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章
“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忙內最是好奇。
在場不知情的其他成員都稍稍沉默下來。
就連半天都沒說話,只顧看着前輩打歌舞臺視頻的金泰寧也放下了手機,淡淡的掀開眼皮靜候說辭。
“她啊,不可否認,有那張不輸給女愛豆的臉蛋在,确實是長的很漂亮,再加上性格大方讨喜,也肯定不缺人追。
事實也确實如此,和她合作過的明星演員以及愛豆不少,自然想追她的也不少,不過嘛?”
“被拒絕了?”
“必然啊,她也不是什麽人都吃得下,大多數人都被拒絕了。
到目前為止,我知道的,就談過七次吧,放娛樂圈裏,其實不算太多,但那些前男友有一個共性,或者說,是她的癖好?她只跟男愛豆談戀愛。”
二哥有自信了:“那我的勝算不是很大嗎?”
“……你是不是忘了我說的職業生涯會完蛋啊。”
化妝師氣不打一出來,“問題就出在她每一段都是和愛豆談戀愛上,我但凡說上前兩年被爆戀愛瓜的愛豆名字,有幾個還是上升期的大勢愛豆,你們一定知道,戀愛對象就是她啊。
粉圈的人不太懂,但我們圈裏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是和她談了戀愛沒幾天,就被狗仔拍了,牽手親吻照流出,有圖有真相,公司就都否認不了,那些倒黴蛋們只能出來認錯,靠粉絲吃飯的事業當然一落千丈,以後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小忙內直接驚了:“我去,那麽倒黴的嗎?她是不是八字和當偶像的人相克啊,次次都能被拍,這不直接等于把我們克死啊,二哥,你上次算命還被說事業運坎坷呢,這女的直接克夫啊,你還感興趣嗎?”
二哥有點遲疑:“有點怕,但……她超漂亮啊”
“怕就離的遠遠的啊。”
Advertisement
小忙內繼續補:“這種晦氣女的漂亮有什麽用,命不好做什麽都錯的,指不定她以前喜歡的人都能被——”
“吵死了。”
一旁的金泰寧破天荒的開了口,不留痕跡的掃了眼身邊的小忙內,年紀最小的人顯然沒留意到自己的話有多麽的沒分寸。
“做什麽?”小忙內回瞪了他一眼:“我說錯了?”
“嗯,錯了。”
金泰寧淡定起身,經過小忙內的位置,伸手拍了拍他的嘴:“喝完冰美式了就該立刻去刷牙啊,等會兒還要拍攝呢,別到處嘴碎熏人了。”
“你……金泰寧你是真有病啊!!!我又沒招惹你,你又犯起那副孤芳自賞的清高病了是吧!!”
金泰寧都懶得看他一眼,“哪有你厲害,都會成語了?這回誰敢信你只有中學學歷啊,黑粉都不敢造謠了。”
“金泰寧??!你不可理喻胡攪蠻纏!!”
“兩個成語,這得有高中水準了!”
“……你TM”
“大學英語四級都給過了,真厲害啊。”
“你!!!”
“夠了,吵什麽!!”
在門口被蚊子咬了個半死,方蕪就聽到了這裏,話題被半路殺出來的低啞聲音打亂,繼而經紀人也看不下去了,開始教育他們出道才一年不到,別在上升期整幺蛾子。
還挺可惜。
她其實很好奇門裏面那個揚言要追自己的人到底還要不要追了,上個被爆出的戀情已經過了些日子了,也到時候再談個戀愛來消磨消磨時間了。
不過嘛,目前最主要的還是得應付一下——
眼前這個忽然拉開門走出來,精準無誤的偏過頭,看着她躲在走廊牆邊偷聽的男孩。
一分鐘前是他毫無征兆的讓屋裏的人閉嘴,而早在二十分鐘前,她還誇過他長的最好看。
“泰寧,是吧?真巧,你怎麽出來了,我剛打算過來通知你們設備組都到位了,你們可以去——”
“回到以前就讀過的高中,有沒有想起什麽?”金泰寧打斷她的話,背身的手帶上了身後的門,忽然問了一個歪到十萬八千裏的問題。
方蕪臉上還保持友好的笑容:“你指的什麽?”
“初戀。”
“?”
“不能問嗎?”
他說:“拍攝的時候,我聽工作人員在那聊到過,就你沒有參與。
我想也是,絕大多數人在經年之後再回想讀書時代總不會真的想的只有讀書,記憶留下的關于那個青春階段的畫面,除了試卷和成績,應該還有特定的某個人,所以,你想起來了嗎?或者說,你有嗎?”
