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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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義早就想見一下這位從燕京過來的趙夫子,只是一直沒什麽機會,這次壽宴雖然也送去了請帖,不過趙夫子也意料之中的沒來。

“夫子肯來,真是蓬荜生輝啊。”

天子腳下,難免要與各種各樣的人接觸,趙夫子雖然對此不喜,應付起人來卻也頗為擅長。

“王大人哪裏的話,我也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竟将時間記錯了,小陶,把我帶來的賀禮送給王大人。”

陶青應了一聲,拿出用紅綢系好的琉璃瓶。

什麽記錯時間?王文義心裏冷笑一聲。

這些文人都一個樣,骨子裏清高得很。

再看那琉璃瓶,連個禮盒都沒有,紅綢系得甚是潦草,王文義簡直懷疑這紅綢是從他府上薅下來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琉璃瓶有一股怪味。

他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将琉璃瓶接過。

兩人客套了幾句,趙夫子仿佛才注意到室內的慘狀,“哎呀,這些孩子怎麽都趴在地上?楊院長!楊院長快快坐下,來之前首輔大人曾叮囑我,楊院長乃是大儒,讓我務必以禮相待。”

趙夫子說的這些王文義是一個字都不信。

但據他所查,這位趙夫子的确與當朝首輔私交甚篤,這也是他一直想要見趙夫子的原因。

既然提到了首輔,不如就順水推舟将這幾個人放走,反正他打的也差不多了。

“竟有此事?”他面上一片詫異,忙扶着楊敞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我江陵能有楊院長這樣的大儒,真是令某與有榮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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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子捋着胡子,“這幾個孩子又是……?”

王文義唉聲嘆氣道:“您看看我這府上,一片狼藉啊,我也不願動手,但他們這次鬧得太大,私自縱火焚燒我的府邸,又正值家母壽宴,唉。”

“孩子嘛,都這樣,毛手毛腳的。”趙夫子故作嚴厲道:“還不向王大人認錯?”

一句話将縱火定為過失。

王文義擺擺手,“也罷。”

他語重心長地對着周玉林幾人道:“你們幾個小子,日後千萬要小心,知道了嗎?”

趙夫子拱手笑道:“王大人心胸開闊,真是令人動容啊。江陵欣欣向榮,能有如今的繁華之景,大人勞苦功高,這些我都會在信中一一向首輔大人禀明的。”

王文義笑着回禮,“哪裏哪裏,不值一提。”

-

戎秋自小便跟在韓值身邊練武,王文義府上的兵雖然難纏了些,但還是被他找到機會翻了出去。

到了外面之後自然有韓值斷後,他只管趕到李蘊然接應的地方。

李蘊然和姚枝雪都在馬車外等他。

一番追趕,他看上去難免有點狼狽,姚枝雪急着上前,“沒受傷吧?”

戎秋擁着她上馬車,“我能有什麽事……小心頭,你不是要帶楊院長去府上嗎,怎麽等在這裏?”

王文義府上失竊後定會通知各處府衙追趕,果不其然,遠處空中閃過兩枚信號彈。

“扶好。”戎秋坐在外面,馬鞭一抽,馬車飛速往陵海書院趕去。

馬車內,李蘊然扶住身子亂晃的姚枝雪,高聲道:“避開南三街,走西邊。”

姚枝雪掀起車簾向後看了一會,見沒人追上來才放心。

“我去找了楊院長,又擔心楊院長一人應付不來,才去找了陶青,讓他把趙夫子也帶去。”

“陶青?”戎秋駕着馬車,“他不是不願意參與此事嗎?你找他有用?就他那個性子,哼。”

他語氣裏都是對陶青的不滿,姚枝雪無奈道:“他答應了,你不要總是對他有意見。”

聽聽,聽聽!

又開始為陶青說話了!

真不懂那個陶青有什麽好的,來之前她還說要與陶青保持距離呢。

戎秋氣得又抽了下馬鞭,轉念一想,姚枝雪還是更擔心他的,否則她也不會趕到了這裏,而且明明這裏更危險。

想到這,他語氣難免帶點責備,“你跟着他們去多好,我這裏多危險。”

計劃路線的時候姚枝雪與李蘊然計算過很多次,按照馬車的速度,再避開重點街道,完全可以在官兵追上前趕到書院,這麽算其實也沒什麽危險。

當然,這些是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

不等姚枝雪開口,外面戎秋勒住馬,“籲——”

馬車驟然停下,姚枝雪跟着晃了一下,她扶住車壁,“怎麽了?”

“別出來!”戎秋急急道。

他們按照計劃走的是一條偏僻小路,然而現在,屋頂上,樹上,都是黑衣人。

這些不是江陵的官兵,是之前追殺他的人。

戎秋的手悄無聲息地摸上韓值留給他的刀。

他冷靜道:“打起來的時候你們快跑,不要管我。”

“戎秋。”姚枝雪不安地喊了他一聲。

他們跑了,那他怎麽辦?

