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十九章

隔日,整個年級就都在傳梁邊際和高年級的人打架,最後殘了一條腿的光輝事跡。

原因是那些人以多欺少就算了,見打不過,就背地裏搞了小動作偷襲。

梁邊際沒顧得上,左小腿給打骨折了,最近得在家休養,這事兒不知怎的,捅到了學校。

年紀主任施了威,讓他下周和那些挑事兒的人一起當着全校人的面做檢讨。

方蕪聽到這些消息後,當天晚上就在校外的網吧裏找到了那些還在悠哉悠哉玩游戲的小人們。

也不挑場合,直接把人打了一頓,後續就是大家一夥兒被上門的警察接到了警察局。

辦理這事兒的是所裏當天值班的警察,叫楊軍華,方蕪記得他,楊軍華自然也記得她。

去年,方蕪和一個搶錢的地痞流氓幹架那事兒是他楊軍華理的。

三個月前,方蕪和一個故意裝瘸讨飯的人起了争執,差點真把人打瘸,也是楊軍華處理的。

前幾天,方蕪逮住一個虐狗的小孩,給人孩子的頭發薅了一半下來,還是楊軍華處理的。

一來二回三不就,所裏的人看見方蕪,都主動把事兒扔給楊軍華,他是老好人,也有耐心,最會講大道理,對問題少女自然上點路子。

方蕪駕輕就熟的跟楊軍華打了聲招呼,轉頭看到一側牆角的人對她豎中指,她就沖過去踢向了那些人的中門。

得虧楊軍華攔的快,中招的話,小小年紀就斷子絕孫,本人不好受,家裏人更不會善罷甘休。

“我沒錯,是他們該打。”

筆錄的時候,方蕪來來回回的強調着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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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警察,楊軍華對她的行為處事給予肯定,可以不加任何約束,但身上的制服在提醒他,讓他沒辦法贊成一聲“方蕪,你是對的。”

最後處理的方式還是老樣子,說教和檢讨,領方蕪回去的人是她的父親,生意人上來就替方蕪和那些人的父母道歉了一番,又賠了醫藥費,才拽着方蕪離開。

“你信不信,我明天在學校裏找他們把醫藥費讨回來!”

方蕪坐在副駕,冷着臉,她一向對家裏用錢解決麻煩的方式極為不恥。

“方蕪,你別發瘋了!”

父親不似母親嚴厲,但也稱不上溫柔:“這事兒你就算再怎麽為了別人為了自己讨回公道,也不能打人,你懂嗎?動了手,你就得吃虧!”

“打我當然無所謂!他們把別人打傷了,我咽不下那口氣!”

“說了幾遍了,別人的事兒輪不到你管,你以為自己很好嗎?一點都沒有問題?方蕪,你得認清自己啊,不管在誰的眼裏,你一直都不正常啊,請你先管好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方蕪:“……”

說來說去永遠是那一套,兩口子自私的人生下了自己,方蕪都要懷疑血緣了,她不再說話,當然,也不打算做任何改變。

因為,能為梁邊際出口惡氣,她心裏會好受得太多,即便,如他所說的,自己是真的不太正常。

新的一周,梁邊際裹着打石膏的腿和那群人一起上臺做檢讨,方蕪也不能幸免,在校外發生的事兒無論如何都會傳到學校裏,估計是那群人的父母又跑到學校裏要說法。

她被班主任訓了一遍,周一早上排在梁邊際前面,得先發言。

前一晚上光顧着聽傅芊發瘋,她後半夜都沒怎麽睡,此刻站着都能睡着,班主任過來沒好氣的推了她一下,讓她上臺,她才打着哈欠走上了領操臺。

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她言簡意赅的只說了三個字——

“我沒錯。”

全校嘩然。

“我的檢讨到此結束。”

實在太困,她又打了個哈欠,轉身就下了臺。

全校的同學亂成了一團。

校長在旁邊都快氣瘋了,但又不能當面發作,只能眼神示意班主任收拾下她。

方蕪其實沒所謂,反而從梁邊際身邊經過時,她揉着困乏的眼睛,只在意他打着石膏的腿還有多久才能好起來,現在站着會不會疼,是不是特別累?

而輪到梁邊際上臺時,方蕪還在後臺被班主任揪着校服訓斥,但她的注意力都在梁邊際的身上。

他因為腿的關系,被校長允許不用走樓梯,站在塑膠跑道上發言就行。

距離不過十幾步,梁邊際的身形真是白看不厭,像一顆長青松,高挺勁瘦,即便瘸了一條腿,也絲毫不影響他的氣質,穿着白色襯衫的模樣,在陽光下熠熠生光,镌刻在方蕪眼底和心上,洗不掉也擦不掉。

“你也敢胡來,試試看!”

校長走到方蕪身邊,話是對梁邊際喊的:“好好檢讨!”

那一刻,梁邊際回了頭,風也配合的很好,吹動了他的頭發,露出了他白潔的額頭,而下面的那一雙眼睛是最幹淨明亮的。

方蕪在一瞬間垂下了眼,而心裏源源不斷的湧出了一種卑劣感,那種卑劣不是來自外貌,而是一種本能的感覺,在反複的強調着——

梁邊際那樣美好的人也只會喜歡上同樣美好的人……

而她呢?

