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公子是個老傲嬌了

公子是個老傲嬌了

小轎停穩後,有婆子上前打了轎簾。

七月的天氣,頂着大太陽趕了一個時辰的路,悶在轎子裏的符聆都快中暑了。

雖然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卻勝在空氣新鮮,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而後抱着小包袱下來,跟着婆子從角門進了霍府。

作為新買的通房丫鬟,她不是人伢子手中普通的貧苦女孩,而是身價更高、被富養了幾年的瘦馬。

她要伺候的不是府中上了年紀的老爺子,而是風華正茂、才貌無雙的少年公子。

即便如此,符聆心中仍另有打算。

若不是養瘦馬的幹娘孫婆子欲将她弄殘了送給京城有怪癖的大官兒,她才不會因急于脫身而費盡心機來做這個通房。

倒不是她想攀高枝兒,相反她所求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能恢複自由之身,哪怕做一輩子辛勤的農婦,也好過如今以色事人的浮萍般日子。

這位霍枭大公子的屋中其實已經有了四個通房丫鬟,都是個頂個兒的大美人兒。

那四位一見到符聆的身姿容貌,齊齊露出了如鄰大敵的不安與妒嫉。直到将她從頭打量到腳,四個人的表情才逐漸松懈下來。

貌若天仙又能怎樣,不過是個大腳的半截美人而已。

原來符聆遇到孫婆子時已經十一了,雖容貌驚為天人,身姿也纖瘦窈窕,可母親生前對其寵愛有嘉,舍不得給她纏足。

而十一歲的孩子骨架基本長成,再沒法子補救,從此絕色便有了致命的缺陷。

于是就憑着這缺陷,符聆成功地長到十六歲還沒被買走,保住了清白之身。

當世之人愛女子三寸蓮足已到了病态的程度,文人雅士、富家子弟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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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霍公子雖出身商賈之家卻生得清冷貴氣,谪仙一般的人兒,想必更加講究。

所以符聆心下稍安,她有信心自己可以憑着有如護身符般的雙腳,安然享受比普通丫鬟稍高的通房待遇,又不必履行屈辱不堪的通房職責。

她要籌謀的不是與另外四人争寵,而是如何賺得足夠的銀錢自贖自身,出去外面的廣闊天地、過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那四人能被選中服侍霍大公子,自都是善于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人精。

或多或少察覺符聆本身無意争寵,其外貌又有不招主子待見的明顯劣勢後,對她的态度倒多了幾分真誠與親近。

“茯苓妹妹可真是個天仙似的人兒,手腳也麻利,能與你做姐妹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仙樂人如其名,雖年紀比符聆還要長幾歲,嗓音依然柔媚甜美如女童一般悅耳。

“是啊,公子常常出門會友,并不久在屋中。咱們姐妹閑來無事也要多親多近才是。”

瑚珠講話柔聲細語,一看就是個溫婉柔順的,邊說邊走到榻前,替符聆抻平了褥子上輕微的褶皺,放下朦胧的紗帳。

“兩位姐姐過獎了,我自幼家貧,是做慣了粗重活計的,日後姐姐們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府中的規矩也得請姐姐們多多提點,免得我露怯,丢了主子的顏面。”

符聆故意姿态放得很低,笑得人畜無害。

三個人聊得親熱,一旁蓮魚倚在門邊,眨動一雙流光溢彩的美眸在符聆身上不斷打量,但并不插話。

她的容貌是四人中最明豔的,胸前豐盈飽滿,纖腰不堪一握,目光中仍隐隐藏着些許敵意。

最後一個容貌和身段都略遜色,卻掩不住一身清貴書卷氣的叫玦兒,同樣未曾講話,只微微朝符聆一點頭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切~都是公子的玩意兒她有什麽了不起的?慣常擺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架子給誰看?”

蓮魚一雙勾人的美眸沖着玦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卷翹的睫毛亦像兩把小扇子似的跟着忽閃。

面對她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玦兒也不理會,只自顧自地離開。

“你也說了,咱們都是同樣的苦命人,你又何必為難她?大家都不容易,還是好好相處、日後互相提攜才是。”

瑚珠應是與潑辣的蓮魚關系不錯,有些語重心長地勸道。

“哼~誰稀罕提攜她?再說,就她那副酸臭書生般的樣子,還能指望公子寵愛她?做夢去吧~”

蓮魚說完往門外啐了一口,也不告辭便扭着纖腰圓臀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時間氣氛稍稍尴尬,不過瑚珠、仙樂及符聆都是心思靈巧的,很快就換了話題,又親熱地聊了好一陣,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她們都各自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每人輪流貼身伺候霍大公子的飲食起居。

不過面上雖如此說,實際上那些跑腿洗涮的粗重活計自有普通丫鬟去做,需要她們親自去做的只是暖好床而已~

然而她們彼此之間都不知道,她們都被同一個問題困擾着,卻又不能、不敢跟任何人吐露。

她們入府最晚的也已經有半年多了,各自也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和手段,可是那霍大公子卻不曾收用過任何一個,連手指也不曾挨過。

問題自然不會是出在風光霁月、玉樹臨風的公子身上,所以她們都以為是自己有什麽地方被公子不喜,比不上其他三個。

如此一來,四人嘴上雖不說,心氣兒上卻都短了一截兒,不敢與其他三人争搶,日子倒也過得相對平靜。

“公子不喜下人靠得太近,尤其是……觸碰到他的身體,”

