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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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韓值帶着一身血腥味等在外面。

戎秋靠着門框,頂着一副倦容,“如何?”

韓值道:“與之前是同一批人。”

他說着,拿出一塊割下來後用布包裹着的皮肉,“這是刺青。”

只一眼,戎秋嫌惡地皺起了眉,“收好。”

韓值默默納入懷中,“殿下,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戎秋沉吟片刻,“賣慘,順便把王文義收拾掉。”

有聖上在,什麽都用不着他做。

他出事就是淮北出事,北夷人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屆時北夷南蠻齊齊來犯,依聖上的秉性,只會是同意和親。

年齡合适且雲英未嫁的只有六公主,屢次派人偷襲他的人是三皇子,三皇子與六公主又同為嘉貴妃所出……

這對兄妹搞什麽?

幾句話的時間,周圍農舍養的雞撲棱着打鳴,時不時夾雜着狗叫聲。

這麽吵,他們也該醒了。

“那些官兵?”

韓值心領神會,“屬下去将他們引開。”随後幾個縱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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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用過早飯後,乘着韓值新找來的馬車,慢悠悠地趕去陵海書院。

“我覺得可以了。”李蘊然忍不住道。

“不行,再多裹點。”戎秋不顧他的阻攔,依舊一圈圈地往他身上纏紗布,直到一卷紗布都被用光後才停下。

他擰眉看了一會,又拿出一卷紗布在李蘊然腰間比劃着。

李蘊然哭笑不得,“你這是作何,無中生有?”

戎秋煞有其事道:“你懂什麽?你越慘,老頭才越舍不得罵我們。而且你背後擦傷不少,算不上無中生有。”

李蘊然說不過他也就随他去了。

整個過程姚枝雪在一邊打下手,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蘊然,或者說,她根本沒想到他會為她擋那一刀。

看向李蘊然時,她總是欲言又止。

李蘊然看向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小姚,你不必愧疚。”

他微微一笑,雖然有些虛弱,卻難掩其風采,“你若不介意,就喚我一聲兄長吧。”

姚枝雪一愣。

他悵然道:“我其實,很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的。”

妹妹?!

“你……你知道了。”

戎秋也只是微詫了一瞬,又覺果然如此,他就知道瞞不住李蘊然。

李蘊然笑道:“你進學院,連姓名都不曾更改,若非戎秋處處替你遮掩,怕是會有更多人看出來。”

破綻太多了。

無論是戎秋對她的态度,還是諸多細節,稍一聯想便能發現。

她有點尴尬,“我的僞裝很拙劣嗎?”

其實但從外貌上來說并沒什麽,說是十四五歲的少年完全有人信,只不過李蘊然與戎秋之間很是熟悉,更何況他還在一品樓見過她的身影。

當然拙劣!

他天天在想怎麽沒人看出來。

不過他與姚枝雪走得很近,學院裏的學生礙于他的存在,很少與她接觸,自然也分辨不出來了。

戎秋咳了一聲,“你的僞裝當然沒問題,是他看人太精細了,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的。”

比如像安維均那種傻頭傻腦的人,就肯定看不出來。

“……正是如此。”李蘊然道。

他語氣太浮誇,姚枝雪不确定道:“真的嗎?我進書院是一時興起,并未細致謀劃,如今想想果然諸多破綻。”

她停了片刻,擡頭認真道:“我決定回到書院後就退學。”

“為什麽?”戎秋急得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是一直很想進甲班的嗎?怎麽說退學就退學。”

姚枝雪抿唇道:“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而且,”她看着戎秋,眼波微動,“我當初進書院的目的也達成了。”

戎秋幾乎立刻想到之前的一吻,臉和脖子又紅成一片,欲蓋彌彰道:“……有點熱。”

李蘊然沒理他,看着姚枝雪:“你很想繼續在書院裏讀書?”

姚枝雪遲疑片刻,點頭稱是,“在家中一直都是我哥哥教我,哥哥離開之後,我便只能自學。”

聽她這麽說,李蘊然目光柔和起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學院裏讀書嗎?”

“這怎麽可能?”她下意識反問。

女子也能上學堂,但教的東西全都是女學,與她在學院裏學的沒有絲毫關系。

李蘊然微微一笑,“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可能?”

許是他的神情太自信,姚枝雪心頭一震,順着他的話想了下去。

也許以後,學堂裏教給男子和女子的知識都是一樣的呢?