就像父親說的:“不管在誰的眼裏,方蕪,你一直都不正常。”

就像班主任說的:“你這樣的人,說的好聽是有個性,但大家心裏想的,就只有一個不好的詞——方蕪,你的人格是有缺陷的,你呀,是個殘次品,就別想方設法的禍害別人了,很不值,很惡心。”

方蕪:“……”

是呀,她不是不清楚自己有多麽的怪異,只是換做以前,禍害誰都是沒所謂的。

而現在,無論如何,自己的行為舉止是斷然不能殃及到梁邊際,不能讓自己這樣的污點被人嘲潑向梁邊際,讓他不再幹淨……

所以,以後只是關注梁邊際就好了,偷偷的關注就好了,一定不要別人發現了才好了。

方蕪在自嘲的漩渦裏找到了最恰當的妥協點,然後紮根就位,自此往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不遠處的梁邊際唱起了國歌,她沒有深想,連給他鼓掌的方式都是用腳趾隔着鞋低點着地。

從那以後,方蕪依然活的我行我素,校外看見不爽的事還是會動手,校內看見同學被欺負也會出手管一管。

中途有一次,班裏有個一向不多話,只會埋頭學習的甜妹被幾個女生針對,方蕪将情況告訴了老師,那幾個女生不高興了,在上體育前就把她拽到了教學樓後面說話。

與其是說話,實則就是要教訓,方蕪懶得跟女生計較,要是被打了,吃虧的也不是自己。

所以,她根本沒打算出手,對方一巴掌扇過來,她都在想習慣疼痛就好,但意料之外的,是梁邊際的出現——

教學樓後面是文藝樓,樂隊彩排一直在那裏,梁邊際能碰上這場面也不奇怪,他在為人處世上一向很游刃有餘,和那些女的一來一回怼了幾句,成功把對方都趕跑了。

方蕪面上沒什麽表情,直到他被朋友拉走,她的心髒其實跳的比平時都要快好多倍。

後續是梁邊際誤打誤撞碰見那幾個女生正在欺負小萌妹,又出了一次頭。

之後,幾個女生就再也不敢招惹那個小萌妹了,那一撥英雄救美在年級裏傳了開來,同學間總是無意有意的說起“男生看見甜妹就走不動路了,知道甜妹被欺負的話肯定會出手幫忙的”這樣的閑談。

方蕪默默的記了下來,也在之後的沒多久,看見班裏的那位甜妹在籃球賽上給梁邊際送水。

他的朋友在旁打趣道:“你這不得收了,梁邊際,甜妹诶。”

是證實了吧,證實了梁邊際也喜歡甜妹。

可誰又說不是呢,長相甜美,說話也好聽的妹妹,真的會有人拒絕嗎?

就算有,也不會有人在甜妹和她之間,選擇她吧。

方蕪心知肚明。

畢竟,選擇一個有人格缺陷的人,是一件可怕又可笑的事,和勇氣無關,只是沒那麽容易,或者說,她這樣的人是注定不配得到那些旁人認為理所當然的喜歡。

*

高二那年,梁邊際的樂隊參加了省內的高校音樂大賽,成功拿下了冠軍,他班上的人說有經紀公司想單簽他,梁邊際不同意,這事兒後面就沒了動靜。

他們的樂隊之後又陸陸續續的參加了一些未成年的音樂節目,大大小小都拿過獎,整個高二上學期,在網上有了些許名氣,其中,梁邊際毋庸置疑,是最受關注的那一個,星探一個又一個出動,但沒能勸動他,最後積攢下來的名片就都告吹了。

方蕪那會兒和傅芊混的比較熟了,沒事幹的時候,她就會跟着傅芊去當地有名的工作室上舞蹈課或者聲樂課。

傅芊出道早,現在正是大熱時候,為了一個星期後的打歌正不遺餘力的練習着。

方蕪不想打擾她,一個人坐着太無聊了,會出去走走,那時,她能偶爾看到來同一個聲樂培訓所上課的梁邊際。

他樂器一般是自學,但唱法上是有專業老師教授的,聽學校裏其他同學都說,他以後似乎想一直做樂隊,所以大學都打算上藝術類的院校。

聲樂課的教室隔音性特別好,但裏外隔着長方形的玻璃,從走廊上經過,能看見裏面的一切,方蕪不會明晃晃的那麽看,只是趁着沒人,躲在角落,不被人發現的稍微往裏面看一眼。

傅芊發現的那一次,她借口說看見了眼熟的人才糊弄過去。

“梁邊際啊,咱們學校的,你不認識?”

“不認識。”

她是那麽說的,說一半的時候,梁邊際正好下課,開門出來,就撞見了她倆駐在門口。

他那老朋友陪同在旁,湊熱鬧不嫌事大,噗的一下笑出了聲:“梁邊際,你也一般般啦!竟然還有同學不認識你!”

梁邊際:“……”

尴尬,是肯定會有的。

但傅芊e人屬性,誇張的笑了好幾下,不熟都要裝熟的跟他們打聲招呼。

方蕪則因為心虛,撇開眼,一聲不吭,轉身就進了旁邊的屋子。

“抱歉,我朋友比較…容易害羞。”傅芊是那麽應付的。

至于梁邊際作何反應,

方蕪關上隔壁房間的門癱坐在了地板上,雖然在乎,但細想,印象什麽的,對她和梁邊際的結局能有什麽影響呢?

畢竟,兩條平行線都沒有相交的機會,他們一直以來又毫不相幹,她又何必祈求奢望那遙不可及的太陽能給予她更多的光亮和溫度呢。

以此預測,從今往後,她保持着活着的生命跡象,而梁邊際只會活得愈加奪目。

他們各自的人生軌跡興許會重疊,但絕對沒有哪一時刻會是屬于他們共同的最好時光。

梁邊際絕不會,

而她,

是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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