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漩渦

漩渦

【漩渦——SEVENTEEN】

毫無理由的,梁乘夏只看得見窗外的暴雨。

她的視線明明在他身上。

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哪怕用着踐踏和侮辱這樣的字眼。

梁乘夏低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跟他認識那年,我還在準備中招考試;你跟他分開那年,我在讀高中,每天的煩惱只有早上為什麽不能七點再起床。對香港的印象只有迪士尼,和服務業态度不好。”他清清楚楚反問,“從沒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他。所以你那些話,除了人為傷害我,到底還有什麽意義?你想傷害我,我也不能指控你嗎?”

梁乘夏啞口無聲。

她不是真的想傷害他。她只是想提供預警。

“梁乘夏。”淩則移開視線,“你真的自私。”

“……是你喜歡我!”

梁乘夏像一只被踩到腳的貓:“本來就是你喜歡我更多一點!我允許你指控,可是指控我有什麽用?除非你能管好你自己的心。你管得好,你就不會在這裏了。”

淩則深呼吸。

他對她抱有什麽期待呢,早知道只會落空的。

“是。”他的聲音低下去,幾乎聽不見,“我管不好。”

轉過身去,要拿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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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乘夏氣急了,上前就把他拖回來:“外面在下大雨你沒聽見?做什麽啊。看見就看見了,你打開郵件看我都不會生氣,因為我堂堂正正。非要鬧成這樣嗎?”

“你看見一次在意一次,在意一次生氣一次,生氣一次傷心一次。”她在客廳打轉,“那我要怎麽辦?我已經對你道歉了,我說我沒有辦法變成一個從來沒遇到過任何人的梁乘夏。你到底要我怎麽辦?我已經喜歡你了……”

她把他丢進浴室:“現在,滾進去洗澡。別又發燒。”

T恤下擺都是濕透的。運動褲也是。

所以看上去才會這麽無辜嗎?梁乘夏扭頭要走。

下一秒就是脊背一疼。

她毫無準備,但也毫無意外。仰起臉接受冒失唇舌時,心中只剩想要嘆息的柔軟。

他捧着她的臉,親吻在這一刻具象化成愛意裏的疼痛,疼痛裏無法掙脫的愛。像梁乘夏幼時養過的一只貓,受傷後驚惶撕咬她的褲腿。

他剝離她衣服的動作堪稱粗暴,像需要急切撕掉不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但沒有套。

他不舍得。

梁乘夏冷靜看着他,等他冷靜。

“‘最不像長久之計的辦法’,”她複述他說過的話,“你現在只需要這個來證明,是嗎?”

“可以。”她點點頭,“我吃藥。你現在就可以進來。你也很熟悉了。”

他退後一步,沒有看她的眼睛。

“小孩子就是麻煩。”

梁乘夏面無表情,擡手推開他。

榨汁機工作的聲音平複稍許情緒。

梁乘夏拿菜刀把西瓜皮砍得稀碎:“在你想好解釋的話之前,對不起就只是狡辯。”

身後腳步聲一停。

她不用想都知道他近乎寂靜的神情。将西瓜汁取下來,踮腳去夠玻璃杯,抱怨口吻:“你會不會收納?把杯子放那麽高幹什麽啦。那一格是放濾網的。”

他忽然就動了。上前來摁住她的手,低頭将臉埋入她的頸項:“梁乘夏。”

不要那麽在意了。

她家裏的玻璃杯,是他負責清洗。

已經夠了。

梁乘夏沒有掙脫。在他的懷抱裏,一板一眼地倒好西瓜汁,确認一滴沒有漏:“喝。不準說話。”

淩則接住杯子。有水滴從頭發落下來。

梁乘夏翻白眼,起身去拿吹風機。

什麽人,頭發也這麽硬。她想換順滑風嘴,被他握住手:“梁乘夏。”

“有屁就放。”

“選過別人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淩則仰起臉,“我好。他不好。”

梁乘夏同他對視。

“愛過別人的男人,一定會再愛上別人。”他繼續,“和別人做過愛的男人,一定會再跟別人□□。不管基于任何理由任何契機,只要和別人走近過的男人,一定會再走近別人。”

梁乘夏笑了。

笑得眼睛有些霧蒙蒙:“這是你的解釋?還是你的簡歷。”

他承認了:“是乘夏能看到的LinkedIn主頁。”

(LinkedIn=境外的boss直聘)

太冷了,怎麽會有這麽冷的笑話。

梁乘夏肩膀抖動。

他第一次叫她乘夏,她都沒有注意。

“一次也沒有?”她笑夠了,放下吹風機,“一次也沒有遇到過一點點感情?哪怕是別人對你?”

他遲疑。

這個長相就不可能。

梁乘夏抱胸。

“大學錄取結果出來那天,”淩則輕聲,“前座的同學約我見面。”

梁乘夏示意繼續。

“我沒有去。”他的故事乏善可陳,“但我明白。就是這樣。”

梁乘夏“唔”了一聲:“為什麽?”

“沒有感覺到喜歡。”

沒有了。

梁乘夏喝他沒有喝完的西瓜汁,眼睛掀起來看他:“還有什麽想說的?”

