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這晚驟雨傾盆,無盡的雨水從天際傾瀉而下,打在屋頂、地面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方多病站在窗前向外看去,天地間像是織起灰蒙蒙的密網,水汽氤氲。

蘇小慵見門未關,端着藥直接進來,這事本不該她來做,可這尊貴的方大少爺幹出過偷偷倒藥的離譜之事,問他為什麽,這人還信誓旦旦覺得自己已經治好了。把關河夢氣的夠嗆。笛飛聲不在,能頂住方多病扮可憐招數的人着實不多,這才将重任給到了蘇小慵。

照例親眼見病人苦着張臉把藥喝完後就該走了,可蘇小慵卻只是去關上房門又回來坐下。

方多病知她有事要說,正好自己也想問問天機山莊的事,只是兩人都懷揣着各自的心思,一時竟都欲言又止。

“方多病,你和笛飛聲也算親近,你覺得他這人究竟如何?”

“誰和他親近,”方公子垂眼,“你是不是也聽說了他去天機山莊救我娘的事了。”

“啊?”蘇小慵詫異,“你聽誰說的?”

“你別瞞我,江湖上都傳開了,金鴛盟盟主令都拿出來了。我娘也是的,不叫我回去竟然去找笛飛聲,我這以後還怎麽解釋的清啊。”

“是有人亮出盟主令,但不是笛飛聲本人啊。他要是親自上陣苗疆的人不得一個活口不留了。”

“他沒去啊?”方多病說不上此刻的心情是什麽樣的,有點失落有點失望,“就算他沒去,金鴛盟給天機山莊出頭也不像樣啊。”

“說不定金鴛盟就是要趁這機會徹底脫離魔教的形象呢。”

“金鴛盟是不是魔教他根本無所謂,喊大魔頭他說不定還高興着呢。”

蘇小慵翻了個白眼,暗道,也就由着你随便喊,別人誰敢在笛飛聲面前造次。

“不是為了天機山莊的事,那你找我是要問什麽呀?”

方多病給自己倒了杯水,吃完藥嘴裏還殘留着苦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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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兩件李蓮花的物件,讓你辨認下是不是他的。”蘇小慵從懷裏掏出用帕子包好的兩個物件。

一支蓮蓬造型的木簪,一個繡着藕節的絲綢荷包。

“是他的!你從哪裏找來的!”方多病雀躍,“這個木簪他經常戴,這個荷包還是我買給他的,我當時還讓繡娘在內裏加繡了李蓮花三個字呢。”将荷包翻面,果然能看見內繡的字。

“你先別太高興,再仔細看看,如果這兩件果真都是他的,反而不是件好事。”

方多病連忙将兩件東西放在燈下細細檢驗,确認了的确是李蓮花曾經用過之物。

“這支木簪,在大漠邊境小鎮的包子鋪截下的,有個乞丐用這換吃的,說是在古廟附近撿到的,”說着又指向荷包,“這個卻是在東海沿海的小村落裏找到的,漁民撿到了覺得布料上乘,拿去當鋪換了二十文錢。”

這路途也差的有些太遠了。

“重點是,兩樣東西幾乎是同一天出現的。”

“你是說,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迷惑我們?”

蘇小慵點點頭,“我也覺得太怪異,就求助了爺爺讓他幫忙找人探查下。你猜結果怎麽着?”

“你就別賣關子了。”方多病急的搓手。

“乞丐不是乞丐,漁民不是漁民,”說到這兒,蘇小慵抿抿嘴唇,拿過另一個杯子也倒了杯水喝,“他們都是金鴛盟的人假扮的。”

方多病只覺腦子嗡的一片空白,喃喃道,“為什麽?他是為什麽?”

“所以我才來問你,你覺得笛飛聲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方多病攥緊拳頭敲打自己的腦子,阿飛是怎樣的人,不,應該說笛飛聲是怎樣的人。

“我不知道。”他說。

笛飛聲可能是除了方多病外唯一還在堅持尋找李蓮花的人,如果說天機山莊是以李蓮花的消息交換金鴛盟的出手相助,那麽放出假消息又是出于何種心态,不想讓他找到李蓮花嗎?

哪裏不對,找到人對他們兩人并無沖突,那麽是娘不想自己找到李蓮花才讓金鴛盟來混淆視聽?

這就更說不通,中間一定是漏了什麽他不知道的關鍵信息。

“蘇姑娘,你應該沒有什麽瞞着我吧。”方多病覺得好累,好像所有人都有事瞞着他,是不是所有人都還把他當成個不成器的孩子?

