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入夥
入夥
又到了七月,天上像是下火了似的,将人都要烤熟了。
數月前,關張了不到半月的鹂草集又打開門做生意。
只不過這次,再也沒人敢在門口指指點點說閑話。就算偶爾有些人賊眉鼠眼地往裏面瞧,也再不敢露出什麽輕佻的意思。
大家還發現鹂草集裏似是來了位男夥計。
長得高高瘦瘦,相貌英俊,卻十分吃苦耐勞的樣子。不光搬花哭,運花土這等體力活他全包了,還時不時地主動去買點心糕餅之類的東西,回來給掌櫃的和幾位姑娘吃。
有眼尖的認出他便是冊封當日,飛起來踹了搞亂那漢子還讓手下将其餘幾個一并抓走了的公子。
說起來那老幾位也真是倒黴催的,好好的非要占人家符掌櫃的便宜,結果便宜沒占着,反惹上了牢獄之災。
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人吶,還得做好事!
這邊鹂草集因為符聆被封了縣主所以又有人開始巴結,且還有榮嘉郡主出面幫襯,
所以生意又紅火起來。
當然也不全是因為這些,更重要的原因是符聆熟練掌握了嫁接技術後,又做了更多的試驗。
成果就是将更多如緋袍玉帶那般花朵又香又美,但根系孱弱,還有根系強健但花朵沒什麽特點的薔薇進行結合。
使它們取長補短,被更多的人看到并喜歡。
這些改造過的品種中,當數一個叫做“深宮寶石”的最受歡迎。
它的花足有拳頭大,花芯呈粉紅色而向外逐漸變成黃白色,形狀優美典雅,花色溫柔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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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貴的是它的藤蔓可以長到十尺長,且每一根枝條上萌發的芽點抽出後,都是一串花骨朵!
符聆別出心裁地定制了水缸大小的花器,并在上面用竹子綁成空心的圓柱狀,再将藤蔓一圈一圈盤上去。
待花開之時,便成了一個開滿鮮花的花柱,又香又美,壯觀至極。
不少富貴人家的主子見了之後争相購買,符聆忙得不亦樂乎。
七月初一是謝興男的生辰,祝賀的宴會是必須要辦的,符聆也是必須要經手的。
她突發奇想地又将深宮寶石變了個法子。在拙思園門口做了個拱形的竹門,門的兩邊各搬來一盆深宮寶石。
然後将藤蔓順勢綁在上面,形成了一座鮮花盛開的拱門。
賓客們經過此處時都不由得發出贊嘆之聲,仿佛身處人間仙境一般。
還有許多賓客懷着小心思。
他們同樣非常喜歡鹂草集的花和符聆的手藝,卻不想總是花大價錢請符聆或直接去鹂草集買。
家裏都養着花匠,難道鹂草集能培育出來的花,花匠就弄不出來嗎
既然賣花這樣賺銀子,誰不想來分杯羹
可惜花匠們穿上主子的華服到場仔細查看之後,卻皆露出一副吃了苦瓜般的表情,紛紛表示自己不行,看不懂鹂草集的花是如何養得這般好!
深宮寶石其實并不稀奇,進一次山常常能遇到幾株。
可這花兒的長勢極弱,通常一年當中也只能抽兩次芽,開兩次花。
且每次只能零星開上一兩朵,個頭也只有蛋黃大小。美則美矣,卻絕無今日這般枝長十尺,數百朵同時開放的壯觀景象。
其實同為養花人,花匠們早就偷偷研究過鹂草集的花。
除了長勢驚人之外,很多花的莖與根相接處都有類似于傷疤的痕跡。
他們自然看得出這便是症結的關鍵所在,卻無一人知曉究竟該如何操作。
有好奇心重的也學着樣子将兩株花的莖和根以各種方式綁在一起,卻沒有一株能夠成活。
慢慢地,便沒人願意再去嘗試了。
對于鹂草集的生意再一次火爆起來,符聆仿似局外人一般,毫不關心。
深宮寶石成功之後,她又照着母親生前教過的方法,做新的嘗試,将各色薔薇人為地幫助授粉“雜交”。
這種方法雖然看起來比嫁接技術要簡單方便許多,實際上卻要艱難耗時得多。
因為嫁接的話,枝條上的芽點只需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完成從萌發到開花。
且只要芽點成活了,就一定會開出接穗品種的花。
可雜交卻要從開花,授粉,到果實成熟,再從播種,發芽重新開始。
然而這麽多的辛勤努力之後,兩種花結合之後會得到什麽要的産物,還是個大大的未知數。
也許會結合兩種花的優點,更也許會繼承兩種花的缺點也說不定。
總之就像是一場賭博,有可能賺得盆滿缽滿,更有可能輸得分文皆無。
符聆如今吃穿不愁,反而對于這種賭博十分沉迷。
在她看來,只要肯嘗試,無論種出來是什麽結果,總會有一個令自己滿意的。
*
又是一年乞巧節。
符聆已經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跟在主子身後的小丫鬟。
玦兒比去年更加沉穩,湯圓和雲邊長了一歲之後不但身高像抽條似地拔起了不少,面容也褪祛了那點嬰兒肥,顯出幾分少女的柔媚。
這個節日鹂草集忙得很。