瘦馬出身的符聆之前在孫婆子那最先學的便是伺候人,因此只學了兩日霍府自己的規矩之後,便正式開始輪值。

霍枭屋外,瑚珠一邊替符聆整理儀容,一邊小聲提點。

“這一點你要切記,千萬可別惹得主子不高興。

公子若出門的話你便可以回自己屋裏歇着,但他若在家,沒有吩咐千萬不能随意出聲打擾,只靜靜候着便是。”

“好姐姐,這些你都說過好幾遍了,放心吧,我都記住了。”

幾日相處下來,符聆已經跟瑚珠幾個漸漸熟絡起來,說話做事也不必像初時那般小心翼翼。

俏皮地朝她擠了下眼睛,符聆深吸口氣,端好手中盛着一應用具的托盤往霍枭屋中走去。

原地只留下瑚珠,全斂了剛才的溫柔貼心,目光深深地瞧着她的背影。

“奴婢符聆侍候公子洗漱。”

輕聲打了招呼,符聆輕手輕腳将托盤放在了臉盆架旁。

光可鑒人的銅盆中已有別的丫鬟添好了水,霍枭此時才着輕薄的雪白寝衣從內間走出來。

這是符聆入府以為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主子。

只見他身量颀長健碩,足足比她高上一頭還多,完全不似一般讀書人那般幹瘦文弱。

容貌更是比傳聞中更加俊逸清冷,雖極美卻不見半點女态,甚至略帶戰場上才能歷練出來的殺伐之氣,令人望之生畏。

霍枭心中對母親姜氏塞到自己屋裏的通房丫鬟厭惡至極,卻又礙着孝道無法拒絕,故而只當她們都是空氣,連正眼都不曾瞧過,以致今日來了新人都不曾察覺。

符聆也只因好奇偷偷瞧了一眼,而後便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老僧入定一般侍立在角落裏。

瑚珠叮囑自己不要近身伺候表面是好心,內裏暗藏的意味她又豈會不知?

只不過她們視若珍寶的寵愛正是她避之不及的,她才不會去計較。

用完早飯,霍枭便去了書房,清晨溫柔的陽光為他俊美的側臉鍍上金色的光暈。

符聆無心欣賞美男,依然似物件兒一般,尋了個涼爽通風的角落立着,垂着眸子一動不動。

時至午時,霍枭腹內已覺饑餓,卻仍不見有人傳午飯。

他略皺眉,擡眸四下看了看,才發現下面還有個人。見她垂着頭一動不動,只以為是在偷懶打盹兒,心中便起了些怒意。

于是大聲道:

“擺飯。”

料得那丫鬟必會被吓得一激靈,甚至腿一軟撲倒在地上也沒準兒,霍枭眯眼等着看笑話。

卻不料她連一直交疊在一起的雙手都沒有抖一下,依舊保持着剛才端莊得體的姿勢,只雙膝微彎施禮,輕輕回了聲“是”便轉身到門口喊人傳午飯。

竟然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平日裏伺候的那些丫鬟不有事沒事都要找機會跟自己說話,或者弄些動靜引他注意嗎?

怎麽,今兒這個在躲自己嗎?

從出生就如衆星捧月般長大的霍枭突然有一種被人無視了的感覺,好像還有點小小的失落~

回到廳堂時,飯食已經擺好了,那丫鬟卻依然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不曾上前。

這态度嘛,倒的确恭敬得很,可這感覺……為何如此不舒服?

“布菜。”

霍枭的背往椅子上一靠,淡淡說了兩個字。

符聆依然柔順地應了聲“是”,然後輕輕走上前來,執起筷子将幾樣菜夾到他碟中。

霍枭心中一動,忍不住擡眸去看:

眼前女子眉目如畫、膚白勝雪,十分清麗可人,卻是極個眼生的。

可她,竟然知道自己愛吃什麽!

明明已經覺察到了主子投向自己的驚疑目光,符聆只裝作不知,目不斜視地向後退回到剛才的角落,心裏則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早聽說這些富家子常常是浪得虛名,卻不想他竟浪得到如此地步,虛名到這般境界~

這是他的家,廚上準備的自然都是他喜歡的菜式。哪有那等沒眼色的,敢将主子不喜歡甚至讨厭的東西往他跟前兒端?

她只是随意夾了幾樣而已,他至于如此驚喜、如此意外麽?

屋內,符聆和霍枭各懷心事,屋外,偷瞄這邊的瑚珠和仙樂,四只眼睛都快瞪出了血。

自她們入府,就算慣常伺候的小厮不在,公子也從未命她們當中任何一個布過菜,更沒有正眼瞧過誰!

可是那個茯苓,她第一天輪值居然就都做到了!

公子難道看不見她那雙粗鄙的大腳嗎?

“你……是新來的嗎?”

霍枭胡亂吃了幾口菜,其實根本沒嘗出什麽滋味。猶豫了半天,才擠出這樣一句。

本就在心裏翻起驚濤駭浪的瑚珠和仙樂差點沒一個跟頭栽下去。

公子……公子他還……還主動開口跟她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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