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八章
公交車司機踩下剎車用了一秒，車胎滑行到車停花了十秒，而梁邊際被朋友拽着下車，到消失，在她一睜開眼，已經看不到他的蹤跡了，車廂裏的人一個個走開，只有不曾平息的獨屬于她的心跳孤獨的在無人知曉的胸腔裏悶悶不息。
這就算喜歡了嗎？
一點經歷都沒有的方蕪無從知曉，可她知道人都是三分鐘熱度的，再喜歡什麽，一旦那個沖動的勁頭過了，即便什麽再出現，也再不會提起任何興趣了。
所以，她垂着頭，背着包，擡着手臂，盯着手環上的計時器，一路跟着數着秒。
從站臺走到早餐鋪花了一分半，等着紅綠燈花了一分鐘，再走一百步，就能走到校門口，算下來就剛好三分鐘，只要三分鐘——
“梁邊際，你到底進不進來啊，這時候玩什麽狗啊？？？你玩我呢吧，快滾進來！！!沒看見教導主任過來抓遲到的了嗎！！！”
“留我在外面，教導主任不會關校門的啦，我等最後一個同學進去！”
校門外零散的學生随着這一嗓子一個個拼了命的往校內跑，方蕪在隊伍的最後邁開了腿。
風聲過耳，蟬鳴聲躁動，大家都為了不遲到而死死的關注着那興許會随時關上的校門，只有方蕪注意到了梁邊際抱着一條黑色的狗半蹲在校門外路邊的灌木叢邊。
蹭着下巴，搖着尾巴，那一只狗有一雙比它毛色都要深的眼睛，汪汪亮，它在他的懷裏看向了她，随即豎起了耳朵……
太吵了嗎？
她的心髒……
方蕪落荒而逃，一低頭——
不早不晚，偏偏，時間落在三分零一，
熱度沒有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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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後，她人生裏所有的181秒就都是梁邊際，
确定……
*
方蕪從小成績就不好，小學念完直升的初中，但上都的高中是分等級的，需要中考來劃分學生進入不同專區院校就讀。
按她的中考成績，只能進上都最普通的專科學校就讀，家裏的高知父母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女兒進那種入不了他們眼的學校。
在方蕪初中畢業後，他們就開始聯絡人請吃飯送禮又塞錢，才将方蕪轉到了滬南高中，在整個上都的高中裏，算是比較出名的上等高中。
入學的第二天，方蕪就認識了傅芊，她拉着她說了好多關于自己哥哥和她的事，偶爾提到了幾句梁邊際，聲稱他是傅巡的朋友。
入學的第三天，她又見到了第一天遇見的那個少年，身邊一起的，還是那個朋友，一天總共八堂課，一到下課，總能看見他被朋友搭着肩從窗邊經過。
“梁邊際，都讓你少喝點水，一下課就上廁所，一下課就上廁所，不知道我們班離這一樓層的廁所最遠啊，一來一回都夠一個五十米了。”
“梁邊際，你不才吃了午飯了，又餓了？不知道我們這一座教學樓離小賣鋪特別遠嗎？一來一回都夠兩百米了。”
“梁邊際，你怎麽回事，零食不夠吃，還要去校外買水果啊~”
“梁邊際！你……吃個蘋果還要去買水果刀，我給你削蘋果成不成，我用你嘴給你削！！！”
這樣來回了一個星期，方蕪每到下課，習慣性的都會看向窗外，也真的讓她等到了新的一輪，但那個少年又換了新的事而奔波着，甚至為此還帶上了一副學識滿滿的黑框眼鏡。
“老師，您剛才課上講的這一題我不太清楚，能不能麻煩您到辦公室再給我講一遍？”
“老師，您這一題有新的解法算下來步驟更少，也更能理解，我到您辦公室裏算給你看吧。”
“老師，請問有什麽課外的補課習題嗎？我想再擴展一下知識面。”
“老師，你那還有額外的沖擊試卷嗎？我想練練。”
再下一個星期，她沒等到梁邊際新一輪的走廊事件，班級就開了一場班會，中途調整了位置，班主任看出她平時上下課總喜歡往窗外看，處于擔心她不能專心搞學業，就專門将她調離了窗戶，坐到了教室最裏面的角落位置。
那裏一邊是牆，另一邊是精神情況一直不對味的傅芊，前後排都是不愛說話的人，她剛進這個班，性情還很冷，遇不到想開口的人，這位置坐了幾天，她就幾天裏課間一直趴着睡覺。
至于梁邊際，她也沒有再過度關注，因為無需打聽，他實在太活躍了，每天中午飯後的校園廣播都是他在彈着吉他唱着歌。
幾天後，方蕪中午去食堂吃飯，一個隊伍排的好好的，突然有個男生從後面走了過來，見方蕪低頭玩着手機，又恰巧和前面的人之間還能有一個人的距離。
他二話不說，腳一挪，身子跟着插了進去，成功擠進了縫隙裏，但撐開的幅度還是方蕪後退了幾步，後面連環的一群人都退了步，連着幾聲亂而雜的抱怨。
“哪來的豬？”
方蕪擡着眉眼，沒什麽語氣，但脾氣是顯而易見的差，她說的詞并不雅，并帶有強烈的冒犯意味。