尤其到了掌燈時分,鋪子快打烊的時候,好多少年都湧進來選花,準備趁晚上逛燈會的機會送給自己的心上人。
鋪子有玦兒她們就好,符聆又跑回廚房躲清閑。
其實她倒不是想偷懶,而是此情此景又讓她想起了去年今日。
她也是這般心頭猶如有頭小鹿亂撞,微顫着雙手給心上人準備禮物。
手上重複着抻拉饴糖的動作,腦中回想的則是關于那人的一幕一幕。
很快,他曾喜歡的酥糖做好了。
符聆從懷中取出一個天青色綴着流蘇的小荷包,不光是顏色,樣式,就連上面繡的圖樣也是與去年那只一模一樣。
她,荷包與糖都在,唯缺了那個欣賞她們的人。
符聆用酥糖将荷包裝得鼓鼓的,然後拿着它去了後院的小花田。
這裏放的都是符聆的試驗品,每一株都有清楚的身份牌,寫着父本與母本的品種,名字等信息。
奇怪的是有一株小小的薔薇放在安靜的角落裏,上面沒有标簽也沒有任何記號。
長勢也不如旁的健壯,枝條不多且細細弱弱的,不知眼光挑剔的符聆為何要留下它。
沒人知道這正是符聆最用心培育的一株。
經過無數次的比較和挑選,最終才剩下這一株。如果她沒有看錯,只需秋天,它便可以開出第一朵花。
這是她特意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花——枭。
每天她都會捧着它出一會神,它不會說話也不會笑的樣子像極了他。
符聆又看了一會兒,才苦笑着将荷包放在了花器裏,只當做送給了她真正想送的人。
霍枭飛身上了鹂草集後院旁的那棵大樹時,正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他沉寂了許久的心終于再一次悸動起來,讓他忍不住想立即跳下去,好好看上她一眼。
可是下一瞬,前院走出一個男子的身影。青衣小褂,土布鞋子,霍枭一時竟沒有認出他是誰。
直至男子對着天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霍枭才看清那張熟悉的臉——歐潛!
那個向來養尊處優,最好錦衣玉食與風花雪月的十七皇子!
竟然穿着下人的衣裳,在她的鋪子裏打雜!
回想自己在槍林箭雨中穿梭的日子,再對比他們平淡溫馨的日子,霍枭不由得心內酸澀,妒火中燒。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冒着那般大的風險,付出那般多的心血,為的究竟是什麽
自己想給她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若可以,他真想與她朝夕相處的是他自己,他願意為她改變,為她做所有她喜歡的事。
霍枭突然覺得好累,好厭倦戰場上的腥風血雨。他要去找她,要與她一起過夢想中歲月靜好的日子。
這時,歐潛伸完了懶腰,一臉惬意地走進後院花田。
攸地,他的動作一頓,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他快步走到花田的角落裏,從一株花下面的土上拾起個東西。
那抹清淡的雨過天青色,那豐滿柔順的流蘇穗子,那如出一轍的繡工……
霍枭握着相同荷包的手似乎攥出了血,心都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一種噬骨的痛漫延到四肢百骸。
歐潛好奇地打了荷包,取出了香氣撲鼻的酥糖。他将糖放入口中,然後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
她居然送了一模一樣的東西,給歐潛!
霍枭就像被當頭澆了一大盆雪水,甚至連骨頭縫裏都凍上了冰渣兒,帶着一身寒氣飛身上了戰馬,揚長而去。
歐潛!
霍枭第一次真的對他起了殺心!
“掌櫃的,這糖真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歐潛見符聆從屋裏出來,朝她晃着手中的荷包,笑嘻嘻問道。
符聆沒想到荷包放在那裏竟然會被他發現,連忙跑過去奪下來。
“什麽你都敢吃!就不怕有毒麽!”
心疼地輕輕拍了拍小荷包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符聆又把它收回懷裏。
“這個……是你放的”
歐潛眼巴巴地看着符聆,目光像極了餓了幾天的小狼狗。
“嗯,你……喜歡吃的話,我叫湯圓再給你做”
“讓湯圓做”
歐潛似乎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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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枭:嗐!好不容易跑回來一趟,又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