“聽話,你們留在這對我來說反而是累贅,”他語速很快,“蘊然,麻煩你了。”

寂靜的夜裏,四處都是無聲的危險。

來不及說太多,戎秋猛然出手,喝道:“你們快走!”

李蘊然二話不說,接管馬車,一路狂奔。

姚枝雪知道自己留下無用,透過翻飛的車簾,她看見戎秋與那些黑衣人打在一處。

他會不會出事?

前世雖然從未聽說過,但會不會因為她而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他……他一個人……”

見她探出身子,李蘊然疾言厲色道:“還不回去坐好!戎秋身邊有一隊暗衛,不消半刻鐘就能趕來,而且韓值也快來了,他不會有事的。”

聽他這麽說,姚枝雪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她握緊手,卻發現手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冰涼。

戎秋的身影越來越遠,姚枝雪猛地拍了拍車壁,大聲喊道:“他們過來了!李蘊然!他們有人追過來了!”

李蘊然回過頭,果然有幾人騎馬追來。

小路兩邊都是密林,且如今正值夏季,花花草草的一片,落下去也不會受太重的傷。

棄馬車而逃,這是他們計劃中的下下策,風險略大,不到萬不得已不用。

眼看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他當即抓住姚枝雪的手臂,“相信我。”

下一瞬,兩人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翻滾中,他把手墊在姚枝雪腦後,兩人滾了幾圈才停下。

姚枝雪只覺得腦中嗡鳴一聲,她閉了閉眼,才發現兩人正好滾到了坡地。

盡管追來的人腳步聲已經放得很輕,但畢竟是在草地上,時不時有折枝聲響起。

李蘊然捂着她的嘴,兩人緊緊貼着地面,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時間在此刻變得格外漫長,姚枝雪連呼吸都快忘了。

半刻鐘,也許是一盞茶的時間,戎秋的聲音響起,“搜!”

如李蘊然所說,戎秋持刀打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韓值和皇上派給他的暗衛先後趕來。

脫身後,他帶着幾人向馬車的方向趕去,然而走了沒多遠就看見馬車停在路邊。

出事了。

渾身血液仿佛逆流,他幾乎不能思考。

可是為什麽。

他們的目标是他沒錯,為什麽會來追姚枝雪與李蘊然?

然而此時追來的黑衣人尚未離開,兩人雖然知道戎秋已經趕到,卻還是不敢發出聲音。

戎秋出現之後,姚枝雪身上放松了不少。

至少聽他聲音中氣十足,身上應該沒受傷才對。

腳步聲漸遠,她悄悄探出頭。

命運般地,她一眼就看見了焦急找人的戎秋,和在他身後的黑衣人。

來不及思考太多,她喊了一聲,“小心身後!”

她這一聲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密林中格外嘹亮,直接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給雙方。

戎秋在她的提醒下回過身,刀光一閃,擋住了射向他的飛镖。

可他心裏變得更慌了,再看向姚枝雪剛剛出聲的地方,果然有黑衣人向她的方向趕去。

電光火石間,李蘊然抱着她一滾,用身體擋住了刀。

她聽見李蘊然悶哼一聲。

刀從他肩上拔出來時,濺出的熱血落在她的臉上,還有幾滴落進她的眼裏,視線變得通紅一片。

-

戎秋背着李蘊然,幾人找了一家醫館,拍了半天門才把人喊出來。

姚枝雪安靜地等在外間。

戎秋觀她神色有異,蹲在她身前看她。

“吓到了?”

他伸手輕柔地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姚枝雪愣愣地看着他。

“戎秋。”

她聲音很輕。

戎秋去摸她的手,“怎麽這麽涼。”

他捧着她的手,不斷呵氣。

忽然一滴淚珠落下,戎秋一怔。

“都怪我……”她澀聲道:“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她重生後非要去書院,也是她要來江陵,如果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發生的一切,李蘊然就不會為她擋刀……

“看着我!”他厲聲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聽到了嗎?”

他坐在一邊将她攬進懷裏,“那些黑衣人是沖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你們,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她抽泣着,“戎秋,我好害怕,你抱得緊一點好不好?”

戎秋聞言将她抱得更緊。

他何嘗不害怕?

在看見路邊馬車的時候,在看見那柄刀向她落下的時候……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麽無力過。

他的懷抱很暖,姚枝雪抵着他的肩,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大夫從內室出來。

“病人情況還算穩定,醒來後還要再觀察觀察。”

“多謝大夫,請大夫再幫我看看她。”戎秋将位置讓出來。

大夫把了一會脈,“不必擔心,她只是受了驚吓,我開幾貼藥就好。”

“有勞。”戎秋松了口氣。

大夫又道:“夜間風大,你帶她去裏面睡吧,裏面有寧神香,睡得也能安穩點,當心吵到其他病人。”

說完,他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搖搖頭離開了。

現在的年輕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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