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謊言

謊言

書房裏靜悄悄的,仿佛只聽得到林斜明急促的喘息聲。似乎也只剩下林斜明急促的喘息聲。他制住了宋雲生,或者說宋雲生只是茫然地看着他行動,任由他将自己的四肢綁住了。

“疼嗎?”林斜明綁得很緊,宋雲生掙紮了兩下,手腕就紅了。

宋雲生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問他:“為什麽綁住我?”

林斜明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自顧自地說:“你點的菜應該快送到了,我去廚房做飯。”

“那我呢?你要放我一個人在這裏嗎?”宋雲生問她。

林斜明的腳步停下了。

他回過頭,大跨步走過來,抱起宋雲生,往廚房的方向走,問她:“手腕疼嗎?”

午飯林斜明做了很多菜,除了宋雲生想吃的燒茄子和炒豆腐,他還花了一番心思把上午吃剩的小餅熱了熱,切了黃瓜、肉絲和豆皮佐餅吃。

林斜明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于是他沉默地,用許多活計堆滿了本應該是歡聲笑語的做飯時間。

他們在一起的三年很少吵架。問題出在林斜明身上時很好解決,他向來沒什麽原則和底線,說好聽些是随和,說難聽些就是沒有主見。宋雲生只要求求他,他就會服軟。

有時宋雲生會憂心忡忡地看着他,擔心別的人欺負他,像大孩子擔心小孩子。

但兩人吵過兩三次架之後就好了,宋雲生就不怎麽擔心他了。林斜明在這些事情上立場堅定,手段強硬,底線分明。林斜明也意識到,原來讓一個人的背脊變的堅硬,與其不斷地敲打,不如在他懷裏放上他珍之愛之的寶物。

做飯的時間不應該是這樣的。林斜明麻木地做着收尾工作,他把黃瓜先切好,最後切宋雲生不愛吃的豆皮。

做飯的時候應該是溫馨的,是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是鍋裏滋啦作響的背景音下,兩個人分享着一些沒營養的話。

燒茄子很下飯,宋雲生很愛吃。自從吃過他做的之後,就嫌棄外賣做的不好吃。每次他們中有人去出差,回到家裏第一頓就是燒茄子。宋雲生對他說過,燒茄子是家的味道。

Advertisement

燒茄子是一道在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茄子挑肉厚的,切成長條,或者切成滾刀塊,再下到油鍋裏炸。油要多,火要大,裹着玉米粉的茄子塊下鍋炸到變色,撈出來控油。這時候宋雲生就會忍不住嘴饞過來讨要一兩口炸茄子吃。

茄子炸好之後加切碎的蒜末姜末和豆瓣醬,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茄子味甜,蒜末很香,配着飯吃正正好。

宋雲生常吃的那家外賣裏的燒茄子林斜明也吃過,平心而論,比自己做的滋味要好上許多。但宋雲生總愛嚷嚷着什麽茄子沒去皮,蒜加的不夠。

做好飯,林斜明把菜端到宋雲生面前,問她:“你要吃什麽?”

宋雲生呆呆地望着他,問:“你不松開我嗎?我的手被綁起來了。”

“你要吃什麽?”林斜明添好了飯,拿好勺子,又問了她一遍。

宋雲生這時才掙紮起來,“林斜明你幹嘛!松開我!”

桌子被她碰得搖晃起來,盤子險些摔下來。但沒有人在意桌子上的菜。林斜明鉗住她掙紮的手,又問了一遍:“你要吃什麽?”

宋雲生喪氣地放棄掙紮,對他說:“你放開我,我跟你說實話。”

“實話是什麽?”林斜明低下頭松開她的腿,然後是手,宋雲生還沒開口,他補充道:“你先保證昨天發生的事不會再發生。”

林斜明在心底嘲笑起自己來。他曾無數次向宋雲生發誓過、保證過,向宋雲生合理的、無理的要求立下誓言并以此作為人生準繩之一約束自己。但他僅僅向宋雲生提過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傷害自己,他甚至以自己的生命為界限,而重逢以來,宋雲生仿佛忘記了一樣,甚至要求他幫忙。

他直視着坐在凳子上的宋雲生,宋雲生狼狽地躲開了這句話,然後結結巴巴地說:“我和、我要、我會和你說實話的。”

他眼裏的女人倉惶地咬了咬嘴唇,眼睛左閃右避,她說:“我只是,想問問兇吉。”

像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宋雲生看向他的眼睛,對他說:“我在做一個很重要的占蔔,才需要你幫我取骨。”

“宋雲生,”林斜明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問:“你知道那是你身上的骨頭嗎?”

宋雲生舔了舔嘴上的牙印,小聲地說:“我不會生病的,所以沒關系。”

“你答應過我的,除非我死,否則你絕對不會傷害你自己。”林斜明看着她,問她:“不會生病難道不會疼嗎?”

宋雲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

林斜明抱住她,小聲地懇求:“無論是什麽事,都不值得你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做占蔔。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你要怕疼才對。”

宋雲生的聲音從他耳邊傳過來,她辯解道:“我不疼的。”

林斜明想到有一次自己幫她剪指甲,無名指的指甲不小心剪深了一個口,宋雲生跟他叽歪了一個星期。

他松開懷抱,擦了擦宋雲生眼角的淚水,捏着她的臉惡狠狠地說:“小騙子。”

宋雲生又笑起來,她說:“外面還在下雨,一場雨會下三天嗎?”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林斜明心裏升起,他問:“難道你要問會不會下三天的雨嗎?”

宋雲生捂着嘴,歪着頭看他。

“你這和撿到阿拉丁神燈之後向燈神許願自己能不能再許三個願望有什麽區別?”林斜明無奈地用桌子上的筷子敲了敲她的頭。

林斜明摸了摸碗底,還是溫熱的。于是他轉過頭對宋雲生說:“不許再犯了,你答應過我的,不要再食言了。”

回過頭的時候,險些把他的碗吓掉了。宋雲生的臉上出現許多傷口,仿佛能看到白色的骨頭,衣袖外的手掌上也出現了許多傷口。

傷口沒有流血,宋雲生也仿佛無知無覺。她期待地看着林斜明,等待他給自己添飯。

意識到林斜明的眼神,她舉起手看了看,又望向窗外,輕輕地說了一句:“雨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