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采花賊
第59章 采花賊
◎總覺得曾經似乎也在這樣的一個小院裏住過,身邊還有個鬧騰的小孩兒——◎
此時, 寺內陰風陣陣,空氣凝滞。
“為何?”沈玉冷聲道:“另外,別喊我師妹!”
朱依依也不生氣, 他指着鎖龍釘:“沈玉,這上面有別的東西, 你看——”
整個地面又是一陣輕微的震顫,暗紅色的光點忽而亮起,又熄滅。
“竟是熾刃之火。”沈玉暗忖, 看來這座龍月寺,也在國師的掌控之中, 倘若貿然将其拔了, 那邊定會有所察覺。想清楚了這些, 沈玉後退一步, 對朱依依拱手道歉:“方才是我思慮不周,險些釀成大禍。”
朱依依笑道:“這有什麽,這釘子, 始終都是要拔的,只是不是現在。”他又轉向青蘿道:“長蛇,你為何又被困在此處?”
青蘿看了一眼沈玉:“之前, 我與沈玉約定, 助她将整個烏唐範圍內的獻祭陣法都破了,也是為了給我的...夫君報仇, 我循着那些印記, 一路來到長安, 探尋到此山中, 便失了記憶, 直到...”
沈玉有些茫然:“其實我...你能和我說說——”
朱依依看了一眼沈玉思索着的、狀若痛苦的臉, 想起師父所托,便開口打斷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條龍有些古怪?”
幾人沿着石階回到正殿,來到那女子與龍纏繞的塑像前,此時殿內一片漆黑,那塑像亦是斑駁。
青蘿道:“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是蛇,還是龍?若是龍,怎會無角,可若是蛇...”
沈玉思索了片刻:“都不對,他也許是——神。”
“你是說,他是燭龍?”朱依依覺得腳下有些站不穩:“可是燭龍他老人家早就歸于混沌了。”
“不,我并非說的是燭陰,而是其子鼓。”沈玉說。
朱依依撓了撓頭:“可是鼓不是也早就...長蛇,你說說?”
青蘿:“......我自從被打下大鹹之山,不僅修為沒了,從前的事情一概不記得,只能從一條小蛇開始修煉,你問我?”
沈玉:“記得幼時,母後曾與我說過一個和龍有關的故事,說此龍曾為一凡間女子,自願遁入人間,但他從此也被天界除名,且母後曾提到此龍人面龍身,赤色,”沈玉指着面前的塑像:“雖這神像已斑駁不堪,可我來時,是循着一片赤色龍鱗而至的。”
朱依依點頭:“還要加上是堕神這一條件...那就真的很有可能是鼓了,不過——”
随着地面一陣搖晃,朱依依拍拍口袋,小葉鑽出腦袋:“此地不宜久留了,我們還是盡早離開,否則還沒等我們發現幕後之人的真正目的,就有可能打草驚蛇了。”
......
————
京大內,太極宮。
正是春風石裂的時節,殿外豔陽高照,烘得殿內暖洋洋,臭烘烘。
群臣面紅耳赤、吐沫橫飛地争論,楊玫只覺得燥得慌,又是一陣暖風吹過,連那銀色面罩下的臉都覺得皴起了一層皮。
楊玫有些頭疼——群臣已經在那争論了兩個多時辰,換做現代開會,也必須要起來溜號上個廁所了。
國師為什麽讓楊玫替她上朝,原因很簡單,将她帶來長安那天就說了——
他問楊玫:“你想不想當皇帝?”
楊玫還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沈囿之又說:“當然,不論你想不想,你都得當。”
......
從回憶裏一晃神,再看那寶座之上昏昏欲睡的小皇帝,楊玫不禁投出一絲同情的目光——罷了,還是先同情同情自己。
這兩年,國師有意将自己扶上這爛泥一樣的烏唐政壇,意思很明顯,用自己将李家這小皇帝拉下來,她當時以為沈囿之只是說笑,此事必然難于登天,但後來摸清楚些門道後,楊玫逐漸意識到,這條路,對于沈囿之來說,其實是最容易走的。
當今的皇帝,早就不是爻月族女皇沈竹音那樣難以對付的人物,只需要造一造勢,或者一場小成本的宮廷政變,就能和平過渡,最重要的是,沈囿之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從他頻繁閉關開始,楊玫就隐隐意識到,他快沒有時間了。
但朝堂之上,沈囿之想得也太簡單了些,最波詭雲谲的是人心,最難對付的反而還是這些朝堂上立場不明的大人們。
沈囿之自己并不想當皇帝,而他本身在政壇的身份也很微妙——早年他表面中立,善用神鬼蠱惑人心,暗地裏扶持那些李氏家族的成員,可貴族們并無軍功,坐吃山空、無用跋扈之人比比皆是,而那些早期跟随□□皇帝征戰四方的大臣們,其中不乏世家門閥子弟,也在歲月的變遷中,逐漸形成自己的勢力。
她目光轉向仍在淘淘不絕口若懸河的太尉馮征。
馮征:“...倘若公主與驸馬真的意圖謀反,烏唐危矣!聖人明鑒!”
