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舊人

第5章 舊人

在沈斯岩看來很難搞懂的姜佟,對自己的一切是十分清晰的,這種清晰不是生活的規律,也不是工作的追求,是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朝着那天飛往平竹的航班,是落地的那一瞬間,是他本打算休整好再去見沈斯岩卻在酒店無意間見到他的那一刻。

但他不打算跟沈斯岩聊他這些想法,藝術系抓馬的教育下讓他腦子裏誕生了別樣的浪漫,他覺得偶遇對沈斯岩來說也許比蓄謀來的更尊重。

天亮之後姜佟睡了一覺,家裏生活用度被秦若姿安排的無微不至,沒有需要他另外購置的東西,唯一不滿意的是他那支聒噪的手機。

下午,姜佟醒來後馬不停蹄的叫了張新的電話卡,用新號碼注冊了另一個社交賬戶,如此,他終于能帶着充滿電的手機出門了。

他沒有別的地方要去,專車将他送到藝術園區後,他在裏頭逛了一圈,園區挺大的,各種工作室琳琅滿目,只不過新舊交替,有些店面重新裝潢,很多老面孔都不見了。

輪椅行駛到連房的另一端,沒過幾個店面便有人叫了他一聲。

“真是你啊,你都多久沒回來了?”

是一家圖文印刷店的老板,這裏的熟人都叫他喬哥,喬哥個子高還有點壯,和園區那些造型出挑的年輕人相比,他的确屬于樸實無華的大叔行列。

“是挺久了,喬哥怎麽樣,都還好嗎?”

喬哥從店裏走出來,腦袋畫着圈地端詳他:“我是都挺好的,你看起來不怎麽好啊,怎麽了這是?”

“沒什麽啦,就是腰傷了,”姜佟說,“很快能下地了。”

喬哥點點頭,又擡下巴指了指溫冬的方向:“去找小沈是吧?”

“他估計還沒開門,我随便逛逛。”

“開了,我早上看見他去對面畫室了,”喬哥說,“小沈人氣還是高,這裏的高中生換了一批又一批,就沒人不念叨他的。”

“是嘛,那他沒犯什麽原則性錯誤吧?”

“那不可能那不可能,”喬哥擡高了嗓門,“人家喜歡歸喜歡,耐不住他不搭理啊,前兩天幾個姑娘來我這打印作業還埋怨呢,說小沈一天到晚冷冰冰的。”

姜佟能想象,沈斯岩最怕麻煩,但冷歸冷,心總是軟的。

“行,知道了,喬哥你忙吧,我找他去。”

“去吧,”喬哥擺了擺手,忽而又停了下來,走近了說,“你回來了還是蠻好的。”

姜佟愣着呢,他覺得這話有點太過誠懇了,溫冬跟打印店一頭一尾,喬哥過去可是連打印費都不少收他們一毛錢的。

人說完回了店裏,姜佟沒再多想,因着沈斯岩從畫室出來了。

他掃了他一眼,接着便往回走,姜佟給輪椅加速跟了上去:“去給高中生當人體模特啦?”

“你有意見?”

“沒有啊,我就是很好奇,這第幾次了?”

“記不清。”

“累嗎?冷嗎?”姜佟不依不饒,“被一群沒發育成熟的小朋友描摹在紙上是什麽感覺?”

沈斯岩從快走變成慢走,似乎是真的思考了下才說:“我對這件事沒什麽感覺,但你是不是有點龌龊了?”

“這就龌龊了,”姜佟望他望的脖子累,邊看向前方,嘴裏道,“你以前跟我那什麽的時候怎麽沒覺得我龌龊。”

街上還有人來往,姜佟的毫不避諱讓沈斯岩幹脆停了下來:“你到底要幹什麽,以後要天天過來不成?”

“你怎麽知道?”姜佟扭頭才發覺人沒跟上來,他半回身看過去,“我腰上還纏着繃帶呢,你跟上行嗎?”

沈斯岩未明的煩躁更深了,他大步過去,路過姜佟率先到了店門口。

難得今天門是全開的,他進去後姜佟也跟了進去,夜裏送過來的煎包還擺在原處,吊燈沒發光,但因着他們進來虛無地晃了晃。

沈斯岩忙着給牆邊完工的小雕塑做塑封,封完又給快遞打電話,忙了好一會也顧不上幹坐在那的姜佟。

姜佟沒幹擾他做事,挪到後門樓梯口,歪頭探看着根本看不着的二樓,而後身子突然一顫,是沈斯岩把着他輪椅将人調頭挪回了原地。

姜佟隐隐有些吃痛:“你嫌我礙事可以送我上樓的。”

“知道自己礙事不趕緊走還想上樓?”

“我不能上去嗎,又不是沒去過。”

沈斯岩在包裹第二個雕塑,塑膜細碎的聲響有些燥耳,他在這裏頭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不能”。

算了,姜佟想,沈斯岩這是真跟他擰巴上了。

“我幫你。”

雕塑有些大,沈斯岩抽掉底盤想将塑膜一并鋪過去,姜佟怕它倒了便過去幫沈斯岩扶着。

沈斯岩看了他一眼,沒推拒,倆人靜默着幹活,直到——

“我說你們這物業怎麽又漲停車費啊,”來人打門口進來,沒什麽好氣地呵斥,“真服了,去年五塊,現在八塊了,他們怎麽不幹脆去搶銀行?”

“這麽貴了?”

這話是姜佟接的,來人回了句“是啊”,而後猛地反應過來:“姜佟??”

姜佟一笑:“好久不見呀吉吉。”

吉吉本名蕭喆,是沈斯岩大學四年的室友,姜佟老愛這麽叫他,說顯着親切。

倆人上一次見面是三年前的除夕,姜佟想起來,那時候蕭喆就已經不愛聽他這麽叫自己了。

蕭喆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看了看默不作聲的沈斯岩,又看回坐在輪椅上的姜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遭報應了?”

姜佟面不改色:“你見過這麽輕的報應麽?”

“那可惜了,”蕭喆大約是真的擠不出一絲客氣,說完看向沈斯岩,“斯岩,我有事跟你說,你出來下。”

沈斯岩弄完手裏的活才起身,尋着蕭喆出去了。

姜佟對蕭喆這些反應并不奇怪,畢業後他回來過兩次,在平竹陪沈斯岩過了兩個冬天,之後便是那不長不短的三年,蕭喆把沈斯岩當最好的兄弟,自然會對他這樣的作為有所怨念。

不知他們在外面聊了什麽,姜佟的目光落在工作臺上的手機上,他坐在那,掏出自己的手機,用新的賬戶添加了沈斯岩的好友,直到看見他的屏幕彈出好友添加提醒,才讓輪椅将自己往外送。

幾分鐘後,沈斯岩先回來了,蕭喆抽完那根煙跟過來才發覺姜佟已經走了。

“斯岩,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嗎,我要是今天不過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訴我姜佟已經回來了?”

沈斯岩深呼吸,看起來是聽累了:“我說了我的決定不會變,放心。”

“我放心不了,那家夥就是個伥鬼,你再沾上一點,下半輩子不要過了!”

“阿喆,”沈斯岩看向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跟他說,“大亨出院了,上去看看。”

“出院啦?”蕭喆的思維在腦子裏亂竄,一根線被打斷,另一根線驅使着他立馬上樓去了。

沈斯岩站在原地,搖搖頭,無奈又無奈的接着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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