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逐冕吶,你穿西裝也太帥了吧,成熟男人犯大規啦!!”

“有嗎?是很帥嗎?這一身是為了今天見愛冕們專門定制的一套西裝,我想要展示出和現在年齡對等的性感和成熟,可以說是三十歲男人的魅力吧。

還有一點是,今天的見面會是今年最後一場個人的粉絲見面會,我在這裏想認真的感謝愛冕們這麽多年來對我的喜歡和支持,因為你們的陪伴,讓我發現喜歡獨立的我越來越依賴你們,沒辦法離不開你們了。

穿着正裝來見愛冕們,我就能想象是隔着屏幕愛了很久之後的我們終于要再一次見面了,異地戀的我們正相愛啊,不是嘛?”

“是啊~但異地戀還要多久才能修成正果呢?逐冕吶,你什麽時候來娶我們啊?”

“對不起~愛冕們等很久了吧,那愛冕們想跟我結婚嗎?”

“想!!!”

“有多想啊?”

“超!級!想!”

“那就結婚?”

“啊!!!”

“嗯,結婚!我和愛冕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實,日子我也訂好了,今天我特意的穿着黑色的西裝,你們還看不出來嗎?

果然,愛冕們都是大笨蛋,明明我都暗示的那麽明顯。

Advertisement

你們總說我适合做各位父母的女婿,又說現實裏找不到像我這樣的男人,那好啊,我來娶你們呀,對你們負責。

愛冕們,我們結婚。

我愛你們,愛冕們。

所以,愛冕小姐們願意嫁給周逐冕先生嗎?”

“啊啊啊啊啊啊!!!!!!!!願意啊!!!!!!!!!!!”

熒幕上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成群的人在尖叫,“願意”的話又那麽統一,似山洪瞬間淹沒了一朝一夕。

果然,不愧是周逐冕。

宇宙級別的大勢愛豆,他的愛大方滾燙,最拿的出手了。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周逐冕結婚了,不是別人,也不是具體的某一個人,而是和每一個正愛着他的愛冕們。

一句話的承諾,他能陪着她們走過一段很長的路了,不止十二年,愛冕們又幸福了,再往後,周逐冕也不會孤單了,愛冕們都會一直在的。

艾眠抿着唇深陷在沙發裏,嘴角卻輕輕的顫抖着。

熒幕裏的周逐冕和粉絲們在大屏上的銜接處借位比劃着帶戒指的過程,那枚專門定制的dior戒指高調奢華,卻遠沒有艾眠眼眶邊墜着的東西溫熱亮眼。

它在滑落後浸沒在地毯上消失的了無蹤跡,終究還是比不上那枚戒指來的永恒。

“沈澈你靠不靠譜啊,放任眠眠一個人在裏屋看周逐冕媚粉的直播,真的沒問題嗎?”隔間的辦公室空曠,艾眠的狀态從監控裏能看的一清二楚,方蕪只覺得揪心,恨不得現在沖進去抱着人好好安慰上一頓:“怎麽又哭了…”

與之相反的沈澈,作為北城有名的心理學專家只用腳抵住了心急如焚的朋友,淡淡道:“別去了,就随她去哭吧,你插一腳,剛開門,信不信,她能立刻擦幹眼淚,沖着你還能把笑出個太陽花來,一口一個我沒事。”

方蕪擔心:“可是艾眠不能再受刺激了……她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可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抑郁症能瞞了你們五年就證明她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麽脆弱。”

沈澈翻着手頭上的面診信息,上面清清楚楚的記錄着艾眠在上都的就診記錄,最早的要追溯到五年前:

“和産後抑郁不同,艾眠的抑郁其實要早于失去的孩子,你說的那兩次滑胎只是一個契機,不過是硬生生的将心理的傷口扯大了罷了。

歸根到底,她遺憾和難過的遠不是失去的兩個小生命,更主要的,是她最在乎的人明明那麽博愛,卻不能給她所需的那一份情。”

那個屋子裏播着周逐冕最新的一場粉絲見面會的現場轉播,方蕪站在門外徘徊了許久,光是焦躁,沒進去,只一遍遍的踹着牆根:“該死的周逐冕!!!真該死!!!早知道他不是好東西,當初纏上眠眠時就撩的一批!活脫脫就是個狐貍精!!”

沈澈也不攔着她的發洩:“那你暫時不要帶她回上都了,在北城玩幾天,或者出國散散心,她不是網絡編輯嗎,帶個電腦外出的話,工作也不耽誤。”

“這是當然!還回去幹嘛!”

自打把艾眠騙到北城來看病,方蕪就沒想着簡單的回去。

她轉悠着又坐回了沈澈對面的客位。

從進門開始算起,第三次留意到辦公桌面上的相框裏放着一張照片,是一個女生抱着獎狀站在領獎臺上笑得官方。

方蕪閉了閉眼,沒忍住問:“那你呢?”

沈澈掀開眼皮,方蕪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時,他的眼睛明亮,遠不見如今混濁的深色眸子周圍遍布的紅血絲:“什麽?”

