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認知

認知

夏夜,風扇在“吱呀吱呀”地轉頭。那時林斜明和宋雲生剛搬進這套房子,付完房子的錢,兩人剩下的積蓄只夠換一張好睡的床。

空調的事暫時擱置了。避暑工具換成了二手平臺上的大風扇,宋雲生連着刷了半個月的軟件,淘到了同城的便宜二手風扇。付款的那天,林斜明借了三輪車,騎着三輪在烈日下面,曬了半個小時。宋雲生坐在三輪車上看着風扇,帽子都吹飛了。到了樓下,倆人先去買了兩根冰棒,才合力把風扇搬到家裏。

風扇一開,熱風撲面而來,配合着嘴裏的冰棍,兩個人對視,覺得沒有空調也未嘗不可。

一天晚飯後,林斜明摁了風扇的開關,悠閑地坐在沙發上。風扇“咯吱”一聲,又開始往複工作起來。

宋雲生也靠在沙發上,裝模做樣地看着手機,其實心裏緊張極了,止不住地抖腿。

“所以,有神骨的神女小姐,你答應我的拖地什麽時候做?”林斜明靠在沙發上,風扇呼呼吹着他的頭,他的左手舉起來,握着一本書,右手時不時地翻頁。

宋雲生剛剪了短發,夏天實在太熱了,她把長發一剪刀剪了,央着林斜明幫她把後面的頭發剃了。但這個忙不是白幫的,在拖地和洗碗上,宋雲生兩害權其輕,“自願”選了比較不讨厭的拖地。

欠下的債被債主提起,宋雲生認命地嘆了一口抱怨的氣,林斜明權當聽不見。

拖把從林斜明身邊路過,他直起身子,對宋雲生消極怠工的态度指指點點:“認真點拖,前天你吃西瓜滴的印子,那兒!”

宋雲生不幹了,拖把一扔,過來纏着林斜明。她熱烘烘的手臂貼着林斜明的衣服,嘴裏哄騙着:“阿哥,你幫我拖嘛,你拖得又快又好。我什麽都幹不好。”

“你倒是會誇,只是被你誇的人就無福消受這種贊美咯。”林斜明老早就知道她會來這一套,直起身子躲開她的好話,靠向沙發的另一邊。

宋雲生見他這副樣子,只好垂頭喪氣地去拖地。

“你不好奇神骨是什麽嗎?有什麽能力嗎?”宋雲生還沒有放棄,一邊拖地一邊誘導他。

地板左一道水痕,右一道水痕,連在一起像一個三角形。林斜明深呼吸,別開眼睛,堅定地對宋雲生說:“拖地拖得特別好的能力。”

宋雲生見他怎麽都不上鈎,鐵了心要讓自己拖地,只好一邊敷衍地拖地一邊對他說:“你不好奇我們哈底人有沒有什麽絕世武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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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斜明合上書,指着地板對她說:“再不好好拖地,明天洗碗。”

宋雲生扔下拖把,跳着過來搖晃他的肩膀,說:“我的阿哥呢?是不是被別的人格換了?醒醒。”

“醒醒。”

林斜明掙紮着從夢境裏醒來。宋雲生坐在他身前。宋雲生看起來疲憊極了,她整個人宛如被抽走了精氣神。

林斜明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只是看着宋雲生,希望她能說些什麽,或者說,坦白一些事。

房間裏很安靜,燈壞了,屋子裏只有小臺燈的光。宋雲生低着頭,林斜明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斜明坐起來,看到衣櫃那兒有碎玻璃,藍色的水痕流淌到床邊。

“這是神骨的能力嗎?”林斜明問她。

宋雲生搖晃着腦袋,從床上跑到衣櫃邊,蜷縮着蹲坐在陰影裏,嘶啞的嗓音從她的方向傳過來,她說:“不是。”

林斜明聞到空氣中有血的氣味,他坐在床上望着衣櫃,再一次問她:“這是讓我活下來的代價?”

她說:“不是。”她的聲音哽咽着,仿佛痛苦于自己的無能。

“又過了一天,今天我一定會死,是嗎?”林斜明平靜地說,他站起來,向衣櫃的方向走過去。

宋雲生的手撐着身子向後縮,聲音裏帶着哭腔,她說:“是。”

林斜明不忍看她這樣,但又必須要追問,他走到衣櫃前,問她:“你是為了救我,是嗎?”

那團影子沒有出聲。

林斜明蹲下,手向她靠近,小聲地說:“別怕我,寶貝。”

宋雲生擡起頭來,那張美麗的臉上有許多傷口,她眨巴着眼,讨好地拉着林斜明的衣袖,對他說:“別怕我,阿哥,別害怕我。”

林斜明忍着鼻酸,問她:“疼嗎?”

怎麽會不疼呢?那麽多傷口,那樣的吓人。宋雲生是個連剪指甲剪深了都要痛好多天的人,她好像痛覺天生比其他人更敏感。

宋雲生撲進他的懷裏,小聲地說:“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林斜明把她一整個人抱起來,走到床上坐下來。他的眼淚早就流下來了。他一邊親吻宋雲生的額頭,一邊對她說:“不痛不痛,痛痛飛。”

宋雲生崩潰地大哭,一邊哭泣,一邊喊:“阿哥不要扔下我,阿哥不要扔下我。”

她像是終于有人安慰的孩子,哭訴着自己遭遇的種種不幸,她一邊抽噎,一邊說:“林斜明,你扔下我,我就會發瘋的。我會讓你後悔,我讓你永遠都不得安寧。”

林斜明吻過她的淚水,她的傷口奇跡般地愈合了。他撫摸着宋雲生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我在這裏,我哪裏都不去。”

宋雲生哭了很久,林斜明抱着她哄了很久。哭夠了的宋雲生擡起頭來,眼神裏滿是絕望,她對林斜明說:“沒有下雨,阿哥,沒有下雨。”

窗外一片寂靜,沒有風聲,也沒有雷聲。

“明天會下的,”林斜明親吻着她的手指,“即使明天不下雨,後天也會下的。總有一天會下雨的。”

宋雲生的眼睛紅紅的,她吸了吸鼻子,說:“我再也不煩尼耶了,我再也不煩了,如果今天下雨就好了。”

“尼耶不會嫌你煩的,”林斜明抱住她,“你是母神尼耶最愛的孩子。”

宋雲生沒有說話,她貼着林斜明的胸膛,靜靜地靠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鬧鐘響了起來。她沒有去找手機,反而更用力地貼着林斜明。

鬧鐘的聲音停了,宋雲生說:“阿哥,今天晚上一直沒有下雨,天一亮,你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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