣掙紮着亂竄,但爬樓都拒絕三樓以上的死宅生得細胳膊細腿,手臂肌肉就算繃緊了也是軟的,前·錦衣衛統領·現·人民好警察言殊沒怎麽費力氣就把許白魚扯上了第一層石階,女孩眼睛盯着山路兩邊又深又密的野林子,繼續做着垂死掙紮:“我要是一個腿軟掉進去可就真的是爬山爬死了……”

“沒關系,”言殊神情冷靜語氣溫柔,手上力度卻完全沒有放松的意思:“相信你的警察叔叔,你掉地縫裏我都能給你撈回來。”

“就不能一開始就沒有這個選項嗎!”許白魚怒道:“我不爬山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而且八竿子還沒一撇呢,話說鬼屋都能穿越的話憑什麽我的滿圖鑒艦〇不能一起穿啊——”

言殊開始感覺到頭疼,他好像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就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頭疼,好在女孩子也不是真的被慣壞到什麽都不聽的嬌蠻脾氣,被言殊用了些力氣拽上石階後也就苦着臉繼續往上走了,一邊走一邊嗚咽:“上面好高我不想爬嗚嗚嗚嗚……”

言殊輕咳一聲,耳朵被她聲音折磨得隐隐發燙,口吻還是硬的,手指卻忍不住放松了力度,讓她自己慢慢往上走:“不要撒嬌。”

有那麽一瞬間言殊覺得這條魚真的難處理,她待人的親近程度變化簡直就像個彈簧,先前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就還客客氣氣的喊警察叔叔,扒了馬甲以後現在就能挂在他胳膊上哼唧着不要爬山,要說他對現狀滿意的話倒也不是,但要說不同意維持這種微妙關系的話,他本能也還有點舍不得——

總歸這裏面的核心原因他自己心裏也清楚:許白魚相信他嗎?

自然是信的。

可她信的從來不是他這個人,也不是在他看來那些漫長又真實的日日夜夜,她只是在相信自己認知裏本來就存在的那一部分。

——名為言殊的這個男人,先是警察,是已經被這個世界認可的人,随後才可以是和許白魚相關的部分,是她認真喜歡過的、但不應存在于這世界上的某個人。

……他自以為的戀人此時對他展露出的全部親昵和信任,全部基于這個立場之上。

如果要放棄言殊最初為自己争取來的這個身份,那麽他在許白魚的眼裏同樣沒有任何價值。

言殊的手指微微顫動,神色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行不行啊,小姐?”他走在女孩的身側,看她還沒走過三分之一就開始氣喘籲籲,臉色白的吓人,言殊就算着急也不敢催了,他俯身伸出手,卻沒有再去抓她,而是等着她自己把手遞過來。

“你要是緩不過來等會我背你上去吧。”

女孩擡手搭上對方遞出的掌心,長久不運動後一口氣爬了半天石階,驟然出現的低血壓帶來有些恍惚的眩暈,再度凝神時,她眼中卻仿佛漫開一抹極為陌生又妖豔的紅。

……?

她看見自己的手,指尖紅豔,腕上扣金钏,金絲紋繡祥雲紋的紅紗廣袖,繁複華麗的古式嫁衣,她用力眨眨眼,試着擡起手臂時,似乎當真能感覺到那古式嫁衣冰冷沉重的存在感。

……幻覺?

女孩試着搖搖腦袋,瞬間只覺頭顱沉重,頸子酸沉,眼前不知何時落下的珍珠面簾随着她的動作碰撞出清脆聲響,身邊影影綽綽可瞥見一殷紅人影,便如之前想要攙扶她的言殊一般,自那深紅大袖中伸出一只骨雕般精致雪白的手掌,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夫人?

那聲音聽起來輕飄飄地,似乎是溫柔含笑,滿懷深情,細聽卻并不如何情深義重,像是骷髅架披活人皮,勉強存着一點虛假的溫暖活氣。

許白魚:“……”

許白魚:“…………”

哦草草草草草——!!!

她一下子就從低血壓的眩暈狀态裏清醒過來,反應過來時身後已經是冷汗涔涔,山間清風一過,又是一陣包裹全身的透骨寒意。

許白魚本就是爬山爬的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乍一看起來似乎是沒什麽區別的樣子,言殊卻皺皺眉,反手牢牢握住她仿佛失血過多般的冰冷手掌,低聲問道:“怎麽了?”

女孩眨眨眼睛,聲音有些奇異的嘶啞,但總體來說還是穩的:“……你警官證呢。”

言殊不假思索,直接拿出來遞給她。

許白魚迅速把警官證抱在懷裏,感覺從人民警察的警徽上找到了一點安心感。

她一時間也不急着上山了,軟着一雙腿哆嗦着直接在石階上坐了下來,反正這邊也沒人上山參拜不必擔心礙事,緩了一小會後,她拿出手機,打開了音樂軟件,在同伴詭異的目光注視下播放《強軍戰歌》。

在闫老師慷慨激昂的歌聲中,許白魚的臉色稍微緩過了一點血色。

很好,安全感又有了。

言殊:“……”

被山風吹着,許白魚感覺自己腦子稍微清醒一點,開始啪啪啪打字。

言殊在她旁邊蹲下來,半天沒看懂她這一系列神奇操作:“在幹嘛?”

“請假,”許白魚頭也不擡地答:“理論上我周一要上班的,趁着我現在還有空先和我老板說一聲。”

言殊:“。”

許白魚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畢竟現代社畜的保有技能之一,就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和資本主義牛馬之間可以無卡頓的流暢切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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