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變故
變故
秦闕瞥了眼淩亂的床榻,低咳了聲,“罷了,你好生歇着吧,我叫時春給你送衣裳過來。”
說完這句,他又低頭整了整自己腰上的革帶,出了門,仿佛沒有半分留戀。
祝蘅枝知道秦闕從一開始便對自己沒有半分感情,在邺州的風雪夜如是,在燕國的洞房花燭夜如是,昨夜亦如是。
他壓抑着藥性沒在輕雲面前露出分毫不是因為在意祝蘅枝,或許也不是因為讨厭輕雲,只是因為他不想讓宋淑妃跟前的人有光明正大進入東宮的機會。
倘若他昨夜真得與輕雲有了些什麽,非但讓宋淑妃有機可乘,甚至會有人那這件事做文章,參奏他一本不體諒燕帝聖意。
畢竟他和祝蘅枝成婚還不到三個月,便與旁的女子有了糾葛,作為一國儲君,說出去實在難看。
祝蘅枝擁着被子靠着床頭,雙肩露在空氣裏,冷得她瑟縮了下。
她頗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這般勸慰着自己。
她知道,她不能對秦闕動情,畢竟秦闕這人,生性涼薄,他若是會耽溺于兒女之情,就不會讓燕帝這麽忌憚了。
正這麽想着,聽得“吱呀”一聲,随之傳來的是時春的聲音。
“娘娘,太子殿下讓奴婢給您送衣裳進來。”
“嗯,你送進來吧,再叫人打盆水來。”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沙啞,竟然還沒有恢複。
時春繞過屏風,将她的衣裙送了進來,便退出去了。
時春在服侍她沐浴的時候,看見她爬滿肩頸的紅印,倒吸了口氣,“太子殿下,也,也太過分了些……”
秦闕昨夜因為被算計的緣故,比新婚之夜折騰她折騰的還厲害。
“那殿下昨夜是聽娘娘解釋了麽?”時春小心翼翼地将水打在她身上,試探着問。
祝蘅枝搖了搖頭,阖着眼吩咐:“你之後吩咐廚司那邊今日全部準備成殿下喜歡的膳食,我有事情同他講。”
時春只應了聲“是”,便沒再多問。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闕今日沒有留在內閣讨論事情,午膳是回東宮用的。
她與秦闕坐在桌前,吩咐下人布菜,才發現下人端上來的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肴。
她擰了擰眉,看向時春:“不是交代你讓廚司做……”
廚司的人下意識地看向秦闕,秦闕則出言打斷了她的話:“是孤吩咐的。”
她沒再多說什麽。
她又未曾做錯什麽,自然無需過于讨好秦闕。
等下人都撤下去後,她才看向秦闕:“殿下可知昨日之事,是你我被人所害?”
她用了“你我”,因為衣服的事情看似是沖着她來的,實則是為了給晚上輕雲的事情做鋪墊。
秦闕夾了一塊肉放在她面前,淡淡開口:“宋淑妃。”
他是知道的。
祝蘅枝愣了愣,但仔細一想,倒也不奇怪,畢竟陳聽瀾能與她說,自然會旁敲側擊地試探秦闕。
“所以,殿下昨夜是有意為之?”祝蘅枝斟酌着措辭,擡眼問秦闕。
秦闕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說:“今日過後,便不會有什麽風言風語,不論是東宮還是內廷,都只會盛傳太子與太子妃感情和睦。”
他這句話說得平淡,眸間甚至沒有半分喜色。
也是對他而言,這是現在穩固人心最好的辦法。
祝蘅枝看得清楚。
秦闕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今晚我來你的寝殿。”
祝蘅枝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有些遲疑得問他:“殿下不是公務繁忙麽?而且妾的身子還未恢複好……”
秦闕沒有和她廢話,直截了當地說:“我需要有個子嗣,越快越好。”
秦闕這話說得面無表情,但祝蘅枝卻面露難色。
“怎麽?你不願意?”秦闕沒想到她會猶豫,于是反問。
這叫祝蘅枝不可避免地想起與秦闕的幾次同.房,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但耳後還是掠起一片紅暈。
“你也不必過于擔心,孤,會注意一些的。”秦闕說這句的時候,沒有看她。
祝蘅枝想起這些日子聽到外面傳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氣,問秦闕:“殿下,妾最近聽到一些事情,不知真假。”
秦闕有些狐疑地看向她,“你說。”