戎秋心裏暗罵一聲,他怎麽沒想到這個,連忙表态道:“對,我可以向皇上提出此事。”

半晌,她道:“不管能不能成,多謝。”

她看向李蘊然,“多謝,兄長。”

-

學院內,趙夫子氣得在堂內來回踱步,“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陶青默默為他斟了杯茶,“夫子,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趙夫子接過茶杯,又重重放到桌子上,繼續罵道:“這個戎秋簡直無法無天!來之前說的比唱的好聽,虧我還信了他的狗話,結果呢?他消停這段時間我還真當他改邪歸正了,原來給我憋了個大的!真真氣死我了!”

他眼神銳利地看向陶青,“此事你可知情?”

陶青道:“……學生不知。”

“不知?哼!你們幾人同吃同住,此等大事他們定時籌謀已久,你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知?”

陶青沉默片刻,“請夫子責罰。”

趙夫子嘆口氣,道:“我并非真的要怪你,戎秋是個急性子的,怎麽不攔着他點?你們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又該怎麽交代?”

“學生勸過,只是戎世子他的脾氣您也清楚……”

“也罷。此事怨不得你。”

昨日回來之後陶青已經将來龍去脈告知于他,年輕人做事總是不計後果,趙夫子走得累了,坐回到椅子上。

等戎秋回來肯定要好好教訓一頓!否則不知下次還會惹出什麽樣的禍來。

心裏正想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趙夫子出去一看,戎秋正要下馬車。

“你還知道回來!”趙夫子急急上前,伸手擰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道:“你本事是越來越大了啊?以後不要說我是你的夫子,我教不出你這樣的學生!”

戎秋嘴裏哎喲直叫,他當然能躲過去,此番不過是想讓趙夫子出出氣而已。

“輕點輕點……”他擠眉弄眼,“這麽多人呢,給我留點臉面。”

“臉面?”趙夫子更生氣了,“你還知道要臉?那你怎麽不知道給我留點臉?我一把年紀了還要給你擦屁股!我看看你還有臉沒有?”

他松手又擰起戎秋的臉,腿上也不閑着,一直對着戎秋的屁股踢,兩人在前院轉着圈跑,陵海書院的學生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陣仗,一時間沒一個人敢上前拉架。

不過趙夫子到底是年紀大了,追了幾圈累得停了下來,“死小子,回去再收拾你!”

戎秋揉揉臉,屁股也疼,但是大庭廣衆之下,他不好意思去揉。

“您先別顧着收拾我了,李蘊然還在車上呢,他這回受了傷,人都快不行了!”

趙夫子大吃一驚:“什麽?!”

他吓得臉都白了,忙向馬車那走去。

李蘊然剛被學生們扶下來,被埋在人堆裏,趙夫子看不見,涕淚橫流地喊他:“蘊然!天殺的王文義!竟敢這麽對你!”

李蘊然:“……”

雖然很感動,但他的傷真的不重。

趙夫子擠進人群,見李蘊然好好的站在地上,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該死的戎秋,竟敢騙他!他年紀大了經得住吓嗎?

但李蘊然身上厚厚的繃帶還是讓他酸了眼眶。

這是他最滿意的學生啊,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戎秋雖然誇大其詞,但李蘊然的的确确受了傷,這繃帶這麽厚,這麽多,得多嚴重啊。

趙夫子半晌沒說出話,扭過臉,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李蘊然:“……”

怎麽辦,好愧疚,他當時怎麽沒真的多挨兩刀。

“夫子,我的傷只是看着嚴重,都是外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趙夫子親自上前扶着他,“好孩子,先進屋吧。”

戎秋趁機繞到姚枝雪身邊,兩人走在後面。

“趙老頭下手可狠了,你瞧我的臉。”他把臉湊過去給她看,“是不是破相了?”

其實趙夫子哪裏舍得?雷聲大雨點小,擰臉的這幾下還沒有屁股上挨的那幾腳疼。

姚枝雪心裏明白,卻還是仔細看了一會,“是有一點紅。”

學生們都進屋去了,外面只有他們兩個,她對着他的臉輕輕吹着涼氣。

“好點沒有?”

涼絲絲的,戎秋心裏都快樂開花了,讓趙老頭擰這幾下真是值了!

“再給我吹吹。”

姚枝雪擔心道:“不如我去廚房給你拿冰塊吧?”

“不用,你就像剛才那樣吹吹就行,你一吹我就不疼了。”

等她把冰塊拿來,他臉上都該好了。

再說夏日冰塊昂貴,學院裏肯定買不起。

姚枝雪只好随着他的心意,又見他耳朵也被擰得通紅,輕輕吹了一下。

戎秋正眯眼享受着,猝不及防,打了個激靈,随後捂着耳朵猛地退了一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她,“你……”

姚枝雪茫然地看着他,不懂他為何反應這麽大,“怎麽了?”

戎秋卻不合時宜地想,今天這日頭可真烈,曬得他口幹舌燥的。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眼神飄忽,最後又落回到她身上。

“我……我想親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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