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妖寺

第58章 妖寺

千岩山, 山如其名,從半山腰至山腳,均為裸露的暗紅色岩石, 只從山脊才陸續開始有植物生長。此山原是龍首山一脈分出去的支脈,沒想當年李氏入主長安時, 直接大刀闊斧削了龍首山的主峰,建大明宮——而千岩山作為東北角的一脈,竟極幸運地被保留下來, 成為長安城的一把坐享萬世太平的“椅背”。

之所以被稱為“椅背”,乃是千岩山獨特的走勢, 自大明宮城牆腳起, 沿長安城東北環繞, 至通化門前二十裏止。若從空中望去, 恰如一張圈椅的椅背形狀——只是這椅背,有點歪。可李家人不管這些,只要後頭有這玄武坐鎮, 長安城便是固若金湯。也是因為如此,千岩山常年都由皇帝的心腹部隊北衙禁軍看管。

也有不怕死的曾誤入過千岩山,出來後無不是神志恍惚, 說是千岩山看似草木稀疏, 一眼就能望到山的那一邊,可怎麽走, 都走不到頭。

甚至還有人說, 這山中, 藏着一座妖塔, 只在夜晚的迷霧中顯形。

沈玉并不在意這些傳言, 大千世界, 魑魅魍魉光怪陸離的事情多了去了,而她現在只想趕緊解決麻煩。

沈玉在空中俯瞰了一眼千岩山,漆黑的夜裏,千岩山的岩體顯得份外的黑,盤虬卧龍般地緊抓着地面。

确實挺像龍...爪子的?沈玉在心裏這樣評價道,然而還沒等她看得更清楚些,山間突然起了湧出白霧,剎那間,那些佶屈的岩石和稍微矮小些的灌木,都隐入霧中。

發現我了?沈玉冷笑一聲,只見那霧似是有規律似的,從空中徐徐分開,霧氣拉扯出一條逶迤着的路來,而那路的盡頭,從沈玉的角度看,根本看不到頭,因為它一直往東邊延伸過去,千岩山向東足足有二十多裏——這分明是誘着她往那邊去。

那便遂了你的願吧,沈玉驅劍降落在那霧氣分開之處所顯露的地面上。

前方,暗紅色岩石地面緩緩向上,零星幾株松樹張牙舞爪地伫立,沈玉擡頭,看到了紅色的月亮。

竟然入陣了。

沈玉閑庭信步地繼續往山上走,那紅月如影随形,位置都不見有變化。只是這路像是沒有盡頭,沈玉一手按着劍,一邊胡思亂想,腦中突然閃過禁苑寺內女子淩亂的衣衫和蓄滿淚水的雙眼。

沈玉:......自己到底哪裏惹過這位小姐?她憤恨地捏緊劍柄,又看了看血月下自己的影子和眼前沒有盡頭的路,沒了耐心。

“太上有命,搜捕邪精,各安方位,備守壇庭,縛來!”

沈玉足尖輕點上那樹尖,執劍肅色對着那紅月,咒畢,一束月絲順着霜月的劍身纏繞而上,在離了劍後,結成一張鋪天的銀色大網。

月亮見狀想要逃脫,卻已被大網罩住,沈玉伸手一拽,銀色細網迅速收緊口子,那紅色的暗芒終于滾落在地。

沈玉走過去,見那紅月還未放棄做掙紮狀,看着是想要往路的盡頭沖去。

她試探着松手,紅月在地上原地滾動了幾圈,竟咕嚕嚕往山上爬去。

沈玉緊随其後。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紅月在一處山坳裏停住了。

這是一處半圓形的場地,說是山坳,其實是挖空了山腳形成的中空半崖,只因千岩山整座山體都是岩石才未垮塌。

紅月滾至那半崖正中,突然通體綻放異芒。

沈玉執劍,警惕地往遠處一躍。

卻見那紅月逐漸剝落了圓形的外殼,露出帶有金屬質感的粗糙表面——竟是一片紅色的鱗片!