“你很好奇?”
“嗯,很好奇。”
“……為什麽?”
“因為你啊,我對你整個人都很好奇。”
“……”
方蕪保持的友好微笑在唇邊僵直了幾秒,面對着身邊剛認識就自說自話的小孩,竟然妄圖跟她自己打聽消息,已然是不禮貌的行為。
“那真對不起你的好奇了。”
她更不會随了他的願望:“初戀什麽的,我怎麽會有?高中那會兒就算不學習,也是在追星的路上,哪有額外的心思來——”
“你看上去不太像沒有初戀的,聽你同事說,你以前在學校玩的很開,是嗎?”
金泰寧也不知道聽沒聽她說話,退而求其次的靠着她,彎腰低頭,湊近她,透過她的眼睛,照着鏡子般,重新整理着新校服的領口。
現在兩人的距離要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近,他身上的香水味不重,淡淡的薄荷像是在警醒人小心沉迷。
不過,也是片刻,方蕪還沒猜出來是哪家的牌子,金泰寧就趁走廊沒人,走到了一人寬的走廊對面,同她一樣,懶懶的倚牆靠着。
方蕪并無所謂:“想說我太妹你就說,我并不介意別人——”
“所以,你那時候真沒有初戀嗎?”
“太妹就一定——”
“确定沒有嗎?”
“确——”
“剛剛屋裏的話,你都聽到了,是嗎?”
“……你審犯人?”
“那你聽沒聽到?”
“……”
不知道什麽毛病,死小孩還真擅長打斷別人的話,害的她幾次三番差點咬斷了舌頭。
方蕪只敢心裏想着,但她對自己小偷小摸聽牆角的舉止還是供認不諱:“聽到了。”
“全部?”
“嗯,全部。”
“沒什麽想說的嗎?”
金泰寧看向她,額發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她還是沒看清他的神色。
“說什麽呢?”
“解釋。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關于你自己的事總會有不用程度的加工和扭曲吧,你沒關系嗎?”
“解釋了就有人會聽嗎?”
方蕪替他的單純感到好笑:“有人聽了就能有人相信嗎?”
“嗯。”
他卻淡淡道:“有啊。”
方蕪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出乎意料,挑眉道:“……誰?”
他回:“我。”
方蕪:“……”
更出乎意料了。
金泰寧大概天生沒什麽情緒,語氣一直淡淡的,但他還在堅持對她把話說完:“不管你說什麽,我都願意相信。”
“……”
方蕪由不得一愣,臉上展現的方才對他天真的嘲諷在聽清他的話音後有一瞬間退卻無蹤,只剩茫然奇怪。
愛豆真是天生的演員,在經營自己人設方面,那演技一個比一個牛,動動嘴皮就能讓見面不過三小時的人恍惚不已,得确有讓粉絲追捧的本事。
不過,方蕪見多了世面,經驗刷多了自然能抗傷害,她只一秒就回了神,勾着唇,那股子嘲諷和輕佻從她精致面孔上每個毛孔裏都鑽了出來。
“唉,還挺不好意思啊,也是真的可惜,我竟然會辜負你的信任。”
方蕪說的誠懇,但單手玩着頭發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她的無所謂:
“屋裏的人說的沒錯,字字句句都是曾經确實發生過的,不加修飾,我很自豪我談了那麽多次戀愛。
我不需要解釋什麽,被拍确實不是我的本意,可巧合太多就成了事實了,我也無能為力了,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反正,能和愛豆談戀愛的我沒什麽清白可言,而你只要記住,金泰寧,不想被我拖累的話,就離我遠一點,更不要試圖把對粉絲用的那一套話術用在我身上,不管用的,明白嗎?”
