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遇
第1章 偶遇
秦若姿的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高架上,副駕縮着個男人,腦袋隐在外套那碩大的連帽裏,秦若姿瞥了一眼,只看見一點鼻尖和殷紅的嘴唇。
“你早告訴我你受傷了,我也不至于這麽生氣。”說的是前些日子被爽約的事。
副駕這位聽着,深呼吸了一下:“生氣總比擔心我好點吧。”
“你這什麽邏輯?”秦若姿把着方向盤,配合着腳下的油門盡量讓車子減少震動,“我可告訴你啊,回來就不能跟在外面一個德行了,給我好好養傷,工作的事等你好了再說。”
“哦,”男人偷摸瞧了她一眼,“我在酒店住幾天?”
“先住着吧,房子剛給你弄好,明天保潔過去,我也得去看看差不差什麽。”
“行,還是姐姐疼我。”
秦若姿沒再搭理他,自然就沒在意他在想什麽。
其實他想的不多,只是覺得往酒店去的這一路都很熟悉,哪條街道哪個岔路口,綠化帶裏的植物和地鐵口的廣告牌,一切都沒變,他也不怎麽意外,三年而已,還不夠一座城市能更新疊代成他不認識的樣子。
車子穿過商區擁堵的街道,路邊商鋪熱鬧非凡,新店開業,老店優惠,有人挂橫幅,有人爬上腳架摘海報,他就是這時候輕微的唔了一聲。
秦若姿看過去時恰巧看見了門店外那張被撕了一半正搖搖欲墜的海報,她腳下給了點油,等車子抵達酒店門口才叫了聲佟佟。
男人扭頭:“幹嘛?”
“總有一天會有人把那些海報重新貼回去的。”
鄭重、誠懇且堅定,秦若姿想伸手摸摸他那毛茸茸的腦袋時聽見他問——
“什麽海報?”姜佟不知情地問。
“就剛才,你沒看見?”
“看見什麽?哎喲快扶我下去吧,你這車開的,我腰傷感覺要加重了。”
秦若姿抿回去一個白眼,解了安全帶:“我去給你拿輪椅。”
輪椅在後備箱,她拿出來後送去了副駕旁邊,而後攙着姜佟下車将人放在了輪椅上。
酒店大堂人來人往,進深距離太長,前臺設在了左側,西裝革履的大堂經理看見有人坐着輪椅進來立刻迎了過來:“我幫您。”
“哦,好,”秦若姿将輪椅和人交給他,沖姜佟道,“我去給你辦入住,等我會。”
“嗯。”
秦若姿走後他便聽見身後這經理說:“先生,入住後需要任何幫助都請撥打服務臺電話,我們會照顧您。”
姜佟道了謝,視線在這大廳裏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展示區一個十分顯眼的雕塑上,雕塑大概兩米多的高度,有個穿着工裝的男人站在雕塑面前,正拿着噴壺和毛刷在操作什麽。
姜佟盯着那背影看了一陣:“麻煩送我過去。”
經理很有眼力見,順着他視線就将人推了過去。
輪椅有剎車,咔噠響了一聲,男人回頭,第二眼是在幾秒後了,他轉過身從上到下打量了這突然出現的人一番。
“什麽時候癱的?”男人調侃,“怎麽沒人通知我?”
“托您的福,只是腰傷。”
“那看來我這福你沒托多少啊。”
姜佟噙着笑昂頭注視着他:“你這麽希望我變成殘廢麽?”
“那倒沒有,”男人重新面向雕塑,一邊拿刷子在一塊缺色的位置填補一邊說,“天大的好事我不是第一個知道,有點遺憾。”
姜佟這個角度能看見他側頸上的紅痣,耳垂單薄,頸子好看,就是喉結有點大,凸起的脆骨看着很好捏。
他壓下心緒:“沈斯岩,這麽醜的玩意兒你是怎麽賣出去的?”
人頭也不回:“沒賣,租的。”
“你就沒雇個幫手嗎?補色這種活兒還要你親自過來?”
沈斯岩手裏的動作慢了下來,片刻後再回身,眼底竟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姜佟,咱倆多久沒見了?”