前面的人耳根子立刻紅了，但面上還得假裝理直氣壯，但哪裏來的理直氣壯呢，所以幹脆假裝聽不見，繼續插着隊。
方蕪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厚臉皮的人了，敢插隊不敢回應最沒種了，她貼了貼嘴皮，想着也不是第一次教訓這種人，她動了動腳脖子，正打算向往常給他一腳，結果，她還沒踢出去，另一條長腿就踹在了男生的膝蓋窩裏，男生跟着一跪，給前面的人拜了個早年。
她在後面愣了下，餘光一撇，穿着白色襯衫的少年端着個餐盤收回腿，站在她身邊朝地上的男生諷刺道：“跪反了，你祖宗在你後面呢？”
插隊的男生面紅耳赤，但排隊的一大群人都在看他的笑話，他面子終于挂不住，只來得及瞪上幾眼方蕪和少年，就跑的飛快，飯也不吃了。
“梁小虎還是那麽拽。”
“叫我梁邊際。”
“梁小虎甩了一波帥的。”
“叫我梁邊際。”
“梁小虎，我這窗有雞腿可以排，等會兒給你多打一個？”
“叫我梁邊——真上道啊，兄弟。”
“哈哈哈~那是~”
同年級的人仿佛都跟他不錯，連着好幾個窗戶前排着的人都在看着他，然後和身邊的人讨論他，女生們的臉上都不同程度的紅了些。
“梁邊際！”
他朋友打完飯過來就扯住他離開，“我才離開多久啊，你就到處瞎溜達，那麽喜歡維持公平正義，你剛才還敢跟我搶最後一塊雞排？”
“那一人一半好了？”
“你滾啦，你都吃了三分之二了！去你媽的一人一半，去你媽的公平。”
方蕪眨眨眼，跟着隊伍往前走，全程沒說話，心裏卻笑了好久。
被插隊的男生尋仇是當天晚上，他估計沒本事，找了三個人，還專門等着她做完值日之後才來教室怼她，說真的，走廊都有監控，他找上門時，方蕪已經不想搭理這只真正的蠢笨的豬。
她拿着簸箕，出門要倒垃圾。
幾個人擋在門口，參差不齊的175個頭們都不用他們低頭，方蕪170在視覺效果上，其實跟他們差不了多少，面對面，幾乎平視。
“你沒看見我們？”
“看見了。”
“那為什麽不說話？”
“說什麽？你好？用哪國的語言比較好？”
方蕪從小就學過不少的外國語，她換了幾種國家說“你好”的話術，愣是把幾個人聽傻了。
“你們都聽不懂，我還說什麽？”
“瞧不得我們？”
“是啊。”
方蕪回的理直氣壯，是真正的理直氣壯，無論在智商還是人品上，幾個人真的有讓人瞧得起的地方嗎？
她看了攝像頭的位置，打算往教室外走。
隊伍裏最靠近她的那個人一下子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手上本來就拿着撐着垃圾的簸箕，被人一推，她的身子往後一倒，腰撞在了桌腳，簸箕也脫了手，垃圾撒了一地。
方蕪手撐在桌面，望着地上好不容易掃完的垃圾安靜了幾秒，勾着唇，呵出了一聲，真是不發威就把人當傻子，火氣騰騰的從丹田裏往上冒，她身側的手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握成了拳，先打哪個，用什麽手法還是腳法，一清二楚的在腦海裏演練着。
挑釁的人還圍着她，嘲笑着她的柔弱。
殊不知下一秒柔弱這個詞的頭銜就要改名換姓了。
方蕪擡起頭，目光鎖定了其中一個人，身側的拳和腳步都已到位，就差揮出去踢出去——
“喂喂喂！”
窗戶被人嘩的一下打開，然後一個沒有禮貌的招呼應聲響起。
方蕪側眸，在看見梁邊際的剎那，就只看見他的身後是夕陽，而夕陽的光照拂在他身上，他融在了其中，像是光的孩子。
“什麽意思？”
梁邊際托着腮，一副假裝沒看懂的模樣：“不是要找我算賬嗎？怎麽還找到別的班去了，還盯上個女生？”
他摸了摸頭發，一臉單純：“雖然我是長得好看，也可以用長得漂亮來形容，但怎麽說女相是不是有點不合适啊？”
“你以為你跑的掉？”
“哦？”
梁邊際嘟了嘟嘴，表示質疑：“我也沒跑啊，不在這嗎？倒是你們，我人都在這了，不來找我算賬，找女同學，是不是……”
他皺巴起一張臉，似乎在糾結該不該說，片刻後，才委婉道：“……沒種？”
“沒你大爺！”幾個男的瞬間腦兇成怒。
“哇，你查過我？不然怎麽知道我沒大爺！”
“梁邊際！！”
“在~”他無所畏懼的打着哈欠。
一副游刃有餘，不怕事的松散樣徹底将那些人的臉面丢在地上亂踩。
幾個人一下就忘記了方蕪還在現場，一個跟着一個直接繞着課桌，出去打算幹一仗。
梁邊際笑嘻嘻的對着屋子裏安全下來的方蕪：“同學，早點回家吧，我先走啦~”
嘩——
窗戶再度被關上，将他們隔在了兩個空間裏。
窗外的梁邊際沖她揮了揮手，口型說着“再見”，繼而跟着那夥人下了樓。
教室裏，只剩下方蕪一個人。
她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木讷的拿起笤帚和簸箕繼續清理着地面，而腦海裏全是梁邊際的笑顏，久久揮之不去。
瞧瞧，她連“再見”都舍不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