小皇帝忽地一下站起了身,指着馮征的鼻子大聲罵道:“皇姊,皇姊怎麽可能謀反?!你胡說!國師呢!?”
楊玫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從列首站出:“聖人容禀,國師近日閉關,這段時日,由我替他處理日常事務。”
小皇帝:“聖女,你來給朕評評理。”
楊玫:“臣以為太尉所言無差,此案如不徹查,必然有損皇家威儀。”
小皇帝猛地擲下禦前鎮紙,那方石頭在地上彈起後,滾到馮征腳前:“舅舅!你也不替朕說話了!你!若不是你們,當年皇姊怎會被送去安陽?!你們!——”
馮征顫顫巍巍地順勢撿起鎮紙,高高舉起後跪下道:“聖人明鑒!倘若任由安陽公主肆意妄為下去,吾等必以死鑒!”
“吾等必以死鑒!”堂下齊刷刷跪了一片。
楊玫默不作聲,李家人自己作死,就讓他們再鬥一鬥。
皇帝終于是在半被迫的情況下同意了對安陽公主的調查,臨下朝前,他令人傳楊玫去議事堂。
國師、聖女見皇帝都可不必下跪,卻見那小皇帝坐在鎏金的匡床上,黑着臉一言不發。
“聖人是否在想,為何國師也不支持李家人了?”見皇帝不出聲,楊玫直接開口了。
“朕,朕只是想保護皇姊...”
“此案牽扯甚廣,若是不答應下來,怕是聖人這位置,就坐不穩了,臣聽聞,翼王李全今年不怎麽安分。”
“朕...”小皇帝嚅嗫着說:“皇姊做的那些事,都是為了朕,況且,況且國師曾經說過,這烏唐的皇位,只能李家正統才能繼承,朕即位前,曾祭過安國之劍!它是認朕的!如今天下正統只朕一人,李全他只是旁支...”
楊玫:“聖人只管寬心,若是擔心公主安危,國師會做法暗中替換下她,不會有損分毫,只是這案子,必須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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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又回到了位于難民營的小屋。
她本可以直接回崇仁坊住下,可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她又回到了這裏。
搬了個小板凳在那桃樹下坐下。
總覺得曾經似乎也在這樣的一個小院裏住過,身邊還有個鬧騰的小孩兒——
小孩兒?
——“娘親,我去上學了!”是隔壁小花的聲音。
沈玉心念一動,推門而出,問道:“你去哪上學?”
隔壁的婦人正站在門口,看見沈玉笑道:“上次真的是誤會了,原來是聖女撥了款項,在附近開了一所學堂,專門讓貧苦人家女孩子們去念書用的。”
沈玉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行麽?”
學堂不遠,就設在離難民營三裏外的鯉魚坡下。
小花指着那郁郁蔥蔥的小山坡:“先生說了,鯉魚躍龍門!因此這女子書院就設在鯉魚坡。”
沈玉背手微笑:“哦?那她是希望你們日後可以飛升成龍麽?”
小花搖頭道:“那倒沒有,先生說,女孩子們,無論是想躍龍門的,還是一輩子只想做一條鯉魚的,都該有自己選擇的自由,而不是任由別人拿捏了去!”
又是“自由”。
沈玉:“你們先生可就是聖女?”
小花:“聖女日理萬機,怎會有空?我們先生據說是長安城裏的大小姐,只是我們也沒見過她的臉,她日常都是戴着紗帽的。”
說話間,二人已到書院門口。
此時春光正好,竹籬間透出點點鵝黃色的綠意,沈玉站在那蓬草覆着的、半掩的木門前,遲遲沒有進去。
小花:“你不進去看看麽?”
沈玉沒說話,眼眸裏藏着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小花:“那,我先去了——先生?!”
她光顧着回頭講話卻沒看路,迎面撞進一白衣女子懷裏,女子頭戴帷帽,輕紗遮面,正緩步而來。
女子好脾氣地蹲下,随手給小花理了理頭發:“你先去,将大家昨日的功課收齊。”
“好!——”小花笑着跑遠了。
女子蓮步走至沈玉跟前,沈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見她柔聲開口。
“又見面了,采花賊。”
她擡起右手,纖細的兩指輕輕挑起沈玉下巴,沈玉由着她動作,餘光又看見了那條刺目的紅繩。
——“這麽俊的采花賊,我這輩子,也只見過你這麽一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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