這話落下,方蕪也不在乎他能給出什麽反應。
而事實上,金泰寧也确實沒有再說任何話,可能是震驚了,也可能信任崩塌受了傷害還沒反應過來。
總之,他安安靜靜的與她隔着一米的距離,只是拄着對面的牆,默默的看着她。
無聲裏的時間最為漫長,方蕪大方的同他視線交流,她想看看他能從她的臉上和眼睛裏讀出點什麽。
而她,也是根本不會在乎他到底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開門,然後獨自跟自己在這裏玩文字話術。
只是,抛開他,又多虧了他,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過,确實有一件事需要本人自證一下。”
“你說。”
你看,金泰寧是個怪人吧,竟然還在洗耳恭聽,所以,她要是真的解釋,他一定會聽,也會相信吧。
真是個好人啊。
不過,很可惜,她又要辜負他的善意了。
方蕪想着,不由自主低下頭,兩三秒的靜默裏,又頑劣的笑出了聲。
那動靜在走廊的傳聲裏顯得乖張又詭異,金泰寧平靜的面目也終于因為她不知所雲的笑稍有一絲裂痕,他輕輕的蹙眉,眼神裏的眸光也不清不楚。
只有一秒,卻被方蕪抓到了。
把它當做一個刺激,一個信號,她就卡在那個時刻,轉身,推開了門。
“成員們休息好了嗎?”
“……”
迎着屋裏七七八八面面相觑的眼神熱情的打着招呼。
那些被慌張塗滿的眼神裏有錯愕,茫然,疑惑,是她想要的反應。
“攝影師姐姐?請問有什麽事兒嗎?”小忙內總受最會維持禮貌形象的那位,盡管背後說話老是不經過大腦。
方蕪“喜歡”他的禮貌,自然不會跟他擡杠,出口的話是說給這屋裏聽到有關她豔遇二三事的所有人。
“攝影師姐姐?我那麽多戀愛史都被你們知道了,怎麽在你們交流裏都不配有個姓名嗎?”
她撓着頭,像是在反思一件頗為頭疼的事兒,但頭很快就不疼了:
“也怪我,沒有主動的跟大家介紹過自己,那個跟愛豆談了七次,哦不,算上前幾個月那個曝光被公司壓下去的,是八次戀愛的素人,說的就是我啊,方蕪,我叫方蕪。”
“……”
全場被當事人得知背地裏說自己本人的八卦,沒人能不尴尬,各個除了鴉雀無聲,就是視線躲避。
“那五分鐘後,大家,302教室見吧,再強調一遍,我叫方蕪,才不是沒名沒姓的攝影師姐姐。”
“……”
方蕪一向爽快,格外貼心的給了他們額外緩和尴尬的時間,自己輕飄飄的退了出來,關上門。
一轉身,才發現那個大高個的金泰寧還沒進去。
打着不放過任何一個知道她優秀事跡卻不知道她是誰的人,方蕪工作到位的又重複了一遍:“你應該聽到吧,金泰寧,我叫方——”
“嗯,我知道。”
金泰寧終于從她身上挪開了眼,滿臉漠然的站直身,先一步往302教室走了過去。
留下方蕪一個人像個小醜一樣,停在原地,越想越不對勁——
他是不是…又打斷她說話啦!!!!
還有!!!
“蕪是草字頭的蕪!是荒蕪的蕪!你怎麽會知道啊!!你知道個屁呀!!!”
整個走廊全是方蕪的回響。
“你明明什麽也不知道,不懂裝懂,才是小醜一個!”
“……”
那個遠去的人不會聽不見,更不會看見背後的她随着消失的話音後落下的眼簾和逐漸抿直的唇線。
再快,整個走廊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也只有這時,警惕的心神才能放松,她瞞着所有人側過頭,看向自己方才靠過的那個白色牆面——
不知道是誰在牆面上用鉛筆畫了一只Q版的小老虎,也不知道這只小老虎被留下了多少年。
只是小老虎的旁邊橫着一個短短的箭頭,箭頭指着的圓框裏以圓潤的字跡寫着:
啊嗚~
梁邊際到此一游 O王O
就在她曾經的教室門口,那個叫梁邊際的少年留下了只屬于他的痕跡。
她發現的不算早。
從滬南畢業後的一年回校拿回被沒收的追星周邊時,經過曾經的班級,被走廊上下課玩鬧的同學撞在了牆上。
她在那時,胳膊再痛也感受不到,滿心滿眼,全是牆上那只可愛的小老虎,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鉛筆的痕跡一擦就沒了,方蕪不敢伸手去觸碰分毫,只是隔着些距離靜靜的看着,就像隔着很多年,又透過它在看着某個具象的誰。
那個誰如何經過她的班級,趴在教室前門外的牆面選了一塊風水寶地,惡作劇般的手繪了一個代表他自己的動物塑,一筆一劃都調皮的希望它能被很多人看見。
“你也聽到了吧,我的名字……”
她的聲音輕而輕,口齒開合間,風一吹就散了,不會有人聽得見。
是啊,怎麽會有人聽得見?
自始自終,沒人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