轟隆隆——

整座山突然發出震顫,山坳前的地面中隆起了一些尖角,轉眼間,幾座雄偉的佛寺大殿已憑空出現。最高處的大雄寶殿,矗立在方才還空空如也的中空崖頂。

沈玉站立的地方,就是山門。

龍鱗升起,往沈玉這邊飛來,緊緊貼在山門之上,化為牌匾上的三個字——龍月寺。

龍月寺?沈玉輕聲念出。覺得有些耳熟。

她伸手推開山門,原本周遭一片寂靜,卻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轉換了天地——

仍是漆黑的夜,佛寺內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善男信女一臉虔誠,在她身側來去匆匆。

檀香味萦繞在沈玉的鼻尖,她大跨步地往裏走去。

煙火缭繞,梵音入耳,正殿之上,蓮花座上供的竟不是神佛,而是一腳踏真龍的白衣女子。

說是踏,其實并不準确,龍尾盤踞在女子裙裾,龍首則從女子右後肩向前伸出,盡顯威儀。

不斷有人在這裏跪下,又起身。

有人遞過來三支香。

沈玉偏頭,見是一青衣女子,眼角細長,瞳孔卻是橢圓形的,泛着些隐隐的黃光。

沈玉未伸手去接,那女子輕聲道:“我雖不知你是誰,但你來到我供奉我祖上的寺,不上炷香麽?”

沈玉面色未改,卻聽身後一男子懶懶開口道:“我若是你,絕不會接的...師妹——”

“師妹?”沈玉眼中終于出現了一絲波瀾,她轉身看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朱依依,他一把拿過青衣女子手中的香,施法讓它消散了,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那香灰抹在青衣女子眉心。

女子倒退了幾步,扶住額頭,再擡頭時,眼神恢複了清明,她困惑地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沈玉和朱依依。

“你們是?”

朱依依沒理會那女子,徑直走到沈玉跟前:“沈玉,沒想到還有做你師兄的一天。”

沈玉面無表情地看着朱依依。

“沈玉?你是沈玉?”那女子也略顯驚愕地望過來,“你那個小徒弟呢?”

沈玉對着朱依依:“你是誰?”又轉向青衣女子:“你又是誰?”

“我是朱依依。”

“我是青蘿。”

沈玉蹙起了眉,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朱依依轉向青蘿道:“她腦子出了點問題。”

沈玉:......這人,還真有可能是那老頭的親傳弟子。

三人一同往最後一重殿走去,位于那岩崖之上。

粗糙的岩壁,像是龍起伏的背脊。

周圍人聲鼎沸的場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佛寺內一片漆黑,腳步踏在光潔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是最後一座寶殿。

殿門沒有關,三面都敞着,而正中并無供奉——這是一座空殿,只是建得有些奇怪,像是設計時忽略了實際的尺寸,導致将山後方的一些暗紅色岩石也包了進來。

整整半面牆的紅色岩體。

咚—咚——

地底傳來有節奏的、低沉的撞擊聲,與此同時,牆面上的岩石中間閃了幾下。

三人都注意到這點閃光,跑了過去。

又是一陣撞擊聲。

幾點亮光重現——沈玉這回看清楚了,是幾根極細的釘子,正紮在這岩壁上。

“鎖龍釘?”朱依依有些不确定地說:“難道這長安城,真的有龍?我實在不敢相信。”

沈玉:“何謂鎖龍釘?”

朱依依卻有些生氣了,道:“何至于此!若是想要阻攔,修建廟宇即可,竟然使用鐵器強行将其鎮壓,日子久了,龍脈必枯竭而死,這鎖龍釘,為萬年玄鐵打造,威力非常,背後之人,是想讓長安城這條龍發狂。”

沈玉:“你剛剛不是說,龍會死麽?怎麽現在又說發狂了?”

朱依依:“因為它釘的位置不對,這裏——”他伸手指了指牆壁:“應該是龍的尾部,若是換成你,一個釘子沒紮進你腦袋,卻在你腳板紮幾個血窟窿,害得你在原地百年不得動彈,你瘋不瘋啊?”

沈玉拔劍:“那我現在就抽了這些釘子。”

朱依依伸手攔住:“師妹不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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