方蕪發出邀請:“要跟我們一塊走嗎?一起出去散散心,而且,有個男的在身邊的話,我們也能安全些。”

“有你在,還有哪裏不安全的。”

雖是調侃,但沈澈轉而無奈道:“我就不去了,我也知道你只是找借口為了我好,但我真的不需要。”

他摘下眼鏡,側眸深深看向桌角的照片:“我跟艾眠不一樣,她呢,是在無止盡的內耗着對周逐冕的感情,想不那麽在意就要去學會釋然,這個過程在于時間,在于遺忘。

但我啊,是要把小周同志記住一輩子的,釋懷的話反而對不起她,對不起她的喜歡,我不想以後夢見她,會被揪着耳朵罵死渣男大混蛋。

更不想她因為生悶氣連我的夢都不來了。所以,我會留在北城的,一直一直,到死也要在她墳頭的旁邊。

北城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地方雖然大,我現在踩着三十五樓的地向外眺望也見不到曾經和她一起待過的地方。

但工作之餘,透過落地窗,時不時還能看見她存在着,坐在天邊盡頭的彩虹上朝我招手。

是她在陪我啊。”

“所以,方蕪,我哪裏都不去的。”

他伸手撫着照片裏女孩的臉:“我是自願的,我願意一輩子都困在北城,我就是得跟小周同志相守一生,即便陰陽兩隔。”

方蕪聽了心裏沒滋味,沈澈愛着的人早年出事是登過報紙的上過新聞節目的程度,她大老遠從上都飛回北城想讓沈澈和她打一架,結果剛見到人,他也就吊着只剩最後一口氣:“以前也沒看出來你是個專情種。”

沈澈擡眸看着她,想起十幾年前的事,當初心氣高的小姑娘說是從上都專門飛過來陪他,卻哭的比他還兇,那段日子,似乎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過的順心順意:“你不也是?”

“拉倒吧。”

方蕪活不出沈澈的坦誠,提唇的動作生硬牽強不自然:“開什麽玩笑?!”

沈澈目光落在她撇開的眼角,做不到對視是她拙劣的想要掩藏分寸的兵荒馬亂,他輕嘆道:“梁邊際他…”

“眠眠!!”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方蕪卻又一次的打斷了他:“眠眠,我們去旅游吧!!”

沈澈:“……”

能處之泰然的談着他的心頭事,但卻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梁邊際成了禁忌的名字。

熟視無睹的跑到了剛從裏屋出來的艾眠身邊,善于掩藏情緒的人已經把小臉上的淚痕擦的幹幹淨淨。

方蕪一把将人抱住:“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我帶你去,去哪裏都好,這一次,我不會再送你回去了,那棟上都人人羨慕的富人區別墅就讓周逐冕一個人住着吧,我們去新的地方,我們去看新的世界。”

艾眠的臉埋在她的肩膀裏,唯一透出來的那雙靈動的眼睛暗淡的不行,她沒有拒絕,是再也沒了力氣去強撐着自己去感受那些來自周逐冕虛無缥缈的愛了:“好,我們去看新的世界。”

*

艾眠想去的地方有很多,大部分還是在國外,方蕪先帶着她在北城待了三四天去爬了山在無塵寺裏拜了佛許了願,才踏上了異國之旅。

艾眠沒告訴她在佛祖面前虔誠的祈禱了什麽,無塵寺的後山那一片竹林裏有一塊懸挂心願牌的涼亭,方蕪也找不到她挂上去的那一塊藏在哪一串風裏。

“你許了什麽願?”方蕪幹脆直接問了。

艾眠卻玩起了神秘主義:“秘密。”

日本,北美,英國倫敦,美國紐約,迪拜,澳大利亞,泰國曼谷,意大利米蘭,法國巴黎。

似乎地球上一大半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方蕪一直以來就想當個旅游博主,借着這次外出的機會,她甚至翻出了家裏的老古董—一臺上了年紀的DV機,可能是廠牌好,就算過了十幾年,換上新的數據卡,還是一樣的能用。

她錄了很多旅游的影像,也拍了很多照片,鏡頭記錄下的全是艾眠一個人在看風景,這是沈澈出的主意,适合大粗條的她在深夜複盤當天艾眠的心情。

艾眠一開始是排斥的,即使她從小因為漂亮就很愛拍照片,和朋友出去玩也一定錄個出游VLOG,但自從和周逐冕在一起後,她便不太愛出現在鏡頭下,到後來,周逐冕有了粉絲基礎,她是聽見拍照聲就會吓一跳,看見閃光燈就會下意識去躲的程度。

最嚴重的一段時間是周逐冕同團的成員談戀愛被狗仔拍到深夜在車裏和女方私會,照片裏的車前燈開的大亮,晃的人眼花缭亂。

周逐冕之後有半年沒回過家,但隔三差五就會和粉絲直播,軟件聊天,甚至在平臺上發讨喜的示愛語音。

艾眠知道他是害怕了,害怕她的存在威脅到了他的事業,所以她那個時候把自己鎖在了家裏。

第一胎還是在那會兒用驗孕棒查出來的。她不敢出門擔心被人一路跟蹤去了醫院,盡管待在家裏什麽都不做,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沒了。