“妾聽說,宋尚書最近和高陽王走得比較近。”祝蘅枝說着用筷子撥弄着自己餐碟裏的菜。
其實哪裏是不知真假,若是不确定,她也不會拿到秦闕面前來說。
宋淑妃這些年得寵,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的哥哥中了科舉後,因為她的緣故,在朝堂上平步青雲,不知燕帝是有意還是無意,如今已經做到了工部尚書。
燕帝沒有嫡出的子女,秦闕是占了個長子的出身,又是早些年被立為太子的,這麽些年戰功赫赫,倒也沒有什麽荒謬之舉,朝中一些老臣還是支持他的。
至于宋淑妃所出的兒子,一方面是庶出,一方面今年不過十三歲,書都沒讀通,要想和秦闕争,除非他占一個嫡出的名分。
但很明顯的是,朝臣不會同意燕帝立一個風塵出身的女子做大燕的皇後,那實在過于難看了。
所以在她剛來燕國,還沒有除夕宮宴那場變故之前,宋淑妃命人往她住的驿館裏送了不少東西,便是想着入宮後拉攏拉攏她這個在燕國孤苦無依的和親公主,只要能把她的兒子養在皇後膝下t,那就占了個嫡出。
不過秦闕和陳聽瀾早有防備,全部給擋了回去。
折騰了這麽些年,除了讓燕帝忌憚秦闕之外,她是一點沒撼動得了秦闕的儲君之位,或許是不想再折騰了,于是将目光對向了高陽王——燕帝同胞的弟弟。
燕帝本就對秦闕這個兒子不滿,若是宋淑妃和高陽王成功聯手,那秦闕被廢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她鬥膽猜測,秦闕迫切的想要個孩子是與這件事有關。
畢竟高陽王至今未婚,而秦闕一旦有了正經的嫡子,那就是燕帝的嫡長孫,他再想廢掉秦闕就更不容易了。
不知是不是祝蘅枝的錯覺,秦闕回答她的時候,眉眼彎了彎,語氣中也帶了幾分笑意:“你很聰明。”
她還沒說話,秦闕再次道:“好好準備你打算在東宮開的賞春宴,有什麽缺得用得,盡管和孤提,若是超了預算,就從孤的私賬上走,你那點嫁妝,留着自己用吧。”
許是常年行軍的緣故,秦闕吃飯的速度很快,這句話說完時,他面前的碗裏已經見了底。
他都這樣說了,祝蘅枝也不好多問什麽,但她和秦闕之間,現在真得沒有什麽話要說,于是沉默着吃飯。
秦闕果然言出必行,當夜便來了她的寝殿。
雖然比起之前有所收斂,但祝蘅枝一樣的難捱。
此後夜夜,秦闕都來他的寝殿。
與她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話,屏退下人後便将祝蘅枝攬入懷中,直入主題。
但賞春宴前兩天,秦闕早上出了門後,午膳未曾回來,連晚膳也不見了蹤影。
東宮中的下人都不知曉他的行蹤,她從秦闕書房回來的時候遇見了行色匆匆的陳聽瀾。
“陳詹事,留步!”
陳聽瀾停了下來,到她跟前,不用她問,陳聽瀾已經告訴了祝蘅枝秦闕的行蹤:“定州起了瘟疫,難民們紛紛往就近的上京跑,上京城裏已經有人感染了,殿下帶着人在城門口,他還讓臣轉告娘娘,一切注意,千萬小心。”
這些事她完全不知,有一瞬的怔愣,情急之下扯住了陳聽瀾的衣袖,意識到于禮不合後又松了開來:“陳詹事可是要去找殿下?”
陳聽瀾點頭。
“那煩請陳詹事等我片刻,我去取個東西。”她因為着急,語速很快。
“好。”
她帶着時春快步回了寝殿,不過多久,便抱着一件披風出來了,披風上面還放着兩個繡得精致的香囊。
“麻煩陳詹事将這件披風帶着殿下,初春的夜裏冷,讓殿下多多顧念自己,還有這個香囊,是我往裏面縫了艾草的,一個給殿下,一個給陳詹事你,或許可以稍稍防一下。”
祝蘅枝跑的急,額前還凝着汗水,氣都沒順平便将這些話全部說了出來。
陳聽瀾從祝蘅枝手裏接過東西,“謝娘娘,披風和香囊我都會給殿下帶到。”
祝蘅枝喘了口氣,定定地看向陳聽瀾,“告訴殿下,我,很擔心他。”
陳聽瀾沒有多做停留。
祝蘅枝的确擔心秦闕,但卻不是因為愛慕,僅僅是因為她在燕國現下能依仗的就是秦闕,而這種時候,難保宋淑妃活着宋尚書不會從中作妖。
一旦秦闕感染了瘟疫,最終受益的完全是宋淑妃,但也無從查起,秦闕每天接觸那麽多難民,若有意外,實屬正常。
送走了陳聽瀾,祝蘅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朝時春吩咐:“你叮囑各司,東宮上下所有人,即日起不得出門,如有違者,按律處死,食材就用我們囤下來的,不許采買,內廷那邊送來的,也不要,出了事有我和殿下頂着。”
時春連忙應了。
瘟疫一起,賞春宴自然是辦不成了。
奈何她千防萬防,還是出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