“方多病,”蘇小慵見他臉色很差,有些擔心,“你也別想太多了,我已經找人去那兩處地方包括附近方圓十裏再打探了,你先養好身體,也許真的在那兩處之一呢。我瞧着笛飛聲對你挺好的,不像另有圖謀的樣子。”

“我還寧願是沖我來,就怕是沖李蓮花去的,這兩年他都沒有傳來只言片語,肯定沒能恢複如初才會避而不見,我還想着只要找到人活着就好,就算沒了武功成了廢人也不礙事,我還養得起。現在想來,也許阿……也許笛飛聲不是這樣想的,他定是還惦記着比武,若是他先找到了,還不知道會怎麽折騰呢,之前為了讓李蓮花恢複武功,把人扔進毒蛇窟裏被萬蛇噬咬,”方多病頓了頓,有些慌張的看向蘇小慵,“你說會不會他已經找到人了,把蓮花囚禁了起來,跟着我也是怕我循着線索找上門要人?”

“你別自己吓自己,”蘇小慵給他續了杯水,“他要是把人囚禁了起來,還會怕你找上門?別說你,和整個武林為敵他都不帶怕的。你想想,他走的時候不是說等回來陪你一起去找人嗎,說明他也沒找到呢。雖然我也覺着兩年前那情況下李蓮花很難再熬下來,但如果真的有奇跡發生,李蓮花要是想藏起來不出來,哪能這麽容易被人找到啊,我對他有信心。”

方多病這才點點頭平複內心的不安,“我現在的實力還不是笛飛聲的對手,他肯定不會怕我,那他到底是為什麽,他圖什麽呢?”

蘇小慵自然是不知道,方多病都猜不到笛飛聲的想法,她就更沒答案了。

屋內兩人又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一時間沒了聲響。窗外的雨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擾人心緒。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你毒還未解就和你說這些,”時間不早了,蘇大小姐終于意識到了孤男寡女夜裏關着門共處一室的不妥來,“你趕緊遵醫囑,記得睡覺前練會兒功出點汗,我先回去了,實在想不出等笛飛聲過幾天回來你直接問他。”

方多病點點頭送了蘇小慵出門,回床上瞪着眼幹坐着。

如果笛飛聲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真的還會回來嗎?

伸出手虛抓了把空氣中的幻影,仿佛能看見那人帶着諷刺的譏笑朝他挑眉。

“阿飛……你到底在做什麽呢?”

此時烏涼山中,無顏吃力的背着昏迷的尊上找到了個最近的山洞,顧不上自己手臂上的傷,小心将笛飛聲側放,背上是猙獰的三道抓傷,肩膀也幾乎被咬穿。趕緊生了火又出去找了幹淨的水源接了水,刀子烤火消毒,替尊上洗了傷口上了金瘡藥,才有時間處理自己的傷勢。

這彪怪簡直成了精,甚至用起調虎離山計還會逐個擊破,帶來的十幾人除了三個輕傷的都或死或不省人事,要不是自己是跟着尊上行動,估計也得把命搭進去,尊上這傷的可着實不輕。

“無顏,”笛飛聲恢複意識勉強坐起身,見身上纏好了幹淨的白紗布,便知道下屬無大礙,“還有力氣的話去把那畜生的心給刨來裝好。還有,我的刀應該還插在它身體裏。”

“尊上,您趕緊歇着,屬下這就去。”

無顏離開時将那件白狐貍毛的大氅給笛飛聲披上,還想着幸好方公子臨行前給帶上這大氅,也幸好尊上沒在路上給扔了,不然這山裏這麽涼,尊上受了傷,要是再着了涼恐怕要雪上加霜。

笛飛聲只是低頭瞟了眼大氅,見上面沾了血跡,啧了一聲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無顏的動作,自行打坐運功起來。

無顏去山下買了匣子裝好彪怪的心髒,取回了盟主的刀用黑布包好,又給錢到幾家附近的獵戶,指了盟中受傷弟兄的方位讓他們送去附近的鎮上找大夫。

等再回到山洞的時候,笛飛聲已經整肅好在洞口站的筆直了,見無顏回來,接過他手裏的匣子和刀,又将沾血的大氅迎面扔給他,“今夜去山下住一晚,明日一早便啓程去關河夢的醫館。還有,找間成衣鋪子買身黑色的衣服回來,連帶着讓他們把這洗了。”

“遵命。”

無顏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什麽,尊上來時的深紅色衣服已經被那彪怪劃開好多口子,又被血液滲透,的确是不能要了,這次雖說是皮肉傷,但終歸流了好多血,背後血肉模糊,還有肩膀上那咬傷如此之深,這只一個時辰就像沒事人一樣。真是……

‘一生要強笛飛聲。’無顏的腦中冒出這麽句話來,趕緊打消自己無厘頭的想法,要讓尊上知道他敢這麽編排,就算只是想想估計都能被罰去思過堂挨幾鞭,不過嘛……把手裏的大氅仔細抱好,不敢讓一丁點兒邊角落在地上沾上灰。

‘方公子,好厲害啊。’

這個念頭,無顏就更不敢讓自家盟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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