“對我來說,你一直很特別。”他的手乖乖放在新換的運動褲上,是她選的,“只有你特別。”

“我們直接一點吧。”梁乘夏靠着吧臺,“性讓你感到很愉快,對嗎?”

他默然一瞬間,點頭。

梁乘夏溫和詢問:“你認為這不可替代嗎?”

“不可替代。”

他看向她:“我只主動找過你一個陌生人說話。”

這是他第二次聲明。

“從沒有和別人過,才能不再和別人。”他站起身,“我需要用心的戀愛關系。沒有傷害,沒有欺騙,沒有保留。”

淩則慢慢張開手。

得益于他的高大,這像是坦誠懷抱;但又像任君采撷。

他知道她之前給的承諾完全不夠真心了。

不忘維持教養:“你可以拒絕。”

說着“你可以拒絕”,卻連目光都像懇求;不過是懂得克制無助的懇求。

梁乘夏低頭撥弄戒指。

他的眼睛一點一點淡下去。

就在熄滅的前一秒,她背過手。

“好。”梁乘夏點頭,“那你愛我吧。”

他明顯一怔。

她走近一步,環抱他的腰身:“那你以後就好好愛我吧!”

“不用再約束你的心,不用再擔心我的道德比例。因為我會對愛人忠誠。”她靠着他的胸膛,“很高興認識你,淩則。新年假期,帶我去秋葉原買谷子吧。你們二次元是這麽叫的,對嗎?”

*

梁乘夏縮在他懷裏:“這是什麽?”

“我的高中同學。”他從後摟着她,“班上有十幾個男生,都在這個群裏。”

梁乘夏開始滑動:“讓我檢查檢查,有沒有偷偷發我的照片。”

“沒有的。”他低低笑,“我有虛榮心。但知道你不喜歡。”

境外文化對照片一類隐私權利都極度注重。尤其她這種在日本生活過的人,随意拍照對方甚至可以直接起訴,他不希望被她認為沒有邊界感。

何況……根本不用他發。

明博每天都會提一句不可方物。

梁乘夏已經翻到了:替我問乘夏姐姐好。

一堆動漫頭像@淩則:問乘夏姐姐好。

淩則:滾。

梁乘夏斜他一眼。

“明博說的。”淩則赧然,“他一直說你有多漂亮。”

梁乘夏跳過一堆“今天來不來”“我加速器不行”“111”,又翻到:*的,淩則在香港迎接人生巅峰,老子被這個*學校搞死。他*的,辣*華科毀我青春,下輩子做狗都不讀。

“這個人的素質怎麽回事?”她不滿,“抱怨學業壓力,要用這麽髒的字嗎?”

“……他是這樣的。”淩則摸一摸鼻梁,“這個群不能細看。”

“你等着。”梁乘夏不放心,輸入某兩個髒字,開始檢查有沒有弟弟的發言記錄。

沒有。一次也沒有。

他用的最不禮貌的就是滾了。

她這才滿意,去抱他的脖頸:“乖弟弟。要看我的嗎?”

“不用了。”淩則實話實說,“我不想課餘時間還看英語。粵語更看不懂。”

唯一有隐患的,他已經看到了。她說沒有回複,他就相信。

母語者不太能意識到語言優勢,他是自己觀察,判斷梁乘夏的思維構成。

大部分時候是英語,她閱讀喜歡靠英語;粵語當然也是native。

至于普通話,沒有什麽障礙,但也不可能在夢話裏出現。大概率因為她父親的臺北出身。

非常典型的,香港精英家庭的孩子。

梁乘夏吃吃笑,親在他的唇角:“你真的好可愛。弟弟,你今天不過來逼我,我遲早也會愛上你。”

她說的“愛上”,雖然有遲早作為狀語,他還是立刻紅了臉。

剛剛他不是這樣的……幾乎是一只手就把她丢在床上,低頭頂撞時,抿唇動作像是偏執。

梁乘夏又不行了。

她翻身坐到他腰上。

淩則接住她,任由她托着下颌,細致親吻:“弟弟……弟弟。”

她撫摸他的脊背骨骼,還有蓬勃肌理。一只手所能觸碰的肌膚有限,于是另一邊的掌心也停留上去,急切摁向自己。

他伸手拿安全套,被梁乘夏搶到,咬在嘴裏。

“……試試嗎?”她舔一下嘴唇,“我沒做過這個……你教我。”

她沒有經歷過的事其實不多了。這只是因為她堅決不願意。

梁乘夏以為淩則會亢奮,不想只是搖頭:“不用。不要。”

他将她攏在懷裏,緩緩滿足:“不需要你那樣。永遠也不。”

梁乘夏猛地抱緊他。

他扶着她的脖頸親吻。

他很懂得取悅她。更可怕的是,仍處于越來越懂的過程裏。

梁乘夏快樂到無以複加。指尖陷進他的肩膀,低頭喘息,聲音同他四目相對。

“喜歡你……”她撫摸他的眼睛,“好喜歡你。”

弟弟很輕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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