因為家裏莫名闖進來的私生,就在半夜,沒有開燈,在漆黑的屋子裏拿着手電不停的搜尋,不停的喊着哥哥。

光線快打在艾眠臉上的前一秒,她的腦海裏立刻浮現了狗仔曝光成員戀愛的那張照片,那個車前燈刺眼的可怕。

她下意識去躲,卻一個踩空,從二樓直接滾了下去,發出的動靜不小,但艾眠疼到卻沒吱一聲。

不能出聲,不能讓瘋狂的私生知道周逐冕家裏有人,還是個女人。

私生沒來得及确認是人還是東西,周逐冕就回來了,密碼解鎖開門,腳步聲,艾眠昏死過去前只聽到了這些。

幸好,他也沒喊她的名字。

恐懼鏡頭延續了好久,那個東西一旦在面前按下快門,周逐冕就會完蛋,而她,艾眠是打着愛他的名義卻充當了掐死他事業的罪魁兇手。

艾眠也害怕黑暗裏某簇強烈的光,像極了一只青天白日過街會被人人喊打的臭老鼠只能在暗無天日的下水溝裏過着沒名沒姓見不得光的日子,但黑暗卻是最令她安心的。

旅行剛開始的日子,艾眠還是會動不動就哭,坐飛機望着雲海會落淚,望着無盡的湛藍江面時會落淚,一部喜劇電影從開始就在哽咽,還有寂靜的深夜,罩着頭睡的被窩裏壓抑的抽噎。

方蕪都知道,她只是沒拆穿。

“沒事”總是艾眠的措辭,甚至滑胎一次兩次都沒事,可明明第二次都已經八個月了,當時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嬰兒的用品和服飾男女都買了好幾套,他們都在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艾眠只會更甚。

孩子還是沒了。

“沒事,我真的沒事。”

沒事之後,是她在那個空置的嬰兒房間裏坐了很久,直到周逐冕買了新家,帶着她離開了這裏,她沒了去處去懷念,這事才在表面上勉強翻篇。

一定是表面上勉強翻篇的。

艾眠的家人知道她一定釋懷不了,方蕪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周逐冕不知道,輕而易舉的被她一句帶笑的“沒事”欺騙了過去。

【周逐冕是大笨蛋】

這句話還是方蕪無意間在艾眠睡着時,在她新書的草稿裏發現的,她只敲了這麽一句,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個标點也沒有,新開的頁面其他部分幹幹淨淨,幾個字卻是她最直白的無聲坦誠。

而沈澈的方法是對的,适當的讓她有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間,效果其實不錯。

在迪拜住上的一個月後,她沒有再哭了,再次登上飛機,前往下一個旅游地點的途中,她只是深深的望着雲海,眼睛不眨一下,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方蕪定義她哭之後的下一個階段是在空洞的發呆後,飛機落地美國。

入住酒店的第二天上午,他們的計劃是要去一個購物中心。

途徑一個類似建立在高架上的直線公園時,艾眠卻忽然停了下來,在長久的駐足凝望背後的兩棟大樓後,又忽然破天荒的笑着同她說:“幫我拍個照吧,方蕪,就在這個位置,我想打卡留念,在這座城市裏。”

真正屬于艾眠的旅行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去了很多地方,在同一個城市會停留很久,仿佛想将自己的腳印遍布大街小巷。

艾眠總有自己的想法,方蕪一開始做好的攻略在後來就徹底作廢了。

“原來這家衣服這麽貴啊。”

“這家做的牛堡套餐果然很好吃啊。”

“難怪吃不飽,這家五星級米其林餐廳是我有史以來見過的給量最少的了。”

“是這個位置嗎?找錯了?那個可愛的兔子鐘怎麽不見了?”

“如果是夏天來就好了,那個時候的爬山虎應該真的很漂亮。”

“就是那個畫展!那幅梵高的向日葵!他的自畫像!!”

一舉一動仿佛做過攻略,方蕪卻知道,她只是在沒辦法充當某個人身邊的影子,就試圖尋找他的痕跡,假裝自己很快樂。

那場旅行時隔了三個月,艾眠的爸媽還是放心不下艾眠的身體,專門派國外的朋友找到她們,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回了國。

飛機落地上都,艾眠從方蕪那拿回了自己的手機順便開了機,朋友去幫她倆拿托運的行李,爸媽在接機口等着她。

“方蕪。”

“嗯?”

方蕪還在擺弄她的DV機,之前用了太多次,終是年紀大了,快到極限了,“怎麽了?”

“我還有一個地方想去。”她說:“你能陪我去嗎?”

“當然,眠眠,你想去哪?”

“Goldencentury的演唱會。”

“……什…什麽?”

“Goldencentury的演唱會啊,他們那群人成團十二周年了。”

方蕪怔愣在原地,身邊是機場大廳裏來往的人流,播報的航班號即将停止檢票,有人撞着她擦身而過,DV脫手,掉落在了地上。

方蕪在艾眠無比平靜的回答裏清楚的看見她垂至身側的手裏拿着的手機還未來得及鎖屏。

【周逐冕:離婚協議書簽好了,艾眠,我同意和你離婚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