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又是七年過去，大軍離收複幽雲十六州只剩最後一步。
“父皇在想什麽？”見朱祁钰負手站在城樓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趙昚好奇地上前詢問。
“聽說岳将軍已經到幽州了。”朱祁钰聲音缥缈，“朕心裏高興。”
“可您看起來并不開心。”趙昚實事求是地說道。
朱祁钰不置可否，顧左右而言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趙昚點頭應好。
“在很久很久以後，幽州境內住着一個大家族，家族的族長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深受族長寵愛，早早便被定為繼承人，而小兒子在家中一直默默無聞。”朱祁钰眼底漸漸染上愁緒。
“為什麽是很久很久以後？”趙昚狐疑：“父皇，您說的該不會您自己的故事吧？”
朱祁钰：……
他沒好氣地瞪了趙昚一眼：“別打岔，聽我說完！”
趙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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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宗時期
可不就是他自己的故事嗎，這家族成員關系分布簡直不要太熟悉！
朱瞻基抱着朱祁钰正襟危坐，表情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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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一開始疑惑到現在的問題，終于快要揭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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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時期
這故事從開頭就透着股不妙的氣息，岳飛已經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了。
同樣預感到不對的岳雲看向“閑着無聊”蹭到自己家來的趙瑗，忍不住說道：“殿下，光幕裏的你等會兒能不能多打點岔。”
很明顯，朱祁钰在說起過去的時候情緒很不對勁，作為朱祁钰的粉絲，岳雲實在看不得這位在另一個世界陪大宋走了一路的陛下如此難受。
趙瑗：……
我也想啊，可這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朱祁钰緩了緩情緒，繼續說道：“族長去世後，長子成為了新的族長。新族長很有雄心，他帶着家族迎戰北方來的敵人，立志要像自己的曾爺爺那樣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成就一番偉業。但現實很殘酷，新族長戰敗被俘，敵人直接打到了家族門口。彼時新族長的兒子還小，沒辦法承擔家族重任，為了度過危機，家族的長老們決定臨時推舉新族長的弟弟為代族長。”說到這裏，朱祁钰短促地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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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時期
趙構：……
韓世忠：……
岳飛：……
岳雲：……
趙瑗：……
這令人窒息的熟悉感，刨除家庭背景和各種複雜過程只看結果，真的和那啥很像啊……
“該不會這才是光幕讓景帝陛下去那個世界的真實原因吧？”岳雲表情夢幻地猜測道。
岳飛想起一開始朱祁钰說過的話，眼底劃過了然：“他們應該是成功接回了太上皇，而且……景帝陛下的法統可能不太被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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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統時期
壞消息，陛下禦駕親征失敗了，還被瓦剌俘虜了。
好消息，還沒親征呢！
大臣們臉上均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朱祁鎮直接漲紅了臉：“就算朕真的出意外了，郕王也不該謀朝篡位！況且這只是郕王的一面之詞，焉知他是否在有意污蔑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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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德時期
“戰敗被俘，讓敵人打到家門口……”朱瞻基直接黑了臉，他沒想到自己選的太子居然如此不成氣候，一時無比痛心，“如此，北京豈不是危險了？”
“陛下無須擔憂，有小殿下在，北京應該是守住了的。”楊士奇及時出言安慰。
“是啊陛下，還有小殿下呢。”楊榮附和道。
一路看下來，他們對朱祁钰的心性和能力是相信的。
“恐怕他是守住了家門，卻守不住自己啊！”朱瞻基看着懷裏的孩子，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他沒忘記朱祁钰最開始的怪異和痛苦，那個“代族長”的名頭，那聲意味深長的嗤笑，這所有的一切都預示着并不美好的結局。
【“有賴于家族各成員的堅守和付出，大家成功擊退了敵人，再然後，便是關于該不該把族長接回來的争論了。”朱祁钰思緒飄遠，“長老們都想把族長接回來，只有代族長不願意，他貪戀權勢，不希望族長回來搶位置，但他的想法不重要，族長該回來還是要回來。
當然，回來的族長也沒讨到好，惡毒的代族長把他鎖進了密不透風的偏院，對他極盡苛待，讓他在偏院裏過了七年暗無天日的生活。
解決了礙事的哥哥後，殘暴的代族長依舊不能滿足。他絲毫不掩飾自己權欲熏心的本質，為了一己私欲，他廢了哥哥的兒子，換自己的兒子當繼承人；為了按下所有反對自己的聲音，他瘋狂迫害正直賢明的家族長老，把家族搞得烏煙瘴氣……所有人都害怕他，所有人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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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泰時期
景泰大臣們：？
陛下你為什麽會對自己有這麽荒謬的認知？
他們從未覺得自家陛下惡毒殘暴。只是，太上皇乃國之正統，本就該接回來，而廢太子，也屬于違背了道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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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時期