“這我哪記得。”
“巧了,我也不記得。”沈斯岩說。
姜佟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少管閑事’的意思,只不過他笑着,諷刺值拉的滿滿當當。
“受了傷就早點回去歇着,杵這兒別人以為你搞什麽行為藝術。”
姜佟哪受得了這話,故意吸了吸鼻子,說:“沈斯岩,你這色漆味兒太重了,跟你這張嘴一樣。”
“是嘛,我嘴裏什麽味兒你都記得?”
“我,”姜佟要說什麽,被辦完入住過來的秦若姿給打斷了。
“佟佟,辦好了,我們走吧。”
“姐,”姜佟朝沈斯岩的方向昂下巴,“喏。”
秦若姿常年在各地巡演,呆在平竹的時間其實不算多,且不說沈斯岩什麽性格,就是她回了平竹,偌大的城市兩人也是沒那個機會碰見。
此刻雖然格外欣喜,但欣喜過後又不知替誰尴尬了起來,和沈斯岩寒暄完,她推着姜佟準備走了:“斯岩,回頭一起吃飯,我先送他上去。”
沈斯岩點頭,視線落在姜佟臉上,瞧見對方沖他勾起嘴角,拿嘴形說了句“你沒好日子過了”。
房間在23層,帶個寬敞的陽臺,姜佟被推進屋就沒挪地兒,耳邊是嘩啦啦的流水聲。
“行李我給你放回家裏去,衣服什麽的明早我送兩套過來,”秦若姿洗着手,嘴裏問,“你要不要洗個澡,我幫你?”
姜佟低着頭不知在手機上翻找什麽,聞言一哂:“我只是不能站太久,不是真癱了。”
“那你摔了怎麽辦,”她從洗手間出來,順手從冰箱拿了瓶喝的,擰開後塞進了姜佟手裏,“你要自己洗也行,我等着,等你睡下了我再走。”
翻找無果,姜佟扣下手機擡頭:“沈斯岩還住那兒嗎?”
秦若姿一愣,去床尾坐了下來:“你別招他了,這都過去多久了。”
姜佟嗯了一聲,沒多言語,撐着身子起來,慢吞吞地往浴室去,沖洗不了,他想着洗把臉,擦擦身子算了。
等浴室門合上,秦若姿才從兜裏拿出手機,微信聯系人裏躺着沈斯岩的賬號,她點開朋友圈,發覺裏頭跟以往一樣沒有任何動靜,有動靜的是姜佟的手機,從下飛機開始消息就跟洩洪一樣往外湧。
姜佟洗完出來時才過了幾分鐘,踉跄了一把,被秦若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久站和走路都還不太行,我還是給你請個護工吧。”
“真不用,醫生說了,偶爾動一動是可以的。”
秦若姿知道再說這話他大概是要不高興了,無奈伺候人躺下,又把手機給他遞了過去:“吶,有人找你,手機都快炸了。”
可姜佟只看了眼屏幕就将手機壓在了枕頭下面:“行了,好姐姐,任務完成,明兒再過來吧。”
另一頭,北區成安路藝術園裏有一片兩層的連房,一樓鋪面,二樓供人居住,沈斯岩在2號鋪前蹲下身,将鑰匙插進卷閘門的鎖孔裏,只聽呼啦一聲,大門開了三分之一,他彎下腰鑽了進去。
沒有隔斷的通鋪是沈斯岩工作室的廠房,屋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雕塑,有些披着防塵布,是已經完工等待交付的,另外的都是半成品,他路過時會用手背輕輕碰一碰,廠房最裏頭的那道門通往二樓,他上樓洗漱,換了身衣服又下來時正跟人通着電話。
那頭說:“大亨今天食欲不錯,晚上開始斷藥了,再觀察下,沒問題你可以來接回去。”
“好,”他拉了凳子坐在工作臺邊,“你打給我。”
“行,那你忙着。”
電話挂斷,屋子裏重新靜了下來,工作臺上擺着一個未完成的框架雛形,沈斯岩掐住上頭一根鐵絲,擰成跟其他鐵絲相同的弧度後壓緊,如此反複。
外頭天已經黑了,他就坐在那幹活,廠房的燈光從門縫裏洩出去,一整夜都沒再熄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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