岳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表情扭曲地看向岳飛，問道：“爹，景帝陛下說的，真的是他自己？”
岳飛沉吟片刻後說道：“是，也不是。大致經歷應該是對的，但細節大概率不是他描述的那樣。”
“他為什麽要這樣講故事？”岳雲不解。
“說不定那是別人眼中的他。”岳飛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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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德時期
惡毒、殘暴、權欲熏心……這就是那孩子給自己的注解嗎？
“可朕看到的祁钰，不是這樣的啊……”朱瞻基苦笑，都是皇帝，他比誰都更能理解朱祁钰為什麽要那樣做。
可與朱祁钰相争的，是他的另一個兒子，他作為一個父親，怎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兄弟阋牆？
【“好在人在做天在看，惡人終究逃不過正義的制裁。代族長的兒子不受上天眷顧，早早夭折，他自己則是衆叛親離，眼睜睜看着哥哥重新成為族長，然後含恨被關入西苑。他在寂寥的西苑度過了孤獨的餘生，沒有人為他辯駁，因為他穢德彰聞、神人共怒。”朱祁钰閉了閉眼，輕飄飄地補完了最後一句話，“這是他的報應。”
故事聽完了，趙昚也沒說這故事好還是不好，只問了一句：“他後悔當這個代族長了嗎？”
“不知道。”朱祁钰眼神空洞，“也許後悔了吧。”
“我知道了。”趙昚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抱住朱祁钰道，“不開心的話好好哭一場吧，哭完就會輕松了。”
朱祁钰沒拒絕，他靠着趙昚的肩膀無聲流起了淚。大抵是以往很少哭泣，這次朱祁钰的眼淚來得格外洶湧，他無法控制如洩洪般的淚關，硬生生哭了大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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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永樂時期
怎麽可能後悔呢？後悔可就真是完全否定自己了。
“孩子，你沒有錯，無須後悔。”朱棣對光幕中崩潰大哭的朱祁钰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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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統時期
“穢德彰聞，神人共怒。”朱祁钰一字一頓地念完這句話，忽然低低笑出了聲。
大殿上無人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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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德時期
穢德彰聞，神人共怒。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朱瞻基恍然想起光幕上期結尾給的提示語：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穢德彰聞，神人共怒。
原來這說的是祁钰啊……那這句具有蓋棺定論性質的評語又是誰給的呢？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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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泰時期
于謙陷入沉默。
他終于找到了朱祁钰這段時間舉止怪異的原因——他們的景泰陛下提前預知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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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時期
岳雲心情低落：“我不忍心看了。”
“如果我是他，我會瘋的。”趙瑗也悶悶地說道。
“原來如此……”岳飛沒理會岳雲和趙瑗，兀自喃喃自語。
“如此什麽？”岳雲疑惑。
“他體會過孤立無援的感覺。”岳飛嘆息着回答，“所以之前光幕裏的我對他說會保護好他時，他才會流淚。”
【等朱祁钰哭完，趙昚的肩膀已經徹底濕透了。他輕輕将朱祁钰推開，雙手把着朱祁钰的兩肩，緊緊盯着朱祁钰的眼睛堅定地說道：“父皇，等打下幽雲十六州，我們就一起去幽州吧。”
朱祁钰詫異：“你不是喜歡開封嗎？”
趙昚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朱祁钰也跟着笑了，“那我們就去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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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時期
民間百姓在竊竊私語。
“其實，孝宗陛下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畢竟是景帝陛下親自帶大的孩子，孩子像爹很正常。”
“可是按照朝代順序來說，孝宗陛下才是祖宗輩的人吧？”
“那又怎麽樣？在光幕裏面孝宗就是被景帝帶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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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孝宗時期
趙昚笑着搖了搖頭。
如果是自己在年少時遇到了朱祁钰這樣的長輩，又一路受他的照顧長大，大概也會做出和光幕裏一樣的選擇吧。
那般親密無間的父子感情，真令人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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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化時期
朱見深一直知道自己的叔叔是個好人，只是這個好人對自己總是不大熱絡。
看着朱祁钰對一個又一個孩子溫柔以待，如今更是與毫無關系的宋孝宗父子情深，朱見深心中隐隐有些豔羨。
論血緣，朱見深與朱祁钰的關系比那些人親得多，但朱見深清楚，他們叔侄倆永遠不會有如尋常人家一般的骨肉親情。
“不過是，身份，立場不同，罷了。”
從朱祁钰成為皇帝那天開始，他們叔侄就注定對立。他是正統的太子，只要站在那裏，就是對正統最有力的支持和延續；而他叔是被正統圍困的囚徒，要想沖出藩籬，只